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可是。」
    「……」林以柠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她不甘心被这样压制,声线提高了点,试图和晏析讲道理:「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晏析却倏然压低了嗓音:「那强词夺理……能把你骗回来吗?」
    他茶黑的眸子里凝著薄薄的光,鲜少的认真和专注。
    林以柠被晏析的注视锁住,整个人仿佛都溺在了他深湛的眼底,无垠的深海,情.潮翻涌。
    心绪被牵动,无数种情绪一波又一波,却又在这安静的夜色里,一点点退潮。
    二十岁的林以柠勇敢了一次。
    二十五岁的林以柠却不敢了。
    「抱歉。」
    低软的两个字。
    林以柠垂下眼,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不能。」
    在晏析沉凝的注视里,她坚决转身,乌亮的眸子平得像一湖水,即便有涟漪,也被她藏在了深暗的湖水之下。
    夜色寂寥,有风吹过檐角,红色的灯笼晃了晃。
    晏析立在原地,灯笼的光映出他朦胧的一道影子。
    林以柠纤薄的身影消失在大门的尽头,他低眼笑了下,尽是阑珊。
    *
    是夜,酒吧。
    桑鹊还是从前那个爱玩爱闹的夜间动物,所以当林以柠约她出来喝一杯的时候,桑鹊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喝酒的地方选在一个清吧,环境安静简单,驻唱歌手怀里抱着吉他,一把沙哑的好嗓子。
    「也许我记不住可是也忘不掉那时候
    那种秘密的快乐
    听阴天说什么……」
    几年前的一首老歌。
    林以柠记起她当初离开晏家的那天,灰败如烬的傍晚,耳机里唱得就是这首歌。
    最近她怎么总是遇上这样的事,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和晏析的过往。
    林以柠心中烦躁,抿了一口果酒。
    「嗳,柠宝,你别光喝酒啊,说说话。」
    「说什么?」林以柠托著腮,眼神空洞地看向驻唱,「说全世界都在提醒我,我从前有一段多么糟糕的感情经历?」
    桑鹊一愣,想要说的话又咽下去。
    半晌,她转头看向林以柠,「柠柠,你真觉得和晏析之前的那段……很糟糕吗?」
    林以柠像是被问住了,耳边萦绕著驻场沙哑的嗓音,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安静了许久,她才又摇摇头。
    「不糟糕。」
    轻轻软软的三个字,是林以柠对这段感情最中肯的评价。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和晏析的过去很糟糕。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和晏析在一起,她整个人都很开心。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件件,潦草收场。
    「其实我后来想了很多,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桑鹊不解,「哪样的人?」
    林以柠咬着唇,沉默了很久,才将那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应该知道晏槐的事情吧。」林以柠顿了下,「事情发生后,我去找过晏析,就是在红南馆的那一次,你还帮我打听了他在哪儿。」
    桑鹊皱眉,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只依稀记得林以柠当时似乎心情不太好。
    「然后呢?」
    「然后我听到他和那位金总说……」
    「什么?」桑鹊有些急。
    林以柠却垂下眼,闷不啃声。
    当时太难堪,尤其是在发生了晏槐的事情之后,她惊惧、害怕、无助……想找晏析,却听到了那样的话。
    后来再回过头去想,又觉得晏析不是那样的人。至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认真。
    「什么呀,柠柠,我要急死了。」
    「哦。」林以柠扯出个笑,「我听见他们说,就是玩玩。」
    桑鹊震惊得说不出话。
    「你也觉得离谱,是不是?」林以柠又自嘲地笑了下,乌亮的眸子有些寞然。
    「玩玩?玩什么?」桑鹊的声线陡然拔高,「肯定是姓金那个孙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晏析要是真想玩儿,至于为了你,废了一只手吗?!」
    话落,桑鹊自知失言,呆呆地眨了两下眼。
    这件事,晏析不许任何人对林以柠说。
    「你说什么?」林以柠却有些懵,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什么叫……为了我,废了一只手?」
    桑鹊接不上话了。
    「他的手……」
    晏析手上的伤,林以柠是知道的。
    桑鹊意识到可能瞒不住了,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柠柠,你知道晏析为什么后来不做医生了吗?」
    林以柠点点头,「我知道。我回来之前,林少臣无意间说起过,他手上有伤,做不了医生。」
    「那……你知不知道,晏析是怎么受的伤?」
    林以柠没答,只低着眼。
    桑鹊心中有了更多猜测。
    「柠柠,你坦白说,你回来,是不是因为晏析?或者,绝大部分的原因是他。」
    桑鹊偏头去看林以柠的眼睛。
    林以柠的瞳色有些微滞。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原因,性格粗线条的桑鹊却感觉到了。
    那天她去泰晤士河边走了整整一天,想的所有事情都和晏析有关。
    后来,她看到了伦敦眼,想起了那段从来没有被记起来的摩天轮经历。
    在此之前,林以柠很介意坐摩天轮。所以来英国两年,即便被无数人安利过,她都不愿意上去。
    可那天,立在薄暮冥冥的泰晤士河边,她突然想去试一试。
    试一试,那些她介怀的在意的,是不是可以让它过去。
    如果可以,她就回来。
    然后,她回来了。
    桑鹊见她一直沉默不言,也没有继续追问,「柠柠,我不是帮晏析说话,这几年,他过得真的不太好。有些事,他不和你说,也不让我们和你说,是怕你自责难过担心。」
    「柠柠,你要是想知道什么,我觉得——」桑鹊顿了下,「你可以去问问晏析。」
    *
    凌晨两点,明水湾公馆。
    胡杨抱着两叠文件进来的时候,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客厅里亮着灯,原木的茶几上摊满了文件,晏析就坐在沙发里,长腿曲著,正弓著背处理电脑里的文件。
    他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裤,显然是一回来就坐到了这里。
    「析哥。」胡杨又打了个哈欠,他是被晏析一通电话,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揪出来的。
    「这是你要的东西。」
    「嗯,放那儿吧。」
    晏析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目不转睛。
    胡杨顿了顿,又转头看了眼空着的书房,想不通晏析为什非要么窝在这里处理邮件。
    索性来了,胡杨也没想着马上就走,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想起晏析还在感冒,又把其中一瓶放了回去。
    想给他倒杯热水,拎起桌上的水壶,空空如也。
    胡杨认命,又转去厨房去烧水,他觉得他这几年的老妈子性格,就是被晏析给折磨出来的。
    趁著烧水的功夫,胡杨拎着冰水在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扫了眼满茶几的文件,又灌了一口冰水。
    「析哥,都快三点了,咱能先睡觉吗?」
    晏析眼皮都没掀,「还有两份文件,处理完就睡。」
    处理完?处理完天他妈都亮了。
    胡杨有点生气,但这几年,晏析这个样子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
    胡杨靠进沙发里,看着顶上炽白的灯。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眉眼间是少有的没落。
    他可以跟着晏析去拼,去闯,却不愿意看他一天天的折腾自己。
    「析哥,这些年,你可劲儿的糟蹋自己的身体,图的是什么呢?」
    晏析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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