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岚岚上门做贷后回访,顺路把盖红章的文件送过来,席烽没顾上出面,连丁助理也抽不出时间。
    老唐代表烽火接待,把她当成了尊贵的座上宾。楼上楼下带着走了一圈,还专门邀请市场部经理在一楼展厅候着,带慕岚岚参观讲解,可谓礼遇有加。
    午餐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小苏陪着跑前跑后之余,定了一家附近新开的日本料理。
    吃饭的路上问去哪家,小苏一说是居酒屋,老唐敛了笑意有点不喜。生冷海鲜之类不符合他的养生大计,嘴巴满足了肠胃要闹好几天的罢工。
    慕岚岚呦了声,惊讶地问小苏:“说说,你定的哪一家?”
    小苏一讲名字,慕岚岚忍不住拍手,遇上知音似的问:“知道,是网上夸说好吃到灵魂出窍的那家,对不对?”
    当然是对。精挑细选,小苏人细腻,总能挑到她的喜好上去。
    网上软文把这家店夸到美仑美奂,和式的帘幕和灯笼,深夜食堂风格的寂静昏暗,空运的新鲜食材,一切合心意的不象话。
    吃完饭慕岚岚直说撑到了,她就喜欢这种精致小资的地方。
    老唐拍了几次小苏的肩膀,意思是这事办得漂亮,怪不得在公司小苏身边总围着一群花里胡哨的小姑娘,苏帅、苏帅的叫得甜极了。
    从店里出来,慕岚岚正要跟着他们去取车,想起件事,拉住小苏。
    “跟我折回去一趟好不好?有个活动想问问他们店能不能接。”
    两人返回,找到店里的经理。慕岚岚特意回来是要问杜公子生日宴的事,这家店的场地能容纳三四十人,大小正合适。
    他们一帮公子哥的聚会通常在夜店,现如今夜店已不是她的主场了,满是比她小十岁的小姑娘。这种拖家带口的活动,慕岚岚想选个特别一点的地方。
    她问经理:“你们店这么火,可以承接包场的活动吗?买断一个晚上,不接待外客的话。”
    男经理穿着木屐和服,拿出预约表查了查,微笑说:“您提前两周预约时间,是可以的。”
    “特色的主题可以指定吗?比如生日party ,团建party 。”
    “没问题,您把具体要求在预约的时候发给我就行。”
    慕岚岚翻了翻菜单和酒水的单子,对消费的价位心里有数了。留了一张经理的名片,在店里边边角角地逛了逛。
    回转的餐台能坐不少人,大厅和包间的空间也很灵活,人来多了也不怕,还能隔得开。
    慕岚岚才想着是不是不够豪华,小苏在旁说:“在这里办应该会很浪漫温馨,女孩子肯定喜欢。”
    “那,男的呢?”
    小苏愣了一下,他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慕岚岚对他不想挑得太明,只说:“我从小不招同龄的女孩子待见,所以没什么要好的闺蜜,朋友也大多是男士。这次是替一位客户家的公子操办,不想太张扬,但是还要有点排场… … ”
    “很用心了。”小苏说。想必是银行的大客户,一掷千金在账户里存了大手笔的那种,值得她这样苦心孤诣地看场地、做功课。
    慕岚岚俏皮了一把:“以后等烽火的业务稳定了,你们席总的生日— —我也管!”
    小苏会心地笑,更是放下心来,:“你那么忙,我来帮你吧。布置场地、订位、配菜这些跑腿的活儿,尽管交给我,我离得近过来很方便。”
    男人主动奉上的善意慕岚岚见过太多。头几回不熟,小苏约她饭局她一概应承。别看小苏人长得人高马大,言行举止却像猫科动物一样,润物细无声的妥帖,很难让人说出推拒的话。
    他的殷勤不显山露水,可是蒙蔽不了她的双眼。当接近的频率越来越高,慢慢越过公事的范畴,慕岚岚惋惜地想,孩子是个暖男,可惜方方面面太普通了。
    但不妨碍慕岚岚痛快应下:“好,到时候叫你。”
    席烽这周在酒店里忙到连轴转,连周末也不得休息。
    老唐一直在约他的时间,知道他周末在本市,非说来家里拜访,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
    财务的事如今都是首当其冲的要事,怠慢不得。席烽给慕黎黎发微信,你领导要来做客,你是见还是回避?
