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我们经常碰到的电路有三种。一种是动力电。动力电的电压三百八十伏,专门供给机器设备之用,碰到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在布设动力电路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一种是安全电路,电压一百一十伏,用于车间和机器周边照明。还有一种,就是办公楼何我们家庭的照明电路,电压二百二十伏,不小心也有危险。不同的电路的布设有严格的安全标准。”
    他的这番话,基本上是在重复姜沪生当初给他们的讲课内容。但是依然有用。有些东西必须要重复。就像有些公司培训员工时候的洗脑,也像高考前的复习,经过不断的重复,在重复,就会牢牢的刻印在脑子里。
    虽然,电气安装工作基本就绪,他依旧不放心,每天都对已经架设好的线路做巡视。
    这一天,谢晋元发现在一个车间外面,外部线路有一处不合格,就将负责施工的工人叫过来,训斥道:“你这条线是怎么架设的?电线杆子上出来的线不能扯这么紧。遇到刮大风,会扯断的。去返工!”
    这个工人原本图省事,被严厉的谢师傅抓了现行,知道自己理亏,只好爬上电线杆子去重新扯线。
    过了没有几天,他又发现车间内正在安装的线路不合格,揪住这个工人说:“你这是怎么布的线,沿着墙壁应该笔直的走线,你这个不行,返工。”
    这个工人看看自己布设的线路,犹犹豫豫的说:“谢师傅,这条线路没有什么毛病啊,稍微有一点偏差也没有关系。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谢晋元说:“这条线是没有安全问题。但是太难看了。要知道,这里的每一条电线,都代表着我们安装队的脸面。难道我们手里出来的活就是这个样子吗?我们手里出来的活儿,应该让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才行。”
    他指着这个人说:“这就像你穿衣服。干净不干净都可以穿,但是大家都知道衣服脏了就要洗,都知道穿干净衣服,穿的整整齐齐。为什么?这是脸面。”
    他听见有人背后小声议论说:
    “这个谢师傅太严厉了。有的要求简直没有道理。他说好就是好,说不好就是不好,也没有什么规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提醒了谢晋元。心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我虽然知道布设电气线路应该怎样做,但是别人不知道。我只能是发现一个纠正一个。如果有个规矩就好了。就像妻子兰妮儿哪天哄女儿时候说的,只要是规矩,不管对不对,都要照着做。这样,大家工作中有了标准,自己也不会这么麻烦了。还能够提高工作效率。
    于是,回去后他就开始琢磨,怎么样弄一个电器安装施工的规矩出来。
    定规矩,谢晋元完全外行。但是谢师傅很聪明。他心想,自己不会没关系,可以找技术人员帮忙啊。
    谢晋元对工人很严厉,对技术员却很和气,相处融洽。这天,还没有等谢晋元去找技术人员,就看见技术员陶锯兴冲冲的找到他,闲聊几句之后,这个技术员炫耀的说:
    “谢师傅,我学会变魔术了。”
    这个陶锯,和姜沪生一样,也是上海人,和工人们相处的时候,语言性格生活习惯等方面与这些北方汉子不一样,常常闹出笑话,遭到别人的嘲笑。由于自己儿子吃了他的一顿饭,二人熟悉起来。只要谢晋元遇到,就为他解除窘境。他来到这里之后,花了一块钱,在保定大街上学会了一手帽子戏法。按奈不住,就找谢晋元了炫耀。
    没想到谢晋元对魔术不以为然,说:“学那干什么。不当吃不当穿,没用。”
    陶锯反驳道:“谢师傅,在你眼里,什么是有用的?喝酒打牌吗?”
