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开国初年,曾不设宰相,于各部设侍中,位在侍郎之上,”上官晴很严肃的说:“这也算得上祖制,哪里是贬损?”
    “可大家都会这么认为,”女皇很在意高德的感受:“他也会这么想,分明是护着他的却被他当做侮辱,这又何苦来哉?”
    “明天跟他说说看他是什么想法嘛,“远坂爱却不觉得这有什么:”或许他并不在乎呢。”
    “这个……”女皇很勉强的接受了:“好吧。”
    “只是兵部侍中的确不伦不类,”上官晴继续为女皇合计,“陛下还可升他在锦衣卫里的位阶,比如升到同知。至于他办实事的职务,海防诸事这个名义范围太广,牵涉甚大,也有不妥。原野电视台不是正好讲到了扶桑鬼哭果汁的事情吗?可以委他提督坠星海稽私诸事,名义上负责稽查进出坠星海的货船是否有载此类禁物,借这个名义在小岛设置补给之地,正好遮掩发掘战舰的行动。”
    “好好!”女皇很满意:“还是小晴你细心周到,就这般处置!”
    “这算什么事啊,”远坂爱见她笑得灿烂,取笑道:“堂堂大明女皇,为了给一个家伙升官还这么费心思。还不是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的效命,只是为他的安全谋划。”
    “小爱你这就没良心了啊,”女皇反击:“人家可是被当做引诱你的诱饵才出事的,而且被劫了都还在努力抗争,就为了削弱一些混沌之力,好让你传送过去的时候能少一些压制,你都还没好好谢过他呢。”
    “是该好好谢他,等等……”
    远坂爱终于回过神来了,“这几天太忙我都没顾得上细想,陛下这么一说才品出不对,那帮魔人凭什么认为抓了他就一定会引诱到我?”
    “你不是他上司吗?”女皇理所当然的说,旋即也反应过来,“对啊,金钱龟是怎么想的呢?凭什么觉得抓了高德你就一定会置身险境去救他?那帮魔人和恶魔道士一口咬定目标就是你,目的就是让我怒极失智。”
    轮到上官晴噗嗤轻笑了,女皇和远坂爱异口同声:“笑什么?”
    “没、没什么,”上官晴晴空还想敷衍过去,见女皇和远坂爱同时磨起了牙,赶紧道:“其实、其实朝堂内外早就有传言了……”
    女秉笔的声音压低,过了会,后殿回荡起河东狮吼般的咆哮,还是两声合作一声。
    “什么——!?”
    ………………
    如果高德知道自己马上又要升官了,还会升得这么高,他才不会进暗手血塔的灰境。
    可混沌之鳞不仅发热,连那镜子般的表面都出现了覆着新娘盖头的影像,他不得不进去看看。至少先应付过眼下吧,他是这么想的。
    无终宫百花祠下的情形吕九眉和李蓉娘跟他细细说过了,提到了这个新娘……也就是楚娘子以同样的形象进了现世。虽然没表现出多高的战力,被远坂爱一剑劈成骨屑,但附身尸体的本事却让高德异常忌惮。与只是被恶魔之力侵蚀了魂魄的可怜虫相比,这种家伙才像是真正的魔人。
    “王无敌……”
    魔塔下的尖刺大厅里,身影窈窕的盖头新娘如浮雕般挤出塔壁,用少女般脆亮轻软的嗓音说:“有胆做那等事,没胆来见我?”
    “怕楚娘子降罪,”高德横下一条心,“楚娘子所不察之处,小人与北山的仇怨已不可两立,只是抢得了先手而已。”
    “看来你是宫里哪位了,”楚娘子低叹,“百花祠下只见你的部下却不见你,金钱龟甚至海塔会那边又栽了个大跟头,还以为你是幕后黑手。”
    “哦?”高德心说我的确是幕后黑手,只是你既没看出这幕有多深,也没看出我有多黑。
    他装作无知的道:“他们那边的事情小人可不清楚,难道是被截住了?”