    慕黎黎很宅,也不愿意在老唐面前露馅,于是回他,我不想见,也不想回避,后面加上了一长串的省略号。
    席烽便懂了,那就是叫他回避呗,近来慕黎黎是越来越理直气壮了。
    和老唐约在家不远的咖啡馆,说好的一个小时,两人一坐下来,从下午不知不觉地一直畅谈到晚上。
    如果不是这场绝境求生的危机,席烽在前头冲锋陷阵地管业务,老唐负责看紧钱袋子,委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顺风顺水的时候,有人值守就行,谁能想到会有触礁的一日。而今逆水行舟,老唐的效用经过大浪淘沙的冲刷,方显出至关重要。
    贷款只到了第一笔,业务周转却不能停,尤其新的隔离酒店需要投入,这对资金链是个考验。
    老唐着急催席烽的是,他要趁热打铁把下半年的预算推下去,从上到下来动员各部门和各家酒店配合,说白了大家都要瞅席烽的支持力度。
    老板出面,加把劲;老板表态,再加把劲;老板耳提面命其重要性和急迫性,才能加油似的把马力加足。
    以前席烽从不会过问这么多预算的细节,今天是把流程节点上的磕磕绊绊问了个巨细无遗。不是不信任,老唐也能从他的关切中看出来,他是要认真的往前推演,到底下半年的境况将会如何。
    深挖到最底层的时候,渐渐有了些促膝谈心的架势。
    席烽说:“八年创业,我很少回头看,上个月是我这些年追忆过去最多的一个月。”
    少见他也有伤春悲秋的感怀时刻,老唐体察着他的心态,说:“没有人是永动机,八年啊,也到了公司脚步停一停、适当休整休整的时刻。”
    “是啊,一直往前冲,掩盖了发展中的短板和缺陷。”席烽清醒地道,“沉疴旧病不少,这两年公司后劲明显乏力,如果不是这场危机,现在… …不会这么狼狈,但也进入了另一个阵痛期。”
    “世上哪有完美的公司?精益求精没错,还有个词叫瑕不掩瑜。日本人不是有个概念叫持续改善吗,进步总是螺旋式上升的,只要有这个理念,问题都是一时的状态,意识到有病症的存在就好。”
    席烽苦笑:“我意识到了要应对病症的阵痛,可没想到要应对的是一场比翻船更猛烈的灾难啊。”
    他微微背过了脸,宽阔的肩膀之下骨骼的线条突起又落下,“只能感慨,轮回这东西客观上确实是一种定律。所有的一帆风顺都是障眼法,让人放松警惕而已,还有山重水复横在前头等着… … ”
    他一个向来实用主义的践行者,竟说出这样悲观的言论。
    这些话他不适合放在公司里说,也不是为了向老唐输出什么观点,只是相信这种起死回生的孤独感老唐比别人应该感触更深刻。
    老唐说:“虽然我不是从公司创业起的老员工,纵观前些年的发展,离不开公司重业务、重运营的核心策略。一片丹心铺在拓展版图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业务起来的快速迅猛。可这两年为什么发展慢了,没有底气了?”
    只靠自身累积的增长,爬坡阶段一过,天花板也是显而易见的。
    “看看国内做大做强的连锁酒店,我们的规模为什么上不去,我认为重业务没错,资本运作也不能轻视。业务和资本是两条线,相辅相成,我们在资本方面的动作太保守了。”
    今年才意识到融资能力这块竟然是白纸一张,资金链要断、使劲挣扎,唯一成功的资本交易— —只有席父人道主义的输血支持!
