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见她一直不理他,笑容却在加深,不由得眉眼微沉,想起那个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王朗。
    难道她在期待遇见王朗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加重了语气唤道:“阿音。”
    徐洛音回神,笑盈盈地问:“夫君,怎么了?”
    面前容色清丽的姑娘杏眸漾着水,红唇扬起灿烂的弧度,沈韶一想到这是她想起王朗后才露出的笑容,便觉得分外刺眼。
    顿了顿,他温声道:“到了宫中之后不要乱跑,特别是御前,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徐洛音无奈道:“夫君,我不傻的。”
    她怎么可能会在皇上面前晃悠,躲还来不及呢。
    沈韶垂眸,轻叹一声,是他关心则乱了。
    很快,马车停在宫门外,另一辆马车上,沈凝搀扶着文氏下了马车。
    沈凝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徐洛音特意向文氏提议带上她,文氏欣然应允,张氏也想过来,被文氏委婉拒了,她嘴上没个把门的,都怕她说错话。
    四人一同进了皇宫,来到春熙殿,女眷们前往暖阁说话,男人们在正殿闲谈。
    沈韶帮徐洛音整了整衣裳,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她离开。
    沈凝挽着徐洛音的手往前走,走到半路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嫂嫂,大哥还站在原地看着你呢。”
    徐洛音怔了下,转首望去,抿唇朝他一笑,这才随着文氏踏入暖阁。
    暖阁内,姑娘家身上的香气袭来,满室珠光宝气、笑语晏晏,等她们进来,暖阁中寂静了一瞬,又重新欢声笑语起来。
    文氏带徐洛音和沈凝见了几个与沈家交好的贵夫人,便让她们四处逛逛,结交些朋友。
    李清月见状迫不及待地将徐洛音扯到一旁,瞧见她身边还有个姑娘,好奇地问:“这是谁?”
    “她是我的堂妹,闺名沈凝。”徐洛音介绍道,“凝儿,这是五公主。”
    沈凝行礼道:“公主万安。”
    见她的言行礼仪都挑不出错,甚是大方妥帖,李清月好奇地问:“难道沈韶还有个嫡亲妹妹?”
    沈凝怔了下,正要解释,徐洛音握住她的手,笑道:“夫君确实很疼爱这个妹妹。”
    没有明说她是庶出,沈凝眼眶一热,连忙低头。
    她在沈府虽是嫡女的待遇,但是她的父亲到底是庶出,所以她自觉矮人一截,在沈府处处谨小慎微、投其所好,以期能得伯父伯母和堂兄些许垂怜,日后嫁个好人家。
    甚至接近徐洛音、帮助徐洛音,也是她刻意的举动,希望她能在堂兄面前为她说几句好话。
    如今徐洛音在公主面前抬高她的身份,真心待她,她自然以真心换真心。
    三人相谈甚欢,不多时,皇后姗姗来迟。
    皇后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瞧着也就是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将她的周身气度浸染地愈发雍容华贵。
    众人齐齐行礼,高呼皇后千岁。
    按次序坐好之后,徐洛音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盯着她,她回头,对上文若晴的目光。
    文家姐妹离开沈府后,翌日陈公子便去文家提亲了,文家答允地极快,不日文若涓便要出嫁。
    文若晴似乎也死了心,婚事基本定了下来,是位清廉臣子家的嫡长子,容貌俊朗,性情和顺,是个不错的归宿,只等皇后寿宴之后结亲了。
    就算她没有死心,这种场合,谅她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徐洛音客气地朝她一笑便转过身,不再看她。
    上首的皇后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与贵夫人们闲聊,底下的人自然松泛了许多,李清月忍不住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徐洛音好奇道:“在找什么?”
    李清月环顾四周好几圈之后才得意道:“李绯月果然没来。”
    她左右望望,果然没瞧见,便好奇地问:“她去哪儿了?”
    “父皇怕她见到你夫君之后又发疯,索性禁足了呗,”李清月幸灾乐祸道,“不过父皇还是对她太好,找了一个让她安心待嫁的名头。”
    越想越高兴,李清月端来一盘点心,三人分着吃,也不算太无趣。
    不知怎的,上首的皇后忽然将目光投向李清月,笑道:“清月的胃口倒是很好,本宫却为了你的婚事愁的吃不下饭了。”
    忽然被皇后点名,李清月差点噎住,徐洛音忙端来一杯茶让她喝。
    皇后淡淡扫了徐洛音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看好戏的贵夫人们见状自然也不会出头——皇上皇后都对徐洛音置之不理,她们若是前去刁难,是嫌命太长了吗?
    李清月顺了气,站起身乖乖巧巧道:“母后多虑了,清月一直相信缘分天注定,许是清月的缘分还没到,让母后忧心是清月的过失,晌午让清月服侍母后用膳如何?”
    “你这张抹了蜜的嘴啊。”皇后摇头失笑,闲话两句便问起旁人了。
    这就完事了?李清月有些茫然,悄声问:“皇后怎么莫名其妙的突然点我的名?”
