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剩下那两个魔头陷入癫狂境地,道士甚至敬亲王都撕心裂肺的大叫,仿佛面对的是跨出混沌的至尊魔君。
    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再度冲出,跟着是手持罗盘与剑的道士高高跃起,结成某种阵势。王府侍卫们则端起冲锋枪,朝着女皇疯狂开火。
    “真是……”
    女皇吐出口浊气,殿堂里骤然陷入极寒之境,空气似乎都瞬间冻结。
    “白痴!”
    这两字出口,女皇黑发骤然转白,乃至蒙上层冰蓝光辉。体内涌出滚滚冰雾,皇袍与凤冠应声碎裂,冰雾中隐见雪白衣裙。
    “连我到底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跟我斗?”
    女皇依旧负手傲立,绝美丽容如冰雪女神,“我可是解离与寂灭的双圣