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闻言,粗大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缓缓摇晃着脑袋,听他这么说来看上去是和朝廷搭上线了。自古要成大事者确实要有所牺牲,更要有那份胆气。
    他们天机楼存立百年已久,第一任楼主便是与朝廷合作,最后被杀的只剩下十人逃到西荒,再到后来才又慢慢壮大,但至此之后便明文规定不许再与朝廷有任何关联和瓜葛。
    所以如果现在要和朝廷搭上线,也许确实能突破当前的瓶颈。可整个天机楼也并非全然他说了算,底下还有这么多弟兄。
    可既然自己的儿子要展宏图大业,所以这当爹的还得设法替他遮掩。
    “楼主,灵儿也觉得这件事可行,灵儿愿意留下协助少主。”
    段离渊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恍惚间好似看到了花绯颜。
    她现在应该回药王谷了吧,也许以后确实不能再见。这样也好,终究不是一路的人又何苦羁绊太多。
    男人摇摇头:“这件事我确实是打算交给你来做,让幽华和冥沙来协助你。”
    “幽华…那少主……”水灵儿低咬下唇,再是冷静,此刻也是有些难受,本以为能和段离渊在一起,可听楼主的意思似乎是另有安排。
    可是对于楼主的威严她又不敢反驳,只是将那不舍的目光投向了段离渊。
    男人挑了挑眉,笑道:“最近凌天教教主得了一本秘典,有助于我们天机楼弟子修行。”说到这里,他朝水灵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走时她仍有些不放心,暗地里拉了拉段离渊的衣袖这才退出去把门关上。
    段离渊依然保持方才站立不动的姿势,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儿你可还记得当年爹爹是怎么把你兄弟俩捡回来的。”
    “儿子记得,也不敢忘,义父的养育之恩,儿子唯有以命报还。”
    男人笑呵呵道:“傻孩子,你是我儿子,天底下哪有爹爹愿意看着儿子去死的?只是目前有个任务确实非你莫属。”
    “但凭义父吩咐。”
    男人脸色冷了下来,肃然道:“我要你以女子的身份混入凌天教,据说那教主十分好女色,你身段柔软肌肤柔美,只需再易容而去,必定能事半功倍。”
    “可我....已经多年...”
    “别忘了,当年你可是月歌坊的头牌,我相信你可以的。”
    “是,儿子一定完成任务拿到那本秘典。”段离渊紧紧咬住牙关,慢慢退出了房门。
    水灵儿带着一抹怜悯的目光看向他,段离渊拂了拂袖,“我还有点事没做,既然义父让你留在此处帮衬殿下,那说明我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阿渊....”水灵儿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这腰肢确实比女人还要柔软还要纤细,闻着他身上还有股甜甜的味道。她深深嗅了嗅,“你可以拒绝他的...”
    段离渊内心毫无波动,冷漠的掰开了她的手,“你知道我不能。”
    出了天香楼他便不自觉走到江边,平日里身上不爱带钱,因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替他付钱,但这一次却没有。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前几年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因为已经习惯,不用回头不用告别也清楚,她绝对能够找到自己,没有例外。
    却又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已彻底甩掉她。
    他拔下头上别着的银簪,去换了一瓶烈酒。
    老板表示很懵逼,这一根银簪怎么也得一二两,光是换瓶酒?
    也不知这人是傻的还是钱多。
    他欢欢喜喜收下,出于人道主义又多给了他一瓶酒。
    这种酒很劣质,所以喝进去特别呛人,比寻常的酒要辣口数倍。他猛灌了几口,吹着江风站在渡口边上,偶尔有风吹来的时候,他银白色的头发便随着黑色斗篷猎猎飞舞。
    “段离渊!”
    花绯颜走了上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看着他这般自我折磨的样子便觉心痛,带着哭腔道:“你为何要作践自己,你这样的人本该锦衣玉食,本该众星捧月,而不是在江边吹冷风喝闷酒!”
    “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冷笑一声,拿起另一瓶酒喝的更猛烈,落入愁肠的时候像被刀割。
    他虽是少主,可实际上就是义父手里的一把美人刀,他一个男人...或者不应该称之为男人的男人,曾在青.楼是头牌,辗转各个门派,为的就是帮义父打探消息,得到秘籍,成为天下第一。
    花绯颜红着眼眶:“段离渊,如果我帮你找到真正的玄月令,你是不是就能摆脱你义父?”
    “你如何帮我找到?”
    花绯颜:“那这就是我的事情,现在第一件事我会帮你查清相府的玄月令到底在何处,你只管等我消息。如果我找到令牌那天你仍不肯与我一道离开,那我就带着令牌去死,你得不到玄月令更不到我!”
    她向来言出必行,段离渊那颗沉寂的心又瞎动了。竟不自觉笑了出来,只要找到玄月令真的就能离开义父吗?他握了握方才花绯颜摸过的酒壶,似乎还有她的余温。
    如段离渊所说,花绯颜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女子,她这两日除了看顾萧尘霜以外便悄悄摸索密室所在。
    没什么头绪,如果真的要说奇怪之处,那便是之前的许沉央消失了,连带着元轻羽也消失了。
    只留下一封书信,还是写给萧尘霜的,大意是说有要事要办,来日再请罪。
    突然之间不告而别....
    花绯颜盯着留书看了许久,略觉有些可疑,便去询问了喜儿这些人。
    后来得知元轻羽是从奴隶市场买来的,至于更详细的便不清楚了。
    于是她暂时将嫌疑锁定在不告而别的许沉央和元轻羽身上,暗中的去打听二人的去处,再报信给温清辉,希望他能动用京都里多年为官的关系去捕获这二人。
    两日后。
    魏洛风如往常一样打水替萧尘霜擦拭,见她脸色稍稍好,身上的温度也渐渐有回暖迹象。
    他心中一喜,连忙凑近了去看,“尘霜...尘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这几天都是如是,只是偶尔能喂进去一些粥水吊着命。
    他心疼坏了,拉起她的手置在自己脸庞,“尘霜,你已经睡的够久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立了大功,她遇到了赵世子...有这层关系,我在想等我换个身份就可以接近他。”
    “等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再以合作的方式哄骗他...尘霜,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不会忘记。这一次定要让长安侯的女儿有来无回。”
    “殿下不好了!”小福子匆匆跑了进来,“殿下,大理寺卿亲自来了,还带了一队人马。”
    魏洛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窗外,可当看向萧尘霜时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小福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殿下,这...您上次才对付了人家儿子,估摸着这次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魏洛风挑眉:“那又何妨?我倒是要看看这勤太公都有些什么手段。”
    以大理寺卿勤太公为首的人麻溜的站了一院子。当看到太子出来的时候,老人家面容慈善的拱了拱手:“微臣给殿下请安。”
    魏洛风道:“请安就不必了,镣铐也不用了,孤可是诚意十足的走这么一遭,想必勤太公也不会为难孤。”
    “殿下这是哪里话,微臣奉的是皇上懿旨,又岂会是为难您,还请这边走。”说罢,他指了指外面的轿子。
    这种轿子空间又窄又小,更无金玉锦布包裹,比七品芝麻官的官轿还要略逊一筹。
    小福子有些不平,以往殿下就算再低调出行,那内地里可都是些好物,勤太公如此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勤太公脸上有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殿下莫不是责怪微臣准备的太简陋了?也怪微臣仓促间只得如此,还请殿下上轿。”
    魏洛风:“难得勤太公一把年纪还要主理整个大理寺,孤又岂会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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