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冠福和赵立都被自己惊奇的想法吓到了。
    这边他们打发走了李木友,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话。
    何冠福还有些难以相信,“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这根本就是那谭徐二人的离间之计?”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赵立想了想,“那万一李木友真有问题呢?咱们不妨就照着那两位安抚使说得,跟在李木友身后看看好了。”
    何冠福不想做这样遮遮掩掩的事情,有违读书人的身份。
    但紧要关头,也晓得顾不了这么多了,赵立劝了他两句,两人便悄悄行动起来。
    不过一直等到下晌,李木友也没有什么动静。
    何冠福悄悄跟赵立说,“你看,李兄也没有什么怪处,咱们若是再跟下去,被他发现了,反而显得咱们不信任兄弟了。”
    赵立也犹豫了一时,但还是道,“说不定夜深人静就有动静了,再等两刻钟。”
    不想,还真就被他说中了,不到两刻钟,那李木友便换了身深色的衣裳,悄然出了门来。
    李木友家里贫寒,住的是客栈下等房,衣裳来回也就这几件,两天未必要换上一身,这会倒是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暗色衣衫溶在夜色里,若不是何冠福和赵立两双眼睛盯紧了他,说不定便丢了他的行踪。
    两人不敢打草惊蛇,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时就到了一片无人的荒地里。
    两人还想要跟近一点,却没想到从另外两边轻手轻脚走出来好几个人。
    趁着月色正明,仔细看去,那些人竟都是平日里喜欢在人群里说话的人,还有一个最会辩论,常常说得人哑口无言。
    何冠福和赵立都不敢乱动了,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细看。
    李木友似是这些人里的头头,众人都在听他言语,他不知低声吩咐了一些什么,然后绕到了一颗大树下面,从树冠里取了个包袱出来。
    那包袱沉甸甸的,比块大石都重。
    他不紧不慢地,叫着那些人上前,挨个从包袱里拿了东西出来给他们。
    “一人五吊钱,待你们回去,便散给下面的人,让这些人继续言语,凡是听见有利于安抚的说辞,必须辩驳,辩得好的,要记得加钱。”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肃了几分。
    “务必将水搅浑,把人心搅散。”
    风将他的话送到了何冠福和赵立耳边。
    两人愣在树丛里,相互看对方的眼神变得惊诧起来。
    何冠福有些安耐不住了,他救济李木友不是一日两日了,总觉得此人没钱,眼下看来,这哪里是没钱,只怕那一包袱里的钱,比他带来的还多!
    而这根本不是钱的事,枉他如此信任,没想到李木友竟是个混在其间的恶鬼。
    他忍不住就要上前去,问问那李木友到底要做什么,倒是赵立一把抓住了他。
    “你想死不成?李木友都未必是李木友,你这么上前去,真能活下来?你忘了谭徐二位大人,嘱咐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他这么一说,何冠福哄乱的脑子才冷静了下来。
    他没再动,僵在暗处许久,直到李木友遣散了那些人,自己亦匆忙回了客栈,两人才从暗处走出来。
    后背皆是冷汗淋漓。
    许久,何冠福才回过了神来。
    “怎么会这样?”
    ......
    翌日,何冠福和赵立两人就去寻了其他的三个领头考生,另外三个人里,也有两人察觉到了身边似有拱火之人,五人相互对了一下,都莫名害怕了起来。
    这些人不可能是谭徐二人派来的,因为这些人在他们身边,早就不知多少日子了。
    “他们是什么人呀?想要干什么啊?还有那么多钱!”
    有人问了这个一个问题,但其他四人都没能回答上来。
    五人心有余悸,这下不用别人再来劝说,也晓得冷静思量了,赵立甚至直接提议。
    “要不我们告诉两位安抚使吧!”
    他这么提了,众人还是有一时的犹豫,就这么告诉了安抚使臣,其实就等于放弃了继续闹下去的立场。
    五人又是一番犹豫。
    街市上还在喧闹,不停地有人争吵议论,带领话头。
    李木友混在人群之间冷眼看着,身边的人看到他目光朝着安抚使臣落脚的官府宅院看了过去,问了他一句。
    “头,咱们要向新来的两位下手了吗?”