    “你真的不知?”楚娘子不信。
    “无终宫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些,可外面的事情就没渠道了,”高德装作默认了楚娘子刚才的认定。
    “此事已在中京的暗面传得沸沸扬扬,”楚娘子说:“金钱龟……也就是黑鲨战塔那帮人,被御马监拦在东城一家扶桑酒屋,只逃出去两人。而他们的巢穴,也被远坂爱找来的圣山之人夺取。说来好笑,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引诱远坂爱到巢穴中,却没料引去了一只白豆芽。那是近于圣者的圣山之女,安排好的伏兵被她尽数剿灭,海塔会和找来助拳的太一道士损失惨重。”
    “那么对我们而言,是计划大获成功了。”高德奉承道:“这都有赖楚娘子神机妙算。”
    “王无敌,”楚娘子冷笑,“在我亲自出手之时,不仅隐身不出,还指使部下杀了北山,我在你这可看不到半点对本塔的忠诚。你觉得说点好话,此事就能揭过么?”
    感觉还真能呢,不然你这会就不是跟我聊天而是直接翻脸了。
    高德不屑的暗笑,面上倒是毕恭毕敬,“小人也知罪孽深重,此时硬着头皮来见楚娘子,便是抱着任由楚娘子处置的心志。”
    “你可是无终宫里的大人物啊,”楚娘子轻笑,“我怎么敢随意处置你。”
    她话头一转,竟然说到了琐碎杂事:“北山不在了,丢下的烂摊子无人照应。像是一些女子学校,还有义思达洋庙,不少还没被羽林卫和御马监挖出来的产业,得有人尽快处理,清扫首尾……”
    这是要他来处置,北山的事情就此翻篇?
    “没错,王无敌,除了你,我们现在也找不到胜任的暗腕了。”楚娘子肯定了他的猜测:“老实说北山也实属废物,不仅还没解决这些事情,连招来的魔人都是些不中用的废物,原本可用的人全被他放跑了。”
    “不过你该清楚,”楚娘子语调拉得长长的,吐字颇有节奏,像是三寸金莲直接踩在高德心口上。“你一日不把来历交代清楚,我们就一日无法委你重任,这可真是两难啊。”
    是要他与楚娘子在现世相会么?
    高德心中一凛,这对他当然不利。楚娘子在现世里连死人都可以附身,可以说是不死不灭。而他必须以真身前往,这又是一个明明白白的陷阱。
    他急速转动脑子,思考该如何推脱,却听楚娘子说:“此时风声太紧,你又在宫里,现世相会的确麻烦。若你愿意,我可以带牵引你的魂魄入塔,在塔中知你真貌,如此便无泄露之虞,你可……愿意?”
    最后那声“愿意”说得轻飘飘的,却让高德凛然更甚,这必然是道要命的选择题!
    如果拒绝的话,楚娘子宁愿不要他这个有力部下,也要彻底根除隐患。
    第187章:可怜可悲而又可耻的塔里人
    “入塔?”
    高德只能以拖为上了,“进到大人们才能进的地方?小人怕是没那个能力吧?”
    “赏你足够的魔石,就能带你进去,”楚娘子的语气愈显平和,话语之下的威胁也更浓烈。“你自然还不能如我们那般久待,但待一阵子并无问题。”
    “这个……”高德垂死挣扎,“可否容小人回去想想,三日……不,明日之前再作答复?”