    徐洛音笑道:“自然是提醒暖阁内的贵夫人们,还有一位公主未曾出嫁呢,一会儿年轻公子们就要大展身手了。”
    李清月撇撇嘴:“我才看不上那些软手软脚的公子呢,我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将军。”
    徐洛音笑而不语,抬眸看了眼皇后,恰好皇后的视线也扫了过来,朝她点点头便移开了。
    她明白的,方才皇后不止是为了李清月的婚事,也在为她解围,让这些夫人们不要为难她。
    皇后娘娘果真是母仪天下。
    “对了阿音,说到将军,这段时日我写了一个公主和将军的话本子,”李清月压低声音,“一会儿我交给你,你去书肆帮我刊印下来。”
    徐洛音困惑地望着她。
    “哎呀,你以前不是说过我可以文坛留名嘛,”李清月扭捏道,“我就是想试试。”
    ……一句戏言而已,她居然真的当真的。
    徐洛音笑道:“好好好,我去最大的书肆帮你卖话本子。”
    “这是自然,本公主很有钱的,”李清月笑盈盈道,“一会儿我连带着银票一起给你。”
    两人商量着刊印书籍的事,不知不觉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暖阁太小,皇后千秋,合宫宴饮,自然不会让女眷们蜷缩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角落。
    果然,很快便有人上前与皇后耳语了几句,皇后露出笑容,带着女眷们浩浩荡荡地走了出去。
    正殿中,男人们见皇后出来,齐齐躬身行礼。
    皇后还未来得及说话,殿外便有人扬声道:“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听见这话,一向举止端庄的皇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惊喜的神色,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迎了迎。
    帝后感情甚笃,每年生辰,皇帝都会来为皇后庆祝,这没什么稀奇的,让皇后失了分寸的是养病归来的太子李长毓。
    当年皇后有孕时被嫔妃所害,艰难生下太子后便难以再有身孕,幸好太子争气,虽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但身子还算强健,平安长到二十四岁,聪敏□□。
    只是去年太子生了场大病,太医建议太子挪去山庄休养一年,不问世事,修身养性。
    母子已经一年未见,皇后自然想他想的厉害,如今见到比一年前还要强壮康健的李长毓,眸中顿时蓄满了泪。
    李长毓稳步上前,紧紧握住皇后的手,意气风发道:“母后,儿子回来了!”
    皇帝笑着拍拍太子宽厚的肩,转头朝皇后道:“昨日你还在埋怨朕没有给你送贺礼,朕可记着呢,今日朕便将贺礼捧上了,皇后可欢喜?”
    皇后破涕为笑,福了福身,恭谨道:“臣妾多谢皇上。”
    帝后和睦、太子安好,是大周之幸,殿中的人纷纷跪了下来,满脸喜色地道喜。
    徐洛音口中说着恭贺的词,心底却叹了一声。
    她想起了爹爹娘亲和兄长们,若是都好好的,他们一家人便也会像帝后和太子这样和美安乐。
    可她不能流露出丝毫不快、哀伤的情绪。
    皇帝说了句“平身”,众人纷纷站起身,由宫侍带领着前往别处,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打扰皇后与太子说话。
    李清月欢快道:“太子哥哥的病居然真的好了,这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他还要再养养呢,没想到居然是为了给母后一个惊喜才没有外泄。”
    徐洛音扯起一丝笑意:“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很有心。”
    “我也觉得,”李清月拼命点头,想起什么,又悄声道,“我得把这个记上,以后写话本子或许能用到。”
    说完这句话,李清月便构思话本子去了,徐洛音松了口气,垂首慢慢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右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掌握住。
    她愣了下,转首去看,是沈韶。
    这么多人呢!
    她不由得有些羞愤,想挣开他的手,沈韶却纹丝不动,甚至离她更近了些,低声道:“别怕,没人瞧见。”
    徐洛音这才往下看去,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交握的手藏在底下,在旁人看来他们只是并肩而行罢了,最多亲密一些。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动,任由他牵着,乖乖跟他走。
    “刚出来一会儿手就这么凉?”
    他蹭了蹭她掌心的软肉,痒痒的,徐洛音头皮发麻,下意识握紧他作怪的长指,轻声道:“夫君,你别这样。”
    平常他最是守礼,今日这是什么了?
    不等她想明白,沈韶松开了她的手。
    徐洛音有些失落,同时又松了口气,这才是她认识的沈韶。
    下一瞬她又提起了心,僵在原地。
    无人看见的地方,沈韶的手正慢慢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怎么不走了?”他温声问。
    徐洛音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回了句“没事”。
    他们虽然有十指相扣的时候,但是那次是她主动,可是这次,可是这次……
    她茫然地想,沈韶到底知不知道十指相扣的含义呢?
    “阿音,我带你去个地方。”沈韶沉声道。
    徐洛音回神,疑惑道:“这是皇宫,咱们能轻易走动吗?”
    “没关系。”他攥紧她的手,径直带她离开。
    徐洛音晕晕乎乎地跟着他走,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沈韶今天真的太奇怪了,他所有的行为都让她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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