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待,想来想去,岑蔚还是打车去了工作室。
    幸好大门钥匙还没有还回去,她走进格子间,却发现景慎言的办公室里亮着灯。
    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开门出来,和岑蔚迎面遇上。
    “你怎么来了?”景慎言先问。
    “我......”岑蔚讪讪一笑,“心情不好,不想待家里。”
    景慎言抬腕看了眼表:“饿吗?”
    岑蔚说:“有点。”
    “走吧。”他带上办公室的门,“请你吃夜宵。”
    这个点路上空空荡荡的,夜风萧瑟,也没什么营业的店铺。
    景慎言安慰岑蔚说:“轻雨那边看样子是想赖上心橙了,现在已经不是抄不抄袭的问题,他们会有专业的人去解决,你也不用太担心。”
    “那个画师呢?”
    景慎言摇摇头。
    岑蔚看着脚下的路,低落道:“对不起啊。”
    景慎言停下脚步。
    岑蔚的心里还是觉得歉疚:“你说我都要走了,还给你闯了个这么大的祸。”
    “错又不在你。”
    “但我没办法不难受。”
    “过来。”
    岑蔚掀眼,下一秒她被景慎言揽进怀里,虚虚地抱了一下。
    “对我来说还真的没什么,该头疼的是心橙。”
    他很快就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
    岑蔚抬起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是哦。”
    他们走进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结账的时候营业员问:“满五十九可以减二十,要不要再拿样东西凑单?”
    “行。”岑蔚往货架上看了看,随手拿起一瓶护手霜,“这个吧。”
    第14章 第十四封信
    便利店有还有其他顾客,不知道是谁泡了泡面,空气里充斥着香味。
    微波炉正在运转,岑蔚手掌摁着肚子,在心里一秒一秒地倒计时。
    叮——,店员取出加热好的饭团递给她。
    “谢谢。”
    岑蔚拆开包装,金色的咸蛋黄流溢出来,浸透白色米粒。
    看她吃得有些着急,景慎言抽了两张纸巾。
    “下次再请你吃好的。”
    岑蔚笑笑:“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一手握着饭团,一手拿着瓶香蕉牛奶,从来没觉得便利店的东西有这么好吃过。
    听到景慎言打了声哈欠,岑蔚偏过脑袋:“你快回家睡觉吧。”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岑蔚随便扯了个借口,“我想一个人再散会儿步。”
    景慎言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人?散步?这个点?”
    “嗯啊。”岑蔚空不出手,拿胳膊肘推他,“你快去回吧,别管我了。”
    想她是心情不好,想自己待会儿,景慎言答应道:“好吧,那有事给我打电话。”
    岑蔚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她一个人在外面溜达到凌晨两点,没敢走远,就绕着附近压马路。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岑蔚和地上的影子。
    快到蓝楹花开的季节了吧,长街十里蔓延着轻盈的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见。
    虽然晚风凉爽,但岑蔚到公寓楼下时还是出了一身汗。
    她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拿了睡衣上楼冲澡。
    身体已经筋疲力尽,她躺在沙发上,一闭眼,脑子里却又开始乱糟糟地活跃起来。
    景慎言说得对,这已经不是抄不抄袭的问题了。
    骂设计师的人渐渐被骂心橙的声音盖过,她究竟有没有抄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心橙的品牌形象如何挽救。
    以最快的速度更换设计团队,设计出新的包装方案,然后发声明撇清关系,这是目前最直接有效、损失最少的办法。
    放弃无名无姓的她,牺牲掉她花费心血但沾了污点的画稿,对于他们来说和把文件拖进废纸篓里一样简单。
    岑蔚完全能理解,但她不会接受。
    利益至上的社会里总还是要有点人情味吧。
    啊,这残酷的成人世界。
    岑蔚睁开眼睛,看着灰黑色的天花板。
    她在这个城市的熟人不多,说起来高中的时候关系也不好,但岑蔚看着现在的周然总觉得还是有一种亲近感的,因为他们年少时就认识,因为他们都是山城人,因为他们有共同认识的朋友,现在又住在同一间公寓里。
    但是现在岑蔚觉得他离她好远,远到她看着他面无情绪的脸,猜不到他内心的任何想法,远到她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远到如果那天岑蔚面对的是今天这个周然的话,她想自己应该不会再认出他来了。
    直到天际泛出白光,大脑终于疲惫到无法运转,她才渐渐有了睡意。
    快要睡着的一刻,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岑蔚动了动身子,翻身把脸朝向沙发背。
    倒水、开冰箱门、玻璃碗丁零当啷的响声。
    那点刚刚冒出头的困意又被驱散个干净,岑蔚紧皱眉头,抬起小臂捂着耳朵。
    所有细微的声音开始无限放大,今天尤其恼人。
    岑蔚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头疼得快要爆炸。
    胸膛伴随着呼吸的节奏加速起伏,她从沙发上起身,理智早已在过度疲劳中失效,只剩下积压的情绪驱使她接下来的一言一行。
    “你知道吗?”岑蔚冲到周然面前停下,双手紧握成拳,深呼吸一口气说,“真的我忍你很久了。”
    男人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装,手里握着刚泡好的咖啡杯,蹙眉问她:“什么?”
    岑蔚一想到这身西装还是她闲来犯贱熨的脑子就更疼了。
    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狂跳。她毫不怀疑自己今天有可能猝死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吵到我?每一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明明可以十点上班却要七点起床。是,你是自律的健康人士,你早睡早起,但我真的受够了。”岑蔚越说越抓狂,到最后近乎咬牙切齿。
    周然放下杯子,轻描淡写地问她:“还有呢?”
    “还有你占地方的跑步机,难喝到要死的酸奶,还有你总是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我就是喜欢吃巧克力吐司我怎么你了?短的是我的命关你什么事?”
    “说完了吗?”
    “没有!”岑蔚咽了咽口水,头脑一热朝他吼,“我衷心祝愿你们心橙明年就倒闭!”
    一通话说得太猛,岑蔚现在有些缺氧,叉着腰用力喘气。
    “那,借你吉言。”
    周然面色不改,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公文包,换鞋出了门。
    大门嘭一声合上,带起一阵风。
    “你拽什么拽。”岑蔚指着大门。
    转身时手臂甩到椅背,她吃痛叫了一声,挂在上面的外套掉落下来,口袋里的零散物件滚了一地。
    岑蔚抓抓头发,陷入一阵绝望,看吧,明天只会更糟糕。
    她蹲下身去捡外套和口袋里掉出的东西。
    有一瓶护手霜是昨天晚上凑单买的,岑蔚把它随手扔在客厅茶几上,又躺回沙发上睡觉。
    过了半晌,她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去够那瓶护手霜。
    模糊的记忆一点一点拼凑完整,岑蔚不自觉张大嘴,想通后一掌拍在脑门上。
    她扔了手里的东西,飞速起床刷牙换衣服。
    准备出门时景慎言打电话给她,岑蔚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喂。”
    “喂。”景慎言张口就问,“你还记得赵东鑫吗?”
    听到那个名字,岑蔚闭上眼,一下子如释重负。
    “我就知道是他。”
    岑蔚大学毕业后进入视艺设计公司,当时带他们的组长就是赵东鑫,说起来还得喊他一声师父。
    赵东鑫接过几笔大单子,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但一时成名,不代表一世有才。
    进公司以后,设计稿他们画和改,最后主设计师却冠他的名是常有的事。
    敬他是前辈又是上司,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岑蔚当时只知道他一直在接私活,但不知道他卖出去的都是他们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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