    “当然可以,”楚娘子似乎很好说话,“不过你可要想好了,现在进去和推迟进去,肯定是有分别的。魔塔之中直见魂魄,不要认为做些准备就能在塔里遮掩什么。”
    高德却暗自释然,只是直见魂魄的话,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对方只能看到他套着的血魔步卒里的凡人残魂,也就是王子赫的儿子。就算连这层伪装都能看穿,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留在暗手血塔的魂魄又不是他自己的。
    “楚娘子既然这么说,小人还不领情就是自讨无趣了。”高德又上了赌桌。
    尖刺荆棘垂下,一颗比拳头还大的魔石落到高德手中,楚娘子的语气转为矜持:“这是本塔数百年来给塔下人的赏赐里最大的一块魔石,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好心。”
    此时高德已经清楚,魔人靠吸收魔石提升力量的原理就是把更多比例的魂魄转移到魔塔,提升了抵抗混沌之力浸染的能力,渗透压数值自然也就提升了。
    至于这什么最大的魔石嘛,先吃为敬。
    高德也不多话,当场吸收魔石,同时用超脱视野观察。眼前的楚娘子只是一团模糊血光看不出究竟,不是投影出来的幻象就是和他一样套了层恶魔躯壳,总之不是本体。而他自己的这层血魔步卒躯壳,随着魔石渐渐吸收,渗透压的数值一点点变大。
    没过多久,数值停在9866再也不动了,让高德暗暗晒然。
    就这?
    渗透压只涨了五百不到,也就黑鲨号舰桥里吸的两份游离能量。他的血魔步卒手办原本已经烧得只有几百渗透压,但靠着黑鲨号舰桥的收获,一口气冲到了9999。之所以没有上万应该是级别限制,估计得让血魔步卒的品质从优异提升到史诗才能破万,而他存在“手办库”里的游离能量才消耗了一半。
    “感觉自己强大了很多,”高德口是心非的说:“我做好准备了。”
    “我这就牵引你,”楚娘子颇为凝重,“不要有任何抗拒,否则魂魄会出问题。”
    这是必然的,如果你们这些塔里人想拉谁进塔就拉谁,被拉的人根本无法反抗,也不必有这么长的铺垫了。
    楚娘子伸手指住高德,手指骤然拉长,变作与塔上垂落的尖刺一样的枝条,刺入高德肩头。红裙盖头的新娘急速褪色模糊,化作更为粗壮的枝条,与覆盖住大厅的尖刺荆棘混为一体。
    枝条像吸管般耸动起来,那一头仿佛是张喝珍珠奶茶的嘴,使劲的嘬着,嘬得高德挺舒服的有些想睡觉。嘬了会力度骤然变轻,高德这才恍然。这是在嘬他的魂呢,他与血魔步卒的残魂融在一起,他没动静对方别说他的凡人之魂,连血魔步卒的残魂都嘬不动。
    高德赶紧放松意识,任由那股力量吸动血魔步卒的残魂,融在其中的感知也随之升起,像坐坐云霄飞车般剧烈翻滚,最终投入灰蒙蒙如浓雾……不对,如水潭但水却异常轻盈的环境中。
    这就是魔塔之中,此时高德所感知的一切都不是视觉,而是更深更奇异直接在脑子里铺开。
    水潭因他的进入而扰动,在他周围形成一股涡流,那种如雾又如水的浸润潮水般退去,露出一层层如梯田的圆台。圆台上立着一团团模糊灰影,如水草般晃动,发出细细密密的涟漪。涟漪荡动又生起细微声响,竟然像是人声。
    “食粮到了!”
    一团灰影猛然膨胀,渗出缕缕血光,很快染出巨大的血色身影,却是个老者。老者眼眉飞挑,看得出是久居高位的贵人,但此刻的狰狞模样,又活像饿了三天的野狗。
    近于歇斯底里的喊叫让所有灰影都有了反应,四色彩光不断喷发,染出一个个身影。都是垂垂老矣的男女,看衣着也都是权贵,甚至还有身着蟒服的。
    “食粮到了——!”
    这些身影疯狂的应和着,在圆台上高高升起,袍服下的灰影如触须般不断伸长,很快就遮蔽了高德的上空。数百张完全感应不到人气的人脸拼成蠕动的天幕,朝着高德沉沉压下。
    “诸位误会了,”红光再闪,楚娘子在高德身边出现。“这是新的暗腕,来接受诸位的审核。若是无人看出蹊跷,即日起就由他负责中京四城的经营。”
    楚娘子似乎在说服这些权贵灰影,“我们在中京之外的布局尚未落实,散去的人气也需要时间恢复。而金钱龟覆灭,海塔会被重创,血塔会也被朝廷拦住,中京仍有我们作为的空间。这位……王无敌,就是眼下最有能力撑起这一摊的暗腕了。”
    “区区无名小儿,也能与老夫相提并论?”
