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终于成型——吾应允。
    她立马从法阵里退了出来,把石块抽了出来。
    “您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她面色如常,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小斐小斐,怎么办啊?
    ......你不是说的挺好的吗?
    是叶酝温。
    她愣了一瞬。
    这不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吗?现在要怎么办?
    她听见叶酝温似乎是轻笑一声。
    天道一言一行皆有其限制,言必行,违则损。
    金光交织成网,牢牢的困住她,叶酝温的身形在她面前显现。
    在他琉璃般的眼底,她看见了在一片废墟混乱中一个小小的自己。
    “抱歉,但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唔唔!”
    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语气轻柔,“闭上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到家了。”
    她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却发现连手脚都不能动弹。
    叶酝温弯腰抱起她,把她放到法阵中心,淡声开口:“继续吧。”
    ——嗯。
    他刚想起身离开,却发现怀中少女身体颤抖的厉害,心软了一角,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必难过,我会救下他们的。”
    “呜——”
    她心底一阵酸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事都做不了。
    她微微偏头,用力咬住他腕间的皮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
    叶酝温伸手轻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下一瞬,她的视线又暗了。
    “......你应当恨我。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来吧。”
    “这段回忆会带给你痛苦,如果我强行抹去,你应该会更恨我吧?”
    “但我不想如此......所以,由你来决定它的去留。”
    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努力做出唇形。
    “约定?”
    耳边突然炸响一声闷雷,以至于她无法听清叶酝温接下来究竟说了什么。
    或者......他什么都没说。
    面上冰冷而轻柔的触感消失,可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斐斐,你......
    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在脑海中疯狂祈求,咬着下唇强迫不让自己哭出来。
    会出事的,真的会出事的,我能感觉到,你和他的魂魄都很虚弱,不能这样下去......
    ——斐斐,死亡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早该死去,想要实现愿望,就应当付出代价,从踏入仙途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在这种时刻,我必须保护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存在。
    我能等会在走吗?一刻钟,再给我一刻钟就好。
    ——抱歉,但我已经撑不了那么长时间了,传送法阵一旦开启无法停止,如果这次你无法离开,那么下一次就需要其他人献祭灵魂才能把你送回去,而且如果你死去,无论是云惊梦还是叶前辈,亦或者我都会死,你不想这样的,对吧?
    可我和叶酝温直接有共生,他死了我也会死。
    ——不会的,当初结下共生只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你们结下的共生并不完全,你死了他会同你一起死去,但他死了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她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她们同样了解彼此,也知道什么话最能说动对方。
    她手里没有任何能让她动容的筹码……
    不对!
    她眼睛一亮,她们的筹码是一样的!
    ——你干什么?!
    灵魂献祭啊。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不是很明显吗?
    ——你……
    她几乎都能听出她话里气急败坏的意味。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慢悠悠道,快点做决定吧,我好累。
    ——你快停下,我……
    原主话未说完却突然哑了音,陆斐斐眉头紧皱,这种莫名熟悉的力量……
    又是天雷!
    砰的一声巨响,叶酝温冷淡的声音响起,“怎么还没结束?”
    ——她……
    “罢了,”他叹了一口气,施法让她昏迷,“快点,时间不多了。”
    ——是。
    “嗯?”
    叶酝温突然感觉被谁拽了一下,回过头却看见那个本该昏迷的少女眼睛明亮的盯着他,抬头咬住他的指尖。
    他神色未变,静静的看着她。
    陆斐斐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叶酝温,我恨你。
    随着最后一个口型落下,一道白光将他们包裹起来,共生的最后一笔被她补全。
    自他来到这里之后,表情第一次失控,他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她,却落了空。
    她的魂魄和白光一同散去。
    ……阵法已经完成了,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他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向墨色最深,雷霆最烈处走去。
    陆斐斐是在病房中醒来的。
    眼前的白炽灯太过明亮,刺的她忍不住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斐斐,斐斐你醒了?”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话音里满是惊喜。
    她艰难的偏了偏头,看见了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疲惫的母亲。
    “妈妈……”她鼻尖一酸,声音沙哑的唤道。
    “哎哎,斐斐,斐斐你醒了?你想找什么……你爸、你爸下去买饭了,哦对对,医生医生——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她看着母亲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心脏蓦地一疼,眼泪不自觉的往流下。
    ***
    “老板,要一杯咖啡。”
    她掂着打包好的咖啡往外走,鼻尖蓦地一凉。
    ……下雪了?
    她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距离她从医院中醒来已经有三年了。
    听爸妈说虽然她在那个世界里待了一年多了,可现实世界里她只是昏迷了三天罢了。
    她从未怀疑过她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因为刚醒来的前两个星期,每天晚上她的心脏都会疼痛难忍,疼得她几近晕阙。
    可每一次她都撑过来了,或者说是叶酝温每一次都坚持下来了。
    ……他活该。
    在她醒来的第三个月,她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堆簪子玉镯,在那堆东西最中间还有一枚红玉。
    这是她和原主的约定。
    她曾经看着那堆东西想,比起这些,她更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话。
    此后两年,除了心脏偶尔的疼痛,再未发生过其他的事。
    有一两次她疼得在大街上晕倒,被人送进医院,母亲抓着她做了细致的检查,检查结果是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心脏也没出现问题。
    但母亲依旧不放心,总是时不时的来她工作的地方来看她。
    于是今年年末,她放了年假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母亲喜欢喝咖啡,带上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给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对自己宽容许多。
    ……至少不会总揪着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训她。
    不过今天这杯咖啡可能送不到母亲手上了。
    她攥紧心口的衣服,踉跄着摔倒前这般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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