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过一秒,池鸢就这么做了。
    她拎着行李箱快步走进去,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变了个模样。
    古典旗袍在现代化的机场大厅里独树一帜,格外惹眼,配上她姣好的样貌和散发出来的端柔气质,从内厅走到门口的这段时间,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池鸢甚至还回绝了几位跑来要微信的男孩子,她全程目不斜视,径直坐上门口停着的一辆计程车,“师傅,去朝豫西区公安分局办公楼,要快。”
    “好嘞姑娘,坐稳了啊。”那师傅听口音是个本地人,一听她去的是公安局,油门直接一踩到底,路上特意抄了条近道避开市区晚高峰,四十分钟不到就停在分局大楼门口。
    池鸢付完钱下车,又把行李箱拿去附近的便利店寄存,快到楼门口才准备跟徐靳寒打电话。
    她压下躁动的情绪,清清嗓子等待电话接通。
    然而,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池鸢在墙角避阳的地方站了会,维持一路的好心情被这通电话打击到,她稍稍敛住唇角,又继续拨了几次,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样。
    “怎么不接电话,难道还在忙...”她继续拨过去,耳边听筒里响了三声。
    在第四声嘟音响起的时候,池鸢看见一旁大门口走出来两个人。
    徐靳寒穿着便服,身材高瘦精悍,五官在黑衣黑裤的衬托中锋利异常,棱角分明。
    池鸢面色一喜,刚要开口,谁知他背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她止住话音,看他们沿街往上走了没几步,随后女生的手挽上了徐靳寒的胳膊,两个人旁若无人,有说有笑,俨然像一对情侣。
    池鸢趁还未西沉的暮光仔细分辨,确认那就是徐靳寒没错。
    而那个女生面容也很熟悉——好像是段瑜。
    心里一时浮起千百个念头。
    她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从大路跟到窄巷,再到热闹非凡的商业街,池鸢保持不紧不慢的步伐,一路躲藏,直跟着他们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住。
    此时的保安外亭无人值守,她步履不停,搭配旗袍的皮鞋底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前面同行的两个人。
    徐靳寒终于回头,眉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紧紧蹙起,眼里蓄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池鸢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她心里清楚那并不是开心的表现。
    他只是意外,只是诧异,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高兴或是别的什么。
    段瑜同样看见了她,瞥见徐靳寒紧绷的神情,面容很快恢复如常,她拉过他的胳膊,音色下意识变得温和柔软:“时间要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池鸢听见那句话,目光死死的盯着徐靳寒。
    她期望他能马上甩开段瑜的手过来跟她说话,哪怕是只喊一声她的名字也好。
    可是,这些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收回目光,继续向前。
    那瞬间,池鸢仿佛被一盆冷水兜浇下,所有的期待和欣喜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再没底气留在这里。
    天边在此时传来几声闷雷,云幕低沉,大雨降至。
    池鸢沿路折返,魂不守舍地回到公安局取行李,她勉强扬起笑跟工作人员道完谢后,独自一人在外院的椅子上坐下,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池鸢拿出来看,发现是来的时候太急忘记把那个八卦群重新屏蔽了。
    她切进去,被屏幕上的几句话吸引视线。
    一潭活泉水:[话说,咱们学神有新的动向了,有同学看见他刚才和一个女生去酒店了。]
    十二雨:[真的假的啊,不是说徐神跟他那个青梅竹马很要好的嘛,怎么说分就分了?]
    笑笑:[闻到大瓜的味道,桌椅板凳搬好!]
    吃不饱的饭饭:[青梅竹马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有感情早有了,还用等到现在?]
    ......
    池鸢眸色渐黯,轻笑一声。
    不知是笑那屏幕上的话,还是嘲笑自己太自不量力。
    是啊,她为什么会以为徐靳寒对她不一样就是喜欢她呢。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要是喜欢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提,他是不是也曾笑她痴心妄想...