    毕竟这是他们来之前,主子下的令。
    李木友没有立刻回应,慢慢摇了摇头。
    “今次来的人不一般,没有主子的新令,不能轻举妄动。”
    手下的人想了想来人的身份,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话说完不到一个时辰,突然就来了新消息。
    李木友拆开看完,手下微顿,又立刻将信烧毁了去。
    手下在这时才问了一句,“头,上面怎么说?是不是让咱们不要动手了?”
    毕竟新来的使臣身份,和齐老太爷不相同。
    但李木友却摇了摇头。
    “不,要动。”
    他说着,目光落在远处安抚使臣落脚的官府宅院,缓慢说出了一句话。
    “主子的新令,要下杀手。”
    ......
    何冠福五人犹豫到了傍晚,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办,之前闹事的时候心意坚如磐石,这会倒是拿不定主意了。
    五人聚在何冠福的宽敞客房里说话,说来说去,都有些动摇了。
    “那李木友到底是什么来历,咱们也不晓得,还得是说于两位安抚使,才能查明,不管怎么说,那两位不是朝中佞臣,一位来自东宫一位是世家宗子,也不是不能就此相信......”
    告诉两安抚使吗?
    众人又是一阵犹豫,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哄乱了一声,接着整条街都乱了起来。
    五人连忙起身跑下了楼去,就听见有人道。
    “那边的学舍塌了,砸死了人了!”
    学舍是本地官府给历年聚集此地前来科举的学子,准备的房舍,自然有钱的书生不会住在此地,但还有很多贫寒的书生,只能在此凑合。
    学舍虽然简陋,但也都是结结实实盖起来的,怎么会突然塌了?!
    若是从前,五人肯定义愤填膺地跑去官府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今次都没有轻举妄动,皆是一愣。
    然而,他们没有喊问什么,街道上却喧闹了起来,一群考生聚到了街头,嘴里大喊着“公道”“公道”,朝着两位安抚使的住处就冲了过去。
    这些人又多又急,有人夹在其间不停地引着他们喊着,“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而何冠福却一下子,看到了藏身在前面的一人。
    “李木友!是他!”
    但他发现是已经晚了,李木友呼喊着那些考生一道,一下就重开了安抚使的大门。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便拉他们一同见阎王好了!”
    话音落地,何冠福无人脸色瞬间煞白。
    “徐大人、谭大人怎么办......?!”
    *
    京城。
    项宜下晌去了趟那位大爷说的玉石铺子,在里面挑件了一阵,还真就看上两件不错的,下意识要自己付钱,但正吉急急忙忙上了钱,眼巴巴地看着她。
    “夫人,让小的付吧!”
    项宜这才想起自己答应了那位大爷什么,只能让正吉把玉石的钱付了。
    回程路上有些颠簸,项宜一个人坐在车里,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
    只是刚闭起眼睛,脑海中便闯入了一阵喧闹声。
    她立时醒了过来,向着车窗外看了过去,街道上一切如常,商贩、铺子和官府的巡逻队,没有她方才眼前一晃而过的喧闹混乱之声。
    原来只是做了个梦。
    可是她再闭起眼睛,不时迷糊了过去,那喧闹的场景竟浮现在了眼前,她竟看到谭家大爷就身在混乱之中,有人从人群里跳出来,拿起火把向他身上扔了过去。
    项宜一下醒了个彻底,她愣了一息,马车也恰好到了家门口。
    项宜不由便问了一句。
    “大爷回来了吗?”
    正吉被她问得一愣,“夫人,大爷还没那么快回来。”
    项宜这才回了神,心道也是,点了点头没再问,回了房中。
    他的书信还放在案上,项宜今日去了趟玉石铺子,将新买的玉石放到了他的信旁边,看了一会,拿出了纸张来,提笔写了回信。
    项宜实在不晓得有什么话能细说,努力写了几句也才不到他信长的一般。
    她无法,只能嘱咐他当心着凉,早些回家之类,但又莫名想到了他信尾那句,赶在“下月初十”之前回来的话。
    项宜无奈沉默了一阵,自然不会也说这样的话,就做了罢。
    她落了自己的款,但想了想,将乔荇叫了过来。
    “我的小印呢?”
    “夫人说是给小爷和姑娘写家书时,用的小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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