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推了推一旁呆愣地青芫,吩咐道:“去院中问问,可有人能懂手语。”
    青芫一愣,忙应了一声,而后就转出了前厅。
    萧振玉此刻倒真有些束手束脚了,有些坐立不安,遂就站起身来,来回地踱着步。
    正当她转过身子时,那地上原本跪坐着地女子猛然地冲到了的面前,就将萧振玉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那脸立刻白了,后退着就倒在了美人榻上。
    那猛然冲过来的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冲撞了贵人焉还有命在。
    由于她口不能言,又不能为自己辩驳,当下就急的面红耳赤,方才她十分担心美人脖子上的伤,正待细细看去,没想到对方却突然转过了身子。
    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正欲扶对方时,在想起来自己的手是脏的,就只好收了回来,眼中染上了自责之意,那表情已经皱做了一团。
    平复下来地萧振玉看向身侧早已吓得伏跪在地上地人,心知她并非是有意吓到自己,只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转过头,便差点撞到了一起。
    萧振玉就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反应太大了,在前些时日里,经历了那一番事后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禁后怕吧,方才她还真以为这女子突然站起身来,是想……
    于是心下便带上了一丝歉疚,她清了清嗓子随后就道:“你是想知道什么?”
    小穗就听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和缓的声调,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上好的锦缎滑过皮肤。
    那里面竟是一丝怒意也没有,她慢慢地抬起了头,就见那美人榻上的人正俯下身子关切地望着自己,似乎是一点也不怪她方才的冲撞。
    这美人不像宫中地任何一个人,要是方才的情景放到别人身上,恐怕这会子那雨点般的拳头就朝她落了下来吧。
    不不不,要是放在别的贵人身上,不说接近,压根就不会放她进来。
    小穗忽觉眼中发潮了,她忙瞪大眼睛逼退了眼中地泪意,将手按在胸口,做了个动作。
    萧振玉歪了歪头,初时还有些疑惑不解,可在结合那女子的表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向着她道谢。
    萧振玉就笑了,随后就又问道:“你方才是想要干什么?”
    小穗点了点头,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萧振玉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可那少女还是不依不饶地,还做出了一个将脖颈上围着的丝巾摘下的动作。
    萧振玉心知对方是不会罢休的,非要看出个结果,恐怕是不信那青芫方才所说,那柳珉之是故意伤她的。
    难道她真对那柳珉之如此了解,那她知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视线下移,就看到了那地上跪着的小小的人,一脸的探究。
    应该是不知道的罢……
    萧振玉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解下了脖颈上围着的丝巾。
    底下的小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人的动作,看着那方纤纤玉手搭在了那鹅黄色地丝巾上,抬手就将那丝巾扯了下来。
    小穗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白皙地脖颈间有一道异常明显地红痕,在那白皙地肌肤上格外明显,仿佛白玉染了微瑕。
    萧振玉冷眼看去,就看见那低下跪着的人影单薄地晃了晃,那眼睛顷刻间就红成了一片。
    她有些怜悯地收回了眼神,抬手就将丝巾收了起来。
    不料底下的人顷刻间就动了,以头触底就砰砰砰地磕起了头,没一会那额上就磕破了,流出阵阵鲜血。
    萧振玉头皮发麻,只觉得眼前晕眩,她是见不得血的,就是就忙道:“快起来。”
    而后弯下身子就要将人扶起来。
    可在手将将要触上去,就被躲开了,萧振玉一愣,心下好似有些明白了什么,就忙到:“别磕了,你若是在一意孤行,我就不会帮你了。”
    话音刚落,那小穗地身子就是一僵,她直起腰,那额上早已血红了一片,像是看到了萧振玉的表情不太好,于是她便膝行几步来到了萧振玉的身前,又比划着动作,而且来来回回地比划地还是同一个动作。
    萧振玉一愣,仍不解其意,正费心思索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她说的是,求求公主别杀哥哥。”
    那原先还不断比划着的少女不知何时已停了动作,先下正双目发亮地看着走廊尽头的一人。
    萧振玉一愣,顺着那少女视线,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两个人,走在前方的是青芫,身后竟是一个小太监,叫阿怀的。
    萧振玉对此人有点印象,因为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地立在人群外,从不多嘴,但做事情很是稳固和牢靠。
    萧振玉曾经有无数次听青芫抱怨要将此人赶出去的,只因她觉得对方太过寡言,与朝阳殿宫人们关系不近,只专注自己的事,可萧振玉却觉得对方没犯过错,就将人留下了。
    如今她可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内秀么。
    那青芫此刻就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失声叫道:“什么哥哥?”