    无数负面情绪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将她残存的理智吞噬。
    遮阳伞的顶棚上传来嘀嗒雨声,很快雨势渐大,大颗大颗的水珠落下又回弹,淋湿了旗袍的下摆。
    池鸢不知道自己在雨里坐了多久,只记得天色暗下来,街角的路灯亮起。
    身边有人走近,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覆盖肩头,她动了动,垂眸看见身上的外套,像一个无声无息的雕塑。
    徐靳寒站在对面,深邃硬朗的五官浸在夜色中,看她的眼神一如往昔炙热,甚至更多,心疼和歉意堵在胸口,嘴边溢满再多的话都无从说起。
    衣服上干净柔软的肥皂香窜入鼻息,从前池鸢无比依赖的温度,此刻却让她生理和心理都感到不适。
    她蠕动发干的嘴唇,在呼啸而至的风中,问了一个自己始终不愿面对的问题——
    “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人,是她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你来。
    第32章 黏人精
    抓捕行动开始前三个小时, 徐靳寒接到上级指示,需要伪装成一名富家子弟,佯装带女伴去参加一个小型的慈善拍卖会, 从而锁定目标,为后续收网提供有效助力。
    这次从下属辖区借调过来的人员,只有徐靳寒和段瑜有过实际抓捕的经验。
    队长傅宇巍当机立断,破格命令两个新人在这次抓捕中担当重任。
    当然,这也是一次很严格的考验。
    傅宇巍想要看看,老范极力推荐的这个排头兵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慈善拍卖会的地点定在市区的馥郁酒店,徐靳寒贴身带好录音装置, 换上同事帮忙准备的行头, 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和段瑜赶赴现场。
    未免有人跟踪, 他们没有打车或开车, 而是装作正好在附近, 步行过去。
    从出发到进行途中一切都很完美,只是徐靳寒没有想到, 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见池鸢。
    她穿着照片里的那件旗袍, 本该是面容灿烂,可如今她看他的眼神里的全是疑惑和不解。
    徐靳寒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 眼波难掩动容, 却最终都被极力压制。
    要专注眼下的事情,他不能分心。
    在肢体完全僵硬的半分钟里, 他感觉到段瑜在拉他的胳膊,“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徐靳寒忘了自己是如何将眼神从池鸢身上剥离的, 脚仿佛灌了铅一般, 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疼痛难忍。
    馥郁酒店门口设立了岗哨,徐靳寒给黑衣保镖检查名片,时刻压制着想要回头的欲望。
    进到三楼主厅,他们正好赶上慈善会的开幕。
    表演完毕后,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这次的抓捕目标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个不高偏胖,谢顶啤酒肚,随身携带枪支,看起来就像经常待在办公室里的那种主任之类,不主动留意的话,根本极难察觉到他的不同。
    确认目标,徐靳寒在改装后的耳机里汇报位置,只等拍卖会结束的收网时刻。
    然而,变故就在某个寻常的节点发生了。
    嫌疑人跟朋友推杯换盏时接了个电话,决定要走,徐靳寒跟段瑜兵分两路跟踪目标。
    像是得到线报一样,啤酒肚脚底抹油走得飞快。
    没过多久,段瑜就在耳机里喘着急气说跟丢了。
    徐靳寒四下寻找,最终在停车场把人拦下,啤酒肚当即召唤周围保镖帮助撤离,他以一敌十,咬牙拖延到后续抓捕的同事来帮忙。
    下午7点45分,啤酒肚和一众保镖被抓捕归案。
    傅宇巍在执行车上夸徐靳寒是后生可畏,将来一定能当大任,然而,他却独自在窗外呼啸的狂风暴雨中失了神。
    段瑜留意到他浑身都是伤,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徐靳寒推脱说不必,转而跟傅宇巍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他从酒店出来,一路往回走,想给池鸢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瓢泼暴雨将他整个人从上到下全都淋透了,他却根本不在意,一心只想快点找到池鸢,跟她说明一切。
    遍寻无果,徐靳寒跑回分局拿手机。
    在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他看见那抹坐在雨中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心里堵了好多话,却在看见她的那刻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徐靳寒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午后,他看见陈素芳站在楼顶的天台上,嘴像被某种东西粘住,唯有心不可抑制地往下坠。
    直到落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人,是她吗?”
    徐靳寒在雨声中听见这个问题,眸色暗沉几分:“不是。”
    池鸢牵起嘴角扯出抹笑,“是吗。”
    她好像根本就不相信,只是单纯的想要问这个问题,并不在乎听见怎样的回答。
    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池鸢漠然消极的状态,将徐靳寒的心狠狠刺痛,那双眼在氤氲的雨雾下仍旧清明锐利,哪怕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却也还是开了口:“我喜欢的人是你。”
    那声音顺着滂沱大雨,瞬间刺入池鸢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她双手倏地收紧,冷漠的外壳终于有了裂痕,起来时肩膀上的外套顺势滑落,被雨水浸湿。
    不想再这样跟他待在一起,池鸢沉默着推着行李箱要走,把手却猛地被另一道力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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