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僵持多久,皇帝觉得脚痒,赶紧让宫人准备了药水泡脚,他坐在椅子上,任宫人卷起裤腿,将双脚浸泡在药水中。
    萧尘霜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将手伸进去为他洗脚,其实这脚不臭,充斥着浓烈的药味有些难受而已。
    皇帝微微一怔,眼圈微红,看着这幕便想起往事,不免有所动容。
    他叹息一声,像个普通的老人,脸上浮现出怀念之情,“以前昭云也会给朕洗脚,那时候她还小...后来大了便再也不愿与朕亲近,说这屋里总是有种怪味。”
    “其实公主还是很关心皇上的。”萧尘霜头也不抬,认真搓洗。
    皇帝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叹了口气:“朕是一国之君,是魏国皇帝,可是到头来却要被算计,被儿子算计,被女儿算计,连枕边人也是各怀心思,那些什么手足,也统统算计着朕,你说,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有什么用。”
    他确实是魏国最尊贵的人,是当今皇上,在朝堂之上被万人敬仰,被百姓视为天。众人向往的高位,可真正坐上来后,才能懂得其中酸楚。
    朝中那些老头子们看着随和,实际上每个人的心眼都多,看着可怜的人未必可怜,看着恭敬却未必忠心。
    就拿那郑太师来说,堪称皇帝的左膀右臂,谁知最后竟会与北齐勾结,如此做皇上也没什么好的,日防夜防,难有真心,天家凉薄。
    阎公公又加了些热水,一脸关切,“皇上,脚舒服些了吗?”
    “老毛病了,倒是这温太医确实医术极好,他给朕配这些汤药,还算管用,应当有赏,这太医院副院署还空着,阎公公,你回头安排一二。皇帝抬了抬脚,身边的宫人便上前为他擦拭,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放松,神态自然,不像刚才板着脸。
    皇帝看着她好一阵,这才正色道:“你要记住,光有勇有谋还不够,做人得学会变通。变则通,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扳倒敌人的时候,必须要学会投诚。”
    道理谁都懂,这番话不管放在何时何地都是有用的,可她偏是不想受这样的气。
    总是有许多人,不管遇到什么都需要忍耐,可如果习惯了忍耐,就再也没有勇气反击。
    既然要得到什么,必然要去做,过程肯定很难,只要结果是好的,谁会在乎过程。
    萧尘霜点点头,假意赞同,却被皇帝眼观鼻鼻观心的给看出来,他似乎放弃了教育她的念头,又扮作凶态:“至于这件事,确实可恨,要不是看你受伤,真想把你拖出去打个三十大板。”
    “皇上...尘霜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事情太突然,我在相府本就没有地位,被她们各种欺凌....小女实在是命途多舛...”说着还假意擦了擦眼泪,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
    原以为自己情真意切的一番表演,却没想到皇帝笑了出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很深,看起来整个人很亲切。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演技确实不大好?”
    “是吗?”萧尘霜也放松了下来,其实这个皇帝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挺像个小孩子的。
    都说老小老小,原来人老了之后确实像孩子,只要哄着他顺着他,大家日子就都好过了,与家里的老夫人一样。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和皇帝相处这几次,也算领悟些心得。
    皇帝抬手便是一记敲在她脑门子上,冷哼一声:“虽然朕喜欢你这个小丫头,但也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这种事情再有下次,可得小心你的脑袋。”
    萧尘霜正色道:“是,尘霜知错,等这件事查清楚之后,尘霜一定来负荆请罪!”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皇帝假意漫不经心的问。
    萧尘霜却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阎公公会意一笑:“萧姑娘,皇上问您话呢。”
    “回皇上的话,尘霜已经及笄,来年便是十六了。”
    皇帝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多说,好一会儿才又问:“有心仪的人吗?”
    不是吧,真要纳妃?
    虽然当妃子听起来确实不错,待遇也好,至少萧老头以后见了自己还得点头哈腰。
    可一想到宫里娘娘那些高超残酷的手段,便觉得泛着寒意。
    这和杀人不一样,如果别人想杀你,你反杀回去,这叫自卫,也不必受到良心谴责,过后反而觉得兴奋,因为成功自救,捡回一条小命,并且会感到自豪。
    但在宫里被杀了,那可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她自认要论宫斗手段,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
    皇帝见她迟迟不回答,一脸茫然的模样,便知在胡思乱想,他有些不悦,放下折子,起身道:“小丫头,满脑子装着什么,你这个年纪应该叫我一声爹!”
