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瀚和赵卫城挑的地方很好,这片平地虽然杂草丛生,但一看就是专门被拿来露营的地界,仔细检查还能看到不少人们在这生存过的痕迹。
    现下还不到下午5点钟,这些日子气温升的厉害,这才刚进五月份,白天最高温度有时都能达到25、6度,简直给人一种马上就要步入夏天的感觉。因此即使太阳西斜,这一天的余温还在继续散发着热量,即使在半山腰也不觉得冷,反而让人生出凉爽的感觉。
    露营地选好了,接下来就得在天黑之前先把帐篷搭好,要不一入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毕竟山上不比城里,路灯遍地都是,他们唯一的光源也就是带过来的营灯和手电筒,到时候干点啥都不方便。
    虽然几个人都是新手,但好在现在装备先进,帐篷都是便捷性的,一拆一抖就出来了,然后挖土捡石头埋结实点,没有大风大雨的也就足够用了。
    四个人为了节省上山的体力,带了两个双人帐篷,毫无疑问的彭瀚肯定跟纪棠挤一个。
    铺完防潮垫,彭瀚任劳任怨的又把他和纪棠的睡袋拿出来放进帐篷里铺开,等对面赵卫城两人忙活完,太阳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就只剩了一个小金边,随着钴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深,周围的景色也愈发朦胧起来,衬着摆在空地上的冷白营灯,几个人说说笑笑,不但不感到寂寥,反而从身到心都散发出久违的放松和舒适。
    晚餐是用小套锅煮的方便面配上牛肉罐头,也许是几人还处在兴奋的状态,一顿方便面竟也吃出了鲍参翅肚的滋味,就连纪棠这种一碗面量的人都不自觉的加了第二碗。
    饭后几人围在两个帐篷的中间空地上,铺上一块地席,还不怕麻烦的加了一个充气垫,把两个营灯一放,就要开始打扑克。纪棠因为之前没接触过什么纸牌游戏,本身对这项娱乐也没什么兴趣,所以率先表明立场,说自己不想参加,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旁边躺着看星星。
    彭瀚倒没什么,纪棠说不想玩肯定就是不想玩,他到不强求,不过像海龟这样爱凑局的人估计不会那么好说话,彭瀚原本都打算要帮纪棠说话了,但没成想王圭海这次竟二话没说就放人走了,这到让了解他什么德行的彭瀚和赵卫城刮目相看,心想:这娃终于会看人脸色了!
    不过两人没欣慰多久王圭海就露了尾巴,在连赢了两把斗地主后终于说了实话:“幸亏这次纪甜甜主动退出,不然我今天也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闹了半天,原来他还记得上次输的脱裤子的事呢!
    三个人边吵边闹的打牌,纪棠就静静的躺在彭瀚身后空出来的充气垫上,他虽然一米八的个子,但因为实在太瘦,不到一米宽的空地躺下翻个身都碰不到不远处坐着的彭瀚。
    其实来这里露营的不只他们几个,仔细听离他们不远处应该是还有一拨人,但奈何山上植物茂盛,也只能勉强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不过即使这样,这里的夜还是最寂静的,放眼望去绵绵无尽头的黑夜仿佛可以包容万物,就连孤独和恐惧都没了影子,只能让人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连从城市带出的那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变得举重若轻,一不留神,就悄无声息的被夏初的微风吹散——来自大自然神奇的力量。
    “小棠,,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爸爸好痛苦……”
    “听话,转过去,不要看,爸爸就出去一下……”
    “纪小棠!醒醒!”彭瀚在玩牌的空隙回身找纪棠,发现他竟然不经意间睡着了,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吹着风睡觉总是不好,结果他连着叫了好几声纪棠都没醒,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彭瀚担心的伸手顺了一把他的头发,发现他额间都是汗水,这下他彻底没了玩牌的心思,着急的把人扶起来,想着他要是还不醒他就把人直接抱进帐篷,好在最后纪棠还是被叫醒了,他眼神迷茫的盯着眼前的彭瀚看了好几秒钟才缓缓聚上焦,哑着嗓子问:“怎么了?你们结束了?”
    “嗯,结束了,都回去睡吧。”彭瀚扶纪棠站起来,背对着王圭海和赵卫城,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下连王圭海都没敢吱声,乖乖的跟着赵卫城回去了。
    纪棠直到钻进睡袋都没再说一个字,背对着彭瀚躺的十分安静。
    彭瀚知道他没睡着,盯着近在咫尺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问出口那句“怎么了?”,他想,我可以等,多久都没关系。
    也许是睡得太早,彭瀚半夜突然毫无预兆的惊醒,他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此时正睡在半山腰,夜里风渐渐起来了,虽有植物遮挡但还是吹得帐篷微微的晃动。彭瀚下意识去看身边的纪棠,结果却被身边的空睡袋吓一跳。
    “人呢???”
    彭瀚瞬间就坐了起来,麻利的把自己从睡袋中刨出来,拉开帐篷还没站起来,就看见不远处独自坐在漫天星子和月光下的纪棠,背对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安静的犹如一座石雕。
    彭瀚小心翼翼从帐篷钻出来走过去,离纪棠还有几步的时候才压着声音问道:“纪小棠,你没事吧?”
    纪棠过了许久才缓慢的摇摇头,低声说:“没事,就是睡不着。”
    “是睡的不习惯吗?”彭瀚走过去跟他并肩坐下,“还是压根就没睡?”
    纪棠没出声,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似是十分迷恋眼前缀满星星的夜空。
    “冷不冷?”彭瀚又往纪棠身侧挪了两下,紧挨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柔声道:“我在呢。”
    这句话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如果人的情绪能具象化,就会看见此时罩在纪棠身上封闭自我的铠甲寸寸碎裂,直到他僵硬的背逐渐变得颤抖,以至于无法支撑他的倔强。
    他真的需要一个怀抱。
    彭瀚默默的抱住突然情绪崩溃的纪棠,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心也随之龟裂成一片碎渣,揉在柔软的血肉里,疼的他眉头深深的皱起来,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么感同身受过,尽管他连纪棠崩溃的原因都不了解。
    许是过了很久,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十分没有存在感。纪棠直到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才慢慢的从彭瀚的怀中抬起头,渐渐的拉开一些距离,哑着嗓子道歉:“对不起。”
    彭瀚眼神暗了暗,最后还是没忍住。叹着气说:“给我说说吧,说出来能好受些,我听着。”
    “嗯,”纪棠用力揉了揉脸,双手推着头发向上,从发顶至发尾,整整绕了一圈,“其实没什么,就是想起了点之前被我刻意忘记的事情。”
    纪棠此刻已经彻底恢复平静,眼神淡漠的望着虚空,轻轻的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爸的忌日。”
    彭瀚惊讶的下意识回头看他,结果纪棠那张精致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根本无从发现喜悲。
    他又没忍住的——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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