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回到闻澜院便开始闭门养伤。赵彬几次上门想同她好好聊聊,真诚道谢,都被挡在了门口。他倒也不生气了,左右也是自己之前做得不对,王妃舍命救他,他便也识趣地不去打扰。
    浮云遮月,天阶夜色凉如水。
    一个身影轻车熟路地潜入了公主所在的正房。
    那人拿起放在案几上的外伤药,认真闻了闻,悄悄用另一种药膏替换了现在的,转身便要离开。
    “子颜,是你吗?”漆黑的正房内响起了公主虚弱的声音。
    来人听到后没有迟疑,转身便消失了。
    “子颜?”琼华静静躺在床上,语带呜咽,“你好狠的心,本宫都受伤了,你难道都不愿看我一眼吗?”
    漆黑的正房上空传来悠悠的叹息,子颜轻轻从房梁落下,半跪在床榻旁。“分明是主人赶奴走的。若是奴在主人身边,怎么可能会让您负伤。”
    纱幔间出其不意地伸出只手拽住了他,力道之大,竟然让子颜一个不稳半伏在床上。他抬头一看,正对上琼华公主那张盈盈笑颜,哪里还有半分难过虚弱的样子。
    “若不是为着你,本宫才不会去救他。”
    子颜想要起身,“主人,这样于礼……”
    “那又如何?如今你已经不是我的暗侍了。”琼华的声音中露出了难得的娇蛮,仿佛还是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一双桃花眼眼巴巴地望着他。
    子颜无奈地笑了,话语中带有无限纵容,“奴这辈子除非身死,都会是主人的暗侍,佑您一世平安的。”
    “可是,你明知道我不光只想让你做我的暗侍呀。”
    琼华紧紧抱住子颜的劲腰。他身体微僵,偏了偏头。“不要再这样了,主人。不要为了奴这样低贱的……人折磨自己,让自己也过得不快乐了。”
    琼华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利落流畅的下颌,“我做这一切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北陵。我心甘情愿,算不得不快活。子颜,我只要你告诉我,当日雨隐寺的话可还当真?”
    子颜低下头,眉心的红痣在漆黑的房屋中也清晰可见,仿若沾染红尘的神佛。舞剑挥刀的大手盖住琼华那双妩媚勾人的桃花眼,他认命地在她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自然算得。子颜永远心悦于主人。”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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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妃的伤势好了没有多久,宫中的瑞妃又病倒了。齐王妃贤良淑德,日日进宫为母妃侍疾。
    揽月阁里,乔薇薇发泄似地将手边的物品悉数砸碎。她不明白,分明偷偷给王妃外敷用的药膏中掺杂了促使伤口溃烂的毒,怎么齐王妃还是痊愈了。
    女人总是敏锐的。她总觉得如今赵彬自围猎后,对她疏远了。虽然他解释是政务繁忙的缘故,可他如今宿在书房的时间倒是比揽月阁更多。
    齐王妃,一定是因为她。她那出美救英雄的戏码还是让赵彬心动了。如今又跑到瑞妃面前博好感。
    乔薇薇愤怒地扔碎手中的琉璃盏。迸溅的碎片将一旁跪着的明月额角砸破,乔薇薇却熟视无睹。
    她当初怎么不直接毒死这个碍眼的王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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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齐王和王妃遇刺,又是瑞妃病倒,新年伊始的齐王府颇有几分流年不利的意味。
    不过很快,揽月阁便传出了好消息。乔侧妃有喜了。
    赵彬刚刚下朝,便匆匆赶回揽月阁,院内所有下人都喜气洋洋的。他径直走到正房,王太医起身向他行礼,“恭喜殿下,侧妃有喜了。”
    饶是一向冷静的赵彬如今也眼带笑意,“太医可知,现在几个月了?”
    “回殿下,已有两月了。目前月份尚浅,下官无法准确诊断,但这时间,莫约是没错的。”
    两月,那就是围猎前刚刚怀上的。赵彬有些心惊,连之前对乔薇薇的疑虑也都风吹云卷去了。
    他不顾在场众人,温柔地拥着床上一脸喜悦的小女人,“薇薇,本王今日甚是开心。我们要有孩子了。”
    琼华今日一如既往地入宫侍疾,所以她等到出宫时方才得知这个消息。
    “若是不开心的话,哭出来也是可以地。”身旁的男人一如当年那般,身穿黑衣,马尾高束,一张雪凤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容颜,却依稀还能看到当初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影子。
    琼华公主十分自然地枕在他的膝上,“本宫为何要哭?倒是你,内心没有点想法?”
    “奴怎么会对毫无干系的人有任何想法?”
    “怎么会毫无干系呢?”