    其他老者都缩回了圆台,那个最先升起的那个老者却还留在半空。“老夫作暗腕时,从锦衣卫到兵马司,再到中京府,黑白两道都得梳理好。而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他何德何能做暗腕?待他经营好中京让我们得食时,我们早已经饿得被恶魔夺灵了!”
    高德努力将感知伸展得远些,转而审视自己,果然是王子赫之子的少年模样。
    “还不如现在就吃了他!”
    老者嘴里骤然吐出两对獠牙,眼中迸现猩红血光,俨然是吸血鬼的形貌。
    这就是塔里人吗?
    高德环视圆台层层叠叠数百身影,他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塔里人,也没想到这些塔里人不仅不是身怀大能的高阶魔人,还像是被困在塔里连食粮都不足的囚犯。
    目光再转到老者,此时高德才觉有些熟悉。
    这个人也当过暗腕?那跟姚红绡、沈泽、王子赫等人会不会有关联?
    念头刚刚升起,自这三人残魂中捞起的记忆碎片里,若干因为不解或者当做寻常事而忽略的景象骤然潮涌而起,再与高德自己的经历融在一起,得出的结论让高德魂影摇曳,他差点叫出了声。
    他认出这是谁了!
    陈世宏,个把月前才死掉的前任大学士!老先皇上过不少次电视,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真是没想到,这家伙曾经是暗手血塔的暗腕,现在又成了塔里人。
    不过这暗手血塔的塔里人,怎么会惨到了连食粮都缺?
    瞬间高德有了诸多推论,看来所谓的塔里人,就是通过魔石和特定的方法,把魂魄塞进了魔塔里。由此既摆脱了现世的肉身束缚,又可以躲避恶魔之力的侵蚀,避免成为魔子被恶魔夺灵。
    这个过程差不多就是灰境飞升吧……
    不过灰境终究是混沌与现世交织的过渡世界,先不说足以隔绝恶魔之力侵蚀的魔塔并不是永恒的,需要特定的能量或者材料维持。就说他们这种“飞升”的状态,也不可能是永恒的,必然需要能量和材料支撑。
    对他们而言,这样的能量或者材料应该就是食粮吧?看他们这般贪婪的嘴脸,凡人魂魄自然就是食粮,至少是其中之一。
    但凡人魂魄应该不是他们主食,驯象所档案里是有骤然昏厥气息全无像是失魂而死的案子,数量却很少。看看楚娘子要先给他魔石才能把他带进塔里的操作,把进入灰境的魔人当食物吃的成本未免也太高。
    高德猜测,塔里人的“主粮”说不定就是魔石,只是凡人魂魄更美味一些,就如压缩饼干与肉菜的区别。现在暗手血塔里空空荡荡的,已经没几个游客去搜集魔尘了。其他的塔里人显然不像楚娘子一样可以自由出入魔塔甚至现世,没办法自己去塔外的原野里杀伪魔,或者进入现世吃其他东西,于是饿成了这个样子。
    真相或许有很多偏差,但大体方向该是对的。想通了这些关节,高德不由对这些魔人闻之色变的大人们嗤之以鼻,以往对塔里人的忌惮之心尽皆消去。
    什么不死不灭,竟然是群如此不堪的寄生虫!
    “陈世宏,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楚娘子呵斥:“这是眼下我们少有的本钱之一了,就如种子一般,哪能如此浪费!”
    “竟然是陈大学士……”
    楚娘子护着高德,看得出并没骗他,的确是想让他升到暗腕来主持中京产业,高德也必须有些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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