    而投资方面,除了建楼建酒店,同业并购考虑过吗,上下游配套做过吗?更是几近空白。
    一提起烽火,都知道公司基本面不差,酒店管理上业内数得上的优良,过去的几年再想复制下去,无论受内力还是外力影响,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老唐走后,席烽一个人在咖啡馆又待了许久。
    室内禁止吸烟,他连灌了两杯冰美式,等烟瘾的劲儿过去,在店里打烊之前回了家。
    临近半夜,家里除了防盗门关着,其他的房门全部洞开。席烽在书房里找到慕黎黎,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大部分宅在家的时间里,慕黎黎喜欢钻在小房间,不知道鼓捣什么,每每席烽晚归看她的房门下面还透出窄窄一条光影。
    书房的空调温度打得不高,待一会儿不觉得,睡在里面的话还是会凉的。
    慕黎黎的脑袋枕在一条胳膊上,席烽把压在她手腕下的手机挪开,又把她右脸上沾着的白纸拿开,还好一片干燥,没有口水的痕迹。
    半张桌子被她的书稿填满了,席烽不着痕迹的扫过两眼,却被书稿的内容吸引住了。
    密密匝匝的数据和文字,隔几行的圈圈点点,签字笔在字里行间写下的小字标注… …是一份关于烽火的研究报告。
    第二十五章 你相信天意吗
    席烽站到双腿微微发僵,才把报告放下。
    看得出文字上的功底,起码和财务部那些充斥着数字和表格的文件相去甚远,真材实料很足。
    再看写出这份报告的人,此刻清丽素净的脸被胳膊挤得瘪瘪的,微张着嘴,鼻息悠长,睡得和小猪一样香甜。
    她身上穿的睡衣是一件白色的半袖长裙,松软的款式,长发披散在背后更衬得她身量娇小单薄。席烽环视书房想找个毯子或是披肩,任她睡在这里不着凉才怪。
    屋里的遥控器不知被她塞哪去了,放东西没个规矩,桌面又凌乱,席烽只用了一秒钟,就放弃了寻找的打算。
    卧室里开着一盏落地的台灯,床头梳妆台上放着几本书,估计是她的睡前读物。
    席烽把人蹑手蹑脚地抱进来,再瘦小的姑娘也不会身轻如燕,尤其她睡得死,他还要小心地用肩膀拢着她,防止脑袋掉下去。
    这事他本不该插手的。所以席烽的动作很轻,弯腰单膝跪上床,却碰到了个难题。
    慕黎黎的床头小山似的,东一个枕头,西一个抱枕,还有好几个半人高的玩偶公仔。幼稚不幼稚,多大了还沉迷这些东西。席烽一想起她确实小他足足七岁,心里就是一叹。
    床上尽是鼓鼓囊囊的东西,人都没地方搁。席烽托起她放在床尾,几下腾开地方,再躬着腰把人挪过来。
    屁股才沾上被单,怀里的人眼睫一动,忽然醒了。
    触目所及,两人都吓了一跳。席烽臂力一抖,一下泄了劲,和正扭动的慕黎黎摔成一团。
    他怕压着她,忙乱中支起手掌撑住床单,仍结结实实的扑在了她胸前。软塌塌的触感,不用想也知道那起伏的地方是什么。
    慕黎黎刚从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中清醒过来,胸腔被狠狠挤压了一下,号呼出声。
    “你,你,你抱我干吗?”兴师问罪的口气。
    “你说干吗。”席烽凉凉道,“好心帮你。”
    慕黎黎忙低头看自己的衣装,还好在家她一直裹得严实。她抓了抓衣领,又扯了扯裙摆遮住光溜溜的小腿,谁知道他是不是趁人不备吃豆腐。
    “正人君子不兴搞背后偷袭那一套,你……”慕黎黎词穷地说,“能不能检点一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席烽早知道就不费那个劲了,“偷袭什么,人都是我的人。”
    “谁是你的人… … ”慕黎黎低声反驳,抬眼瞄了瞄他满是讥诮的脸色,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太危险了。
    她拽了个枕头挡在身前:“你刚回来?谈到这么晚啊,早点回去歇着吧。”
    话语和软下来,动作却防狼似的防备他,席烽焉有看不出来之理。
    “我还不检点?”多少天才抱她一回,偷偷摸摸的生怕她发现。看来这阵子他一忙,更“闲”得她无法无天了。
    “我看我是对你太心慈手软了。天天和尚似的守着清规戒律,竟然让你连一点自觉也没有了。”
    席烽刚撤下床的膝盖重新压上去,床沿下陷。他的眼睛他盯着她,手却声东击西地从下方抓住枕头一角,“咻”的扯开丢在一边。
    这时害怕也为时已晚,慕黎黎推他,他却像一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反被他拧住双手,腾地扣在头顶之上。
    上身不由挺得更高耸,席烽垂眼看了一瞬,慕黎黎脸热得撇开了脸。
    夏天的睡衣说厚也厚不到哪去。落地灯的光线拢在头顶这一片,里衣的颜色偏深,再加上布料的形状,大致都暧昧地落入了他眼里。
    “你别流氓… … ”
    不能白担了这虚名,席烽另一手从她腋窝下方穿过,扶住她的后颈,直接吻在她的嘴上。
    重重地搅进去,秋风扫落叶似的残酷,然后贴上她的,寸步不离的肆意绕着圈勾缠。慕黎黎一疼之下节节败退,牛皮糖似的东躲西藏,却怎么也甩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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