    “若是主人的孩子,奴定会舍身相护。”子颜含笑着说道。他复又想到了什么,下颌的线条微微紧绷。
    “你倒是替齐王着想。”公主冷哼了一声,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想了解一下瑞妃怎么样吗?瑞妃怕是不太好,可能撑不过这几个月了。”
    雕刻着雪凤花纹的银质面具很好地遮住了子颜的神情,半晌他方才回道,“那可真是……太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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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弥漫着乌沉香味的长信宫中,如今已被苦涩的汤药味代替。瑞妃自年前偶感风寒,便一直缠绵病榻。如今长信宫中人人皆知,瑞妃,怕是时日无多了。
    赵彬难得寻了机会,入宫看望生母,“母妃今日身体可觉好些?”
    哪里会好呢?
    瑞妃身着中衣躺在床上,勉强才由宫女扶着,半靠在软枕上。“听闻侧妃有喜了?”
    赵彬想到中午王太医的诊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啊。今日王太医方才诊脉,说是对双生胎。”
    他原想着母妃同平国公也是双生,甚至母妃也是因此祥瑞才进了宫,必然会十分开心。却看到瑞妃双目圆瞪,原本就憔悴疲惫的脸上更加没有一丝血色。
    乔薇薇正悠闲地在美人榻上看着话本子。突然听见下人通传齐王殿下来了。她开心地扔开手中的书,快步迎了过去。
    赵彬连忙扶住了她:“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是因为思念夫君。”乔薇薇顺势抱住赵彬,“今日入宫,母妃的身体可还好?”
    她把脑袋埋在赵彬的胸口,没看到赵彬脸上勉力露出笑容,“嗯,母妃今天还比较有精神。”
    赵彬紧紧攥住右手,白玉扳指硌得他生疼。
    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瑞妃那张槁木死灰而癫狂的脸。她有气无力,却还是尖叫着:“殿下,这个孩子不能留!一定不能留!”
    嘶哑的声音刺得他耳膜生疼。
    瑞妃的病愈加严重了。王太医已经暗示摸约就在这两日了。
    赵彬脸色苍白,眼睛下泛着乌青,就连面颊也凹陷了下去。旁人皆道齐王当真是舐犊情深,却不知赵彬更是为了瑞妃的话日日在心口煎熬。一边是爱他护他的生母,一边却是他的一对儿女。赵彬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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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终于来了。
    赵彬得了通报匆匆赶往长信宫,齐王妃早就在母妃床榻边守着了。
    “齐王妃,”瑞妃气若游丝地说着,“烦请你离开一下,本宫还有几句体己话要同彬儿讲。”
    自他成年以后,母妃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他“彬儿”了。
    “母妃知道,你舍不得侧妃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如今瑞妃每说一句话,便要喘好几口气,“母妃何尝不是呢?只是大赵向来视双生子为灾祸……吾儿努力多年,方才有此成就。母妃……实在是不想途生任何……变数啊。”
    赵彬心知母妃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依然沉默着。万一呢?他始终心存侥幸。万一同母妃一般是象征祥瑞的龙凤双生呢?
    瑞妃看他如此反应,叹了口气,从软枕下摸出一个锦盒。“母妃心里何尝不难受呢?这世上最能了解你如今感受的便是母妃了。只是有些事须当断则断。”
    赵彬缓缓接过锦盒。他摩挲着锦盒上的纹路,始终没有打开。
    “本宫乏了,彬儿你先出去一下吧。我还有几句体己话要同王妃交代。”
    “那母妃便好生养病吧。”
    赵彬在偏殿内等候着,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听到了正殿里此起彼伏的“娘娘、娘娘”的声音。他冲了过去。
    瑞妃薨了。
    她躺在床上,早已没了呼吸。分明方才还刚刚见过,如今却觉得分外陌生。她双目圆瞪,似乎仍对什么心有不甘。
    赵彬颤抖着,抚上瑞妃的双眼,他何尝不喜欢母妃在不甘什么呢?
    “安息吧,母妃。”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彬儿一定会实现您的遗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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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彬再来揽月阁已是几日过后。他眼下的乌青更重了,就连唇色也泛出不健康的白,一身素缟。
    如今乔薇薇早已显怀,她轻轻扶着小肚子,“夫君节哀。母妃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会忍心看你变成这样的。”
    赵彬扯了扯嘴角,他如今连装出笑容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揽过乔薇薇,轻轻摸向微微凸起的小腹,那里面是他的骨肉。
    他闭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薇薇,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好吗?”
    “嗯?”乔薇薇以为自己听岔了,“夫君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夫君,这可是咱们的一个孩子啊。”
    赵彬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孩子,总会再有的。薇薇乖,日后夫君定会都补偿给你的。”
    长痛不如短痛。他果断起身,吩咐一旁的嬷嬷:“把我吩咐小厨房煎的药拿来。”
    他转身离去,拼命压抑着眼底的猩红。任凭乔薇薇被下人压住,对着他的背影又哭又喊,“殿下,求求你。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求求你”
    第二日,乔侧妃因瑞妃去世,悲恸不已,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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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快赶剧情加速过葬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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