    “咳...”萧尘霜回过神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皇上,小女身份低微,怎么高攀的起,不过皇上,尘霜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您要是不介意,等我处理完木家村的事,回头就认你当义父,反正我爹对我也不好...”
    “咳...”阎公公高声咳嗽一番,这个萧姑娘聪明的时候很聪明,可对这些事情怎就如此迟钝?
    反观皇帝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但很快又笑了笑:“昭云要出嫁了,以后就只剩下昭和,宫里也确实太冷清,若认你当了义女,便算是郡主。看你体贴又懂事,没事拿你解个闷什么的,也算不错。”
    阎公公张着一张嘴,有些看不懂,心里却嘀咕着:“皇上,您不是想选儿媳妇吗?怎么转眼就多了个闺女,那要是这真当了闺女...这不就乱套了。”
    其实不是萧尘霜没有听懂,言下之意想为她指婚,但大事未成,谈什么婚论什么嫁,何况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轻言婚事,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个可能。
    她磕了个响头谢恩,并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会戴罪立功,不辜负皇帝重托。
    皇帝表达了自己的善意,然后也没再多说,弯腰放下裤管,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才悠悠说道:“土番之事还算顺利,确实已然俯首称臣,说每年要上贡,想着我魏国国富民旺,那点贡献也算不得什么,因此朕倒是回绝了。”
    萧尘霜点点头:“是,我魏国确实富庶。”
    “是啊…富庶。”皇帝目光飘忽,眼下土番解决,可是还有一件事尚未解决。
    他有些不安起来,不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取出那把尚青剑,用绫绢擦拭起来,缓缓道:“齐王是朕的肉中刺,虽伤不到朕,可扎在肉里却是彻夜难眠,罢了,你且去吧。”
    “诺。”
    昭云听闻她出来之后便立即用御撵来接她,这可是公主的仪仗,着实让宫人好生羡慕了一番。
    但当听到说她是为了保护百姓,才犯下这罪恶滔天的罪行时,又多少有些佩服,同样是女人,怎么人家就有胆有心,反观自己却要在这深宫里为奴为婢,苟且偷生呢。
    昭云穿着朴素,没有那么多钗环佩饰,只着了一身橙衣,她守在宫殿门口等着。
    萧尘霜也没有太多扭捏,行了一礼后便被她拉过去坐下。
    “这次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让公主担心了,其实之前也想说,但一直没有机会,怎料这北齐王...”萧尘霜幽幽叹了口气,这个庸显不仅是整个魏国的肉中刺,更是她的。
    提及这个庸显,昭云也是一肚子气,重重拍桌:“这个庸显确实太过目中无人,夜宴那日什么态度,如果我是父皇,必定立马派兵绞杀了他去!”
    萧尘霜知道公主在气头上,生气没用,最多也就是伤了自己的身体,她出声宽慰道:“要是都这么简单,皇上也不会头疼了。”
    说到皇上,她想起那个有些凄凉的老人,随后便道:“公主要出嫁了,以后见皇上的机会就少了,以我之见,不如公主多去陪陪皇上。”
    “这倒是,最近忙着筹备倒是把父皇给忘了。”昭云敲了敲脑袋,一脸懊恼,为人子女虽有自己要过的人生,却也不该忘却还有父母需要关爱,何况这次去了,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再回来,幸好萧尘霜提醒及时。
    二人说了会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些关切的话,昭云见她满身伤痕,便立即扬言要好好责罚这些人。
    “公主,需要上菜了吗?”
    昭云赶紧点点头:“我让御膳房给你熬了汤,这些几道鱼汤不带重样,想着你这些伤,要多喝汤才能好的快。”
    “谢谢。”这话是真心的,从未有人这样待她,这颗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多少会有所感动。
    “傻妹妹,有什么好谢的,只可惜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到这里,昭云满是自责,不过幸好平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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