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猪,越来越大了,占据的位置也越来越多。
    原本她的卧房还能干干净净,可当这些猪长大之后,她的卧房都被霸占了。
    现在她只能天天龟缩在墙角的走廊上,目之所及,全都是粉嫩雪白的猪,每看一次,就觉得窒息一次。
    李萱觉得,在这样下去,她早晚要疯。
    杨秉谦阴沉着脸,这段时间以来,他天天笑,脸皮都笑的僵硬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脸已经不是自己的脸了。
    可在百姓面前,即便不是自己的脸,也不得不扬起来,否则下一秒,他的名声就会被毁掉。
    他想,柳洛清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他绝对不能让他如意。
    “哎,快看,杨大人在那,杨大人在那。”
    激动的声音传来,杨秉谦条件反射的就扯开笑脸,朝着来人笑呵呵的打招呼:“诸位又来啦,来来来,今日它们可是比昨日又长了一些呢。”
    “杨大人真不愧是养猪能手啊,我们就是发现它们又长大了一圈,才过来向杨大人请教的,我们也买了猪,怎么没有杨大人您这养的好啊。”
    “对呀对呀,杨大人,您可要给我们讲讲,您这养的实在是太好了。”
    “我家的猪什么时候才能有杨大人您养的这么白白胖胖啊。”
    杨秉谦也不知道是被恭维夸赞的高兴了,还是已经习以为常,连忙带着人走进猪群:“这养猪啊,也是一门学问,想要养好啊,你们得注意这些...”
    李萱麻木的看着自家以前文质彬彬谈吐举止都十分有礼的夫君,抱着一只猪,跟人讲解如何养更好。
    这种画面,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第一次的时候,她还吓到了。
    可见得多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她知道,这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重复形成的自动反应。
    她还知道,迟早,她可能也要变成这样。
    因为。
    看着拱过来的猪,她都已经不会跳起来,甚至是都懒得管它们了。
    原来,习惯一个东西,是真的很可怕。
    *
    “老师,宣纸已经推广出去了,香皂工艺也成熟了,还有那群小猪崽都蒸蒸日上,您看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做您手中的铅笔了。”
    南泓晟坐在洛清对面,看他家老师在纸上写写画画,满是期待。
    他对他老师手中的那只细细的小小的,非常便于携带的笔,十分感兴趣。
    尤其是老师说,这一支笔,连毛笔的百分之一造价都不到。
    太实惠了。
    对于贫穷的士子来说,将会是多么好的机遇啊。
    先前的纸张,能为他大丰增加两三成的读书人。
    纸张不在昂贵,自然许多人都买得起。
    当笔墨也不再高昂,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你皇叔已经做好了。”洛清头也没抬的道,坐在旁边给他整理纸张的南离渊,闻言顿时朝他大侄子投以一笑,说不出的挑衅。
    南泓晟一噎,当即翻了个白眼。
    皇叔就知道在老师面前献殷勤,跟他一个晚辈抢功劳,真不是人。
    狠狠的瞪着他家皇叔,无声的谴责。
    南离渊完全当做没看见,把东西收好后,才开口:“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了,我的人带回了一个目击者。”
    “什么事?”南泓晟立刻竖起耳朵,好奇的问:“难道是老师家里的事吗?朕也派人去查了,可是没有查到,皇叔你是怎么查到的?”
    南离渊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你太废了。”
    “皇叔!”南泓晟那叫一个气啊,就要窜起来。
    南离渊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冷道:“难道不是吗?你要是不天天想着偷懒,早点接我手上的东西,你会这么久还查不到?”
    言外之意,都是你太没用。
    南泓晟气鼓鼓,说的好有道理,可他要反驳:“那能怪朕吗?还不是你自己太能干了,做的都比朕好,你就不能直接把朕这位置也坐了嘛,别人家的长辈都是爱护晚辈的,你这个长辈,就只知道奴役晚辈,也就是你侄儿我!”
    “你要不是我侄儿,我早揍你了。”南离渊听的来气,合着这到头来还怪他太优秀了。
    南泓晟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要不是朕皇叔,朕还想揍你呢,老师是朕的老师,你还天天跟朕抢。”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老师是我王夫,你皇婶,你凑什么热闹,今儿我非得好好揍你一顿,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免得天天瞎想。”南离渊也站了起来,伸过手就想去揪南泓晟的耳朵。
    南泓晟挽起袖子,丝毫不气虚:“来啊,今儿朕还要好好揍揍你呢,看谁笑到最后。”
    然后果断往洛清身后一躲,非常理直气壮的告状:“皇婶,皇婶,你看,皇叔他又欺负我,一点都不爱幼。”
    洛清:“...”