    萧振玉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只光顾着看那说话之人了,倒是没留意到他话里的内容。
    先下回转过来,那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哥哥?她指的是谁?
    又为何说不要杀他。
    萧振玉将眉头皱了个死紧,顷刻间一个了不得的想法逐渐漫上了她的心头,难道柳珉之是她的哥哥,在她身上,知道了哥哥意图伤害她的事,担心她降罪与哥哥,于是就急忙求饶?
    萧振玉轻声问道:“柳珉之是你哥哥?”
    只一句话诸人表现都各不相同,那少女是喜极而泣地模样,而青芫大惊失色,而那阿怀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萧振玉还来不及解读,就被这个事实惊到了当场,视线一转就看到了那个面带希翼的小姑娘……
    她应当是不知道她的兄长已经被……
    萧振玉微微侧过身子,甚至有些不敢面对那张带着期盼的小脸。
    只听一旁地青芫大叫道:“道士怎么可以有妹妹,又怎么会刚巧在宫里。”
    萧振玉若有所思,只怕那柳珉之说的是对的,他原就不是什么小道士,一切的一切自然是与那萧廷琰脱不了干系地,他手腕通天,想必为着那柳珉之捏造一个假身份,又或者是将他那不能自理地小妹妹接近了宫里,又或者是想将那小宫女捏在手里当做人质,逼迫那柳珉之去干一些秘事。
    越想就越觉得此事就是如此,她一时间就对那小姑娘有了一丝歉意。
    她沉吟了一下,问的竟是与此事不相干的:“你叫什么。”
    那哑女愣了一瞬,就忙比划了一下。
    “小穗。”
    “好名字。”萧振玉出声赞道,那小穗的面上就漫上了一层红霞,那红霞点缀在她的脸上,将那本来不出众地容貌点亮了少许。
    此时此刻萧振玉却没心情观赏了,她的重点竟是这小宫女尽是那柳珉之的妹妹,可真真是奇怪之际。
    按那柳珉之所说,他本就不是什么正经道人,是那……兔儿爷,原本她还不信,现在的情景倒由不得她不信了……
    萧振玉又问道:“你是如何进的宫?”
    小穗愣了一下,而后就忙在胸前比划了起来,尽管萧振玉看的认真,可却还是不解其意。
    她看向一旁的阿怀,阿怀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就恭敬回转道:“回公主的话,她说,她是因为哥哥才进的宫,她从前就与哥哥相依为命,不料某一天哥哥从外间回来,告诉她要将她带入宫里去,……”
    底下的小穗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没过几日,就有一个长随打扮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前来接应,她当时看得目不转睛,遂抬起头,懵懂地问道:“听说宫里没有男人,只有太监。”
    “那哥哥呢,也会变成太监吗?”
    话音刚落,那脑袋就被揉得了个乱七八糟,小穗抬起头,就见自家哥哥笑得意气风发,不知何时那张总是习惯唯唯诺诺地那张脸衍生出了诸多野心,他说他借上了东风。
    听到这里萧振玉心下了然,恐怕那东风说的就是萧廷琰吧,只是他的宏图却还未展开,人就已经埋骨到了宫墙之内。
    小穗继续比划着,阿怀在紧跟其后翻译着。
    “进宫之后,哥哥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小道长,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在花房里养花的活计,整日里在御花园中也不用见人,刚开始进宫之时,我还时常能见到哥哥,可后来慢慢地就也见不到了,原先是两三天便也得见一回,慢慢地五天,十天,半个月。”
    “那几日哥哥的眉头在没舒展过,我曾问过哥哥为什么要进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可哥哥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只说不能一辈子暗无天日,还说舍不得我和他一起过苦日子。”
    “可我却觉得,这自从进了这宫墙之内,便是一丁点的自在也无了。我倒宁愿和以前一样。”
    “就这么过了许久,又一夜哥哥突然冒雨前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我在嘘寒问暖了一会,哥哥的眸子里才有了情绪,他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竟是抓紧了我的肩膀,说小穗我知道你讨厌在这宫墙内,快了快了我们马上可以出宫了。”
    “可话还未说完,小屋外便响起了急促地拍门声,有人在大叫着哥哥的名字,那一刻哥哥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狠狠地盯着那扇门,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起身跟随他们离去。”
    “那些人是谁?”
