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结束了无趣的中秋宫宴,梁允珏又回御书房处理政务至深夜。这些日子劝谏他的声音未消,又多了许多劝他早日立后的折子。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着想,实则哪一个不是盘算着自己也能当上皇亲国戚呢?
    他的父皇能够扛住朝堂上下的压力,空置后宫,一生仅母后一人。也不知那些大臣怎么会觉得他就是个好说话的。难道是这些年他在外温润君子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若是早些年,他当真还有随便立个太子妃的想法。但如今他早就找到了人生唯一的那抹颜色,那位置自然就成了他为自己的乖乖留着的,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愿意做他的妻。更何况若是真有了皇后,他自然不能同此时一般,随意去去见乖乖。
    揉了揉酸胀的颞颥,梁允珏抬声唤福安给自己倒茶。
    青驰菊花茶被端了上来,梁允珏头也未抬,“放在那里吧。”
    鼻尖闻到丝丝缕缕的甜腻气息,混在室内燃着的龙涎香中,格外突兀。梁允珏皱了皱眉,不悦地抬起头想要责问福安,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位婀娜的宫女。“你是何人?福安呢?”
    小宫女原本为着皇帝那张丰神俊逸的脸而春心荡漾,看到他脸上的不悦,方才慌忙跪下。“回禀陛下,奴婢是奉了太上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您送参汤的。正巧福安公公不在,奴婢就擅自逾矩,为您倒茶了。”
    “去外面跪着。”梁允珏只觉可笑。大概是因为对他心有愧疚,母后这些年一直想要试图弥补他。先前总是关心他娶妃就不说了,怎么这次竟然糊涂到直接给他床上送人?就连福安,怕不也是被她支开的。他还是了解自己的母后的,突然做出这种事,只可能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说到底是他威望不够,竟然让人妄想通过这种方式攀附上他。
    小宫女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想起太上皇后的吩咐,仍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飞上枝头的机会。于是她垂下头,摆出最软弱可欺的样子,慢慢挪着步子向外走去。她期待着身上的媚香早日发作,说不定皇帝就会留下她了。
    “怎么,听不懂人话?”梁允珏的脸已经沉了下去,“来人!”
    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进来了。
    皇帝的语气冰冷,对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美人只有深深地厌恶,“把她拖下去,杖毙。”
    外面还有微弱的哭喊声,梁允珏只觉心烦。他摄入的那点媚香像是团微火在他下腹燃着。竟然敢有人在皇宫中就这样对帝王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看来是他过于仁慈了。
    梁允珏唤人请来太医。索性也没了继续批阅奏折的心情,他拿出桌案上放着的一大块和田暖玉的玉料,手执刻刀细细雕刻起来。
    皇帝低头看了看手中初见雏形的玉鲤,也不知今年中秋,他的乖乖过得如何。
    心头的痛苦仿佛是在宽慰他的思念,不论爱恨,至少林南嘉的心里是有他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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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皇帝杖毙了一个妄想爬床的宫女,此事一出,那些心思活络的宫女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有战战兢兢,直接绝了此等念头的,也有自恃美貌聪慧,想着自己同旁人不同,定能入了帝王眼的。
    只可惜皇帝少时从军,大多事情向来习惯亲力亲为,身边伺候的下人也都是宦官,想要爬上龙榻实在太难。
    作为宫中诸多女子的思慕对象,梁允珏眼下却正坐在德寿宫中,同太上皇对弈。一局结束,太上皇开口道歉,“昨日之事,是你母后她做得不对。”
    梁允珏收拾起棋盘上的白子,“还烦请父皇管好母后。莫要让那些风言风语再传入她的耳中。”
    太上皇长叹了一声,“放心,朕自有安排。”
    梁允珏颔首,未再多言。
    “你也服了连理枝?何时将她娶回宫让你母后也宽宽心?”太上皇的语气带了不易察觉的揶揄。
    梁允珏并不惊讶,毕竟他的父皇也是服过连理枝的人。虽然他平日里忍耐着胸口绵密的痛觉,伪装得同常人无异,但父皇恐怕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怕是要让母后多多担心了。”
    “怎么,还没有搞定?用不用朕教你一二。”太上皇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了个女人竟耗了如此之久感到困惑。
    若是喜欢,强掳回宫不就好了?珏儿为她险些丧命,又不计前嫌为她服下连理枝,愿意娶她为后。他做了这样多的事,他们做父母的却连这位小美人的一片衣角都不曾见过。
    “不劳父皇费心了,朕自有打算。”梁允珏淡淡谢绝了父皇的提议。
    “罢了罢了,你自己的事朕也不愿多管。还真是青出于蓝了。”太上皇摇了摇头,梓潼总说她们梁氏的血脉带着疯病,决不会想到她自己儿子反而是最疯的那一个。“正好趁此机会,朕想带着你母后外出云游。”
    “那朕派云影卫他们一路护送父皇和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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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允珏走后,太上皇去了太上皇后的寝宫。“昨日你送了人去珏儿那里?”
    太上皇后刚刚拈起了一枚奶酥,手一抖就滚落到了地上,“是妾身的不对。妾身也不过担心皇帝婚事,想着这些年他都未有过女人,或许尝了滋味,就有纳妃娶后的想法了。”
    “就他还不知……”太上皇本要讽刺,想到毕竟是皇儿藏得最隐蔽的秘密,只好转来了话题,“一国之君的是就不用你来担心了。倒是你这身边的下人,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同梁允珏想的一样,太上皇也猜到了定是太上皇后的身边有宫人偷偷挑拨。不然向来不关心前朝后宫琐事的梓潼,怎么会独独对此事如此上心?珏儿到底还是本着孝道留了几分薄面,将此事任由他们自行处理。
    “陛下方才说……”皇后听到了前一句话,刚要询问。但太上皇已经用雷霆之速安排心腹将她寝宫中的那些下人都请了出去。
    这宫中人多眼杂,太上皇自然不愿多提皇帝的荒唐事。也是自己放松了警惕,想着朝中没人敢同他造次,却没想到一些人早就将算盘打到了他的妻儿身上。太上皇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位旁人安插进来的宫人,淡淡吩咐道:“拖下去赐死吧。”
    太上皇后发觉其中有几位正是服侍了她多年的宫女,红了眼眶,“殿下,那几人……”
    “没听到她们供认的?都是些旁人的走狗罢了,梓潼何必为了这样的人难过。”
    太上皇后默默点了点头。
    美人带泪总是分外惹人怜惜,太上皇将她抱在怀中哄劝着,“莫难过了。过几日朕带你出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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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元二年秋,太上皇同太上皇后隐秘出宫,四处云游。后来又有几名宫女试图爬上龙榻,皆被新帝直接杖毙,再不敢有人造次。
    同年的秋闱,林南嘉成为了大梁的第一批女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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