    看着这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次的闹剧,默默的把身后的人拽出来,“陛下要是在叫我皇婶,我也不介意今天再给陛下上一课。”
    南泓晟被洛清那笑的秒改口,“老师,老师,嘿嘿...”心里乐滋滋的朝着他家皇叔投去得意的笑,看,老师自己都不承认是皇婶的,皇叔可真没用。
    南离渊轻呵一声,一个跃身把人逮出来,“小子,行啊,知道拿你皇婶气我,长本事了啊。”
    “哎哟,皇叔,皇叔,朕错了,朕错了。”南弘扬捂着耳朵求饶,愤愤想,下次还会,但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就被你抓住了。
    洛清深深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都给我坐下。”
    明明是很轻缓的声音,却愣是让两人都听出了危险的味道,立刻乖乖的收手,各回各的位置,坐着,十分安静。
    “美人,我方才还没说完,人已经带来了,你准备怎么办?需要直接去指证吗?”南离渊一本正经的开口,仿佛刚刚搞事的没有他一样。
    南泓晟瘪了瘪嘴,心里把他皇叔给吐槽了无数遍。
    心机,真心机。
    但嘴上却是十分快速的表示:“老师,要不要朕直接下令,把杨秉谦和李威一家给抓起来,这事朕熟。”
    “不用下旨。”洛清摇头,按住两个蠢蠢欲动的家伙,“我自有用处。”
    他经常往杨秉谦那跑,可不仅仅是看他笑话,那些小猪崽,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长那么大,他可没少给它们喂灵力。
    现在,也是时候收割了。
    “陛下,您去下个旨,明儿邀请京都百姓到杨秉谦府门口,进行杀猪宴请,在安排一些厨子,现场做猪肉。”洛清说完又转向一边眼巴巴的南离渊:“王爷,劳烦你找人去散播杨秉谦善心仁义,怎么夸赞怎么来,明儿我要听到几乎所有人都赞赏他。”
    南泓晟不明白了,“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不是敌人吗?
    “陛下,老师今儿再教你一课:人心,名声。”洛清笑看着南泓晟,眉眼带着慈爱:“人心是复杂的,可以在上一秒对你感恩戴德,也可以在下一秒对你拔刀相向,名声亦是如此,而你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把其掌握在你手里。”
    “当你需要什么样的人心时,你就安排什么样的,你想要什么名声的时候,你就去左右,它们不是无形的,也不是不可更改的,一切,看的是掌控它的人。就好比,我此刻在做的事情,就是在里面拉动千机。”
    南泓晟恍然,随即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洛清,整个人扑到他身上:“老师,你好厉害,朕明白了,朕...哎,哎哎,皇叔,轻点轻点。”
    突然被拽住,手臂传来一阵阵疼痛,南泓晟忍不住叫出声。
    皇叔太不是人了。
    混蛋。
    南离渊把人扯开,抱住洛清,不满的瞪着自家侄儿,“这是我王夫。”
    “知道了知道了。”南泓晟甩了甩手,满是无语,“老师,朕去安排了,就不打扰您了。”
    朝着他皇叔甩了个鄙视的眼神,大踏步走了。
    *
    “今天要开始杀猪了吗?”
    “你们去看过杨大人养的猪没有,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养的好好,白白胖胖的。”
    “怎么没有看过,我天天上门呢,我就是看杨大人养的那么好,我也回去养了一只,不过长得没有杨大人的好。”
    “我的也没有杨大人养的好,但杨大人说了,这是因为他们喂养的时候给的食物要稍微好一些,所以长得快。”
    “确实,我们给猪吃的都是草,不过长得也不错,相对以前真是好上不少。”
    “对,快看,猪杀了,抬出来了。”
    “这是要开始做猪肉了吧。”
    “感谢杨大人,听说杨大人这将近两个月都没有上朝,专门为了我们在家养猪呢。”
    “杨大人高义啊,有他真是我们的福气。”
    “是啊是啊,有杨大人真是我们大丰的幸。”
    站在门口的杨秉谦和李萱,听着百姓们的夸赞,麻木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这一个多月的憋屈,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他是受苦了,可得到了民心,这样一看,也值得。
    “杨大人来了,杨大人杨大人你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杨大人你就是活菩萨。”
    “杨大人我们回家就给你立长生牌,供奉在宗祠。”
    “哈哈哈,哪里哪里,大家抬爱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杨秉谦连忙笑呵呵的接话,满是谦逊,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飘了起来。
    他这是比陛下还要得百姓喜爱啊。
    都要给他立长生牌了。
    “杨大人不用这般谦虚,这段时间你为百姓做的,他们都看在眼里,我把这差事交给你,算是看对人了。”洛清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轻摇折扇,眼含笑意。
    杨秉谦见到洛清,立刻警惕了。
    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多放松,只是暗暗猜疑,难道他是真的相信了自己是为自己好?
    面上却是也堆起了笑,满是感激:“还要感谢帝师,若非帝师信任,秉谦也无法为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想来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骄傲。”骄傲自己的儿女这般出息,洛清默默补上一句。
    “老爷不会骄傲的,更不会瞑目,少爷,你被他骗了,杨秉谦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是个恩将仇报的刽子手,柳家全部都是死于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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