    谢晋元一拍脑门,说:
    “对了。说到有用,我正想找你帮忙,写一个电气安装的规矩出来。”
    陶锯摇摇头说:“电气安装,我可不懂这个。”
    谢晋元说:“你不懂没关系。我懂。我虽然懂,但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应该怎么写。现在我来说,你帮我参谋参谋怎么写。”
    于是,陶锯放下魔术话题,和谢晋元凑到一起,商量起来。
    谢晋元讲述了电气架设的一般要求,讲述了内线电工和外线电工布线的区别,讲述了施工中需要注意的地方。陶锯做记录。一条一条的记下来,
    写完之后,陶锯说:“我拿回去整理一下,弄个顺序出来。”
    他回去后,参照其他的守则,照猫画虎。第二天,终于弄出来一个规范的文本。总则、条款一二三四、最后说明,一应俱全。
    他拿给谢晋元看。谢晋元看见自己说的乱七八糟,到了人家手里,变得井井有条,层次分明,不禁夸奖道:
    “陶锯,你写出来的规矩真好啊。有馍有样的。”
    陶锯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来,说:
    “这都是谢师傅说的内容好,很详细。我只是重新组织了一下顺序,文字上面顺了一下。核心的东西,还是谢师傅的。另外,这个不叫规矩,应该叫电气安装工作守则。”
    “好吧。叫什么都行。”
    谢晋元将最后誊写的电气安装施工守则,薄薄几页纸的手抄本,送到厂长办公室。
    这是电气安装队第一本的施工规范。陈厂长翻看了一遍,觉得写的不错,就表扬了谢晋元一句:
    “写的不错。谢师傅,你一个技术工人,能编写出这个手册,很不简单啊。”
    “我自己哪儿有这个能力。这是请技术员陶锯帮助写出来的。”
    谢晋元谦虚的说。他没有忘记替陶锯表功。
    “谢师傅,你就在安装队先试用一下吧。”
    陈厂长说了一句。他本来就不相信安装队的大老粗能够写出这个东西,现在一听,原来是技术人员弄出来的。于是,就对谢师傅的手册不疼不痒的口头表扬几句,其他就没有任何表示了。
    这是新工厂建设过程中出现的第一个规范性文本,也是新工厂建设带来的一个成果,难道厂长没有认识到这本守则的重要吗?
    陈铎当然知道。但是他认为,这是安装队自己的事儿,应用范围太狭窄,不过是几十个人的电器安装队,对于工厂来说没有什么用处。要是能应用在厂里的生产过程中,他一定会大力表彰的。
    转眼到了中秋节,谢晋元的家里来了客人,原来石家左村里的农民,谢晋元家的房东石大嫂。由于谢晋元一家在他家住了一年多,石大嫂对谢晋元这家人有了感情。谢晋元搬到新家后,双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到了这天,她就好像串亲戚,也好像过去老百姓慰劳解放军一样,挎着篮子,装着一些鸡蛋苹果等东西,来家里探望。
    聊了一会,大嫂起身告辞,没有留下吃饭。兰妮儿拿出家里的大米白面相赠。那个时候,农民家里生活艰苦,吃的东西都是自家地里生产的,小麦种植的少,而且大多交了公粮,大米更是无缘得见。大嫂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下午,家里来了第二波客人。安装队的几个技术员来了。陶锯急不可待的对大家说:
    “我先来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
    几个大人听了不置可否,但是孩子们闻言高兴了,欢呼一声,围拢上来。
    陶锯开始了帽子戏法表演。他先拿过桌子上一只空碗,用帽子盖住,轻轻一晃,然后掀开帽子,大家看见碗里遽然有了半碗水,还有三条小鱼在欢快游动。
    然后他盖上帽子,晃一晃,打开帽子再看,碗里空空如也。
    “鱼呢?”一个孩子问道。
    “在那儿。”陶锯一指墙角的水缸。几个孩子探头一看,水缸里果然有三条小鱼,就是刚才碗里的小鱼。
    一个孩子忍不住伸手取抓鱼。小手刚刚接触到水面,鱼儿不见了。
    另一个孩子也出手了。几只小手在水缸里捞来捞去,水缸里都什么没有了。几个孩子惊讶不已,齐齐的看向魔术师。陶锯这个时候表现出傲气十足的样子,也不解释,自顾自的坐到位子上,加入到几个人的酒局中,一起喝酒去了。
    变魔术不解释,这是老规矩。
    就在大家喝酒到热热闹闹的时候,老三从外面跑回家。兰妮儿看见老三脸上汗水泥垢的花脸,不好意思让大家看见笑话,就一把抓住他,用湿毛巾三下两下擦干净。
    这下子不得了,老三气的暴跳如雷,大哭大叫,后来忽然趴到地上,用自己的脸,在地上蹭了几下,刚擦干净的脸上立刻又脏了。
    几个人见状哄堂大笑。一个人说:“谢师傅,你儿子脾气真大啊。这是随你么?”
    孩子的做派,让谢晋元尴尬不已。妻子也觉得好笑,赶紧把孩子拉出去了。
    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谢晋元喜欢与有文化的人交往,对家里孩子有很大影响。
    一天,有人给谢晋元孩子带来一本连环画。在当时,连环画可是很宝贝的东西。孩子们除了学校课本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课外读物。大儿子喜欢读书,他立刻被迷住了。
    第九十八章 替人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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