    “小穗不知道,只知道是几个小太监,哥哥出去的时候,似乎是叫了一声喜公公。”
    阿怀的声音冷静地不带一丝感情。
    听得此话,萧振玉浑身一震,顷刻之间就想起了那下着大雨的一晚,而父皇中风倒下那一天也是个大雨天。
    萧振玉遍体发寒,等她回顾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园内的几双眼睛都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振玉勉力回过神来,而后便道继续吧。
    “只那一晚后,隔天哥哥就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只知道他好像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那侧影似乎有种破釜沉舟之感,隐隐透着绝望,看到我醒来后,哥哥就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大包袱,只说要送我出宫,说罢就不由分说地拧起了我的胳膊。
    将我交给了一个老太监,说那日晚间就准备避人耳目偷离皇宫,哥哥让我听话,说不就以后就来找我,我目送着哥哥的背影逐渐远去,可不知怎地我冥冥之中就有这个感觉,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哥哥了。
    于是我便不管不顾地跳下了船,没入了一边的花园小径,小穗想一直陪着哥哥。
    于是我便悄悄潜藏在宫里,直到那一日,皇上驾崩,后宫都乱做了一团,又许多披甲执剑,凶神恶煞的侍卫们来回搜宫,只说要缉拿妖道柳珉之。
    为了防止与那伙人撞上,我便四处躲藏着,这才逃过了一劫,可我的哥哥她不是妖道啊。
    就在前几日,我听闻哥哥曾经来过朝阳宫。
    “公主,我哥哥还活着吗。”
    那双大眼睛不闪不避地看着萧振玉,登时廊檐下的诸多双视线都齐到了萧振玉的身上。
    萧振玉苦笑一声,这要她该怎么说,就说你哥哥,被那乱刀砍成了肉泥?
    那嘴徒劳地张了张,却始终未能发出声音。
    萧振玉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她揉了揉眉心,流露出一丝倦怠,只吩咐青芫:“……将小穗带下去,给她准备些吃食。”
    话音刚落,却被打断了那小穗打掉了青芫欲伸过来的一只手,急切地朝着萧振玉摇头,那眼眶中已聚起一层浅浅的泪珠,是要掉不掉地模样。
    萧振玉恍如被针刺了一样,她猛地收回了眼神,心知这小穗性子倔强,如若知道不了不了她哥哥的消息,想必是不会离开的。
    萧振玉在眼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看那小穗的眼神,只道:“你哥哥无事,那日前来,正是想托我将你送出宫去。”
    听得此话,那小穗眼神闪了闪,内心尽管有些狐疑,可不知怎地,她愿意相信面前这人。
    于是便轻轻点了点头,等到青芫上前拉住她的手时,她也未抗拒,乖乖地就跟着青芫走了出去。
    萧振玉登时就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她原本还正疑惑那柳珉之求她相救,救的是谁又没有明说。
    如今一切都已明朗,他拜托她的,就是想将眼前小穗送出宫去,萧振玉当下就感觉一阵眩晕,她转开眼神,却正巧与那阿怀对视了一眼。
    萧振玉一愣,倒是那阿怀先移开了视线,他倒是未曾请罪或是表明心态,只是悠悠地看着萧振玉,那眼神一片清明,又像是在关心。
    萧振玉心下就是一松,就目送着他转过回廊,不知怎地内心突然慌了慌,她遂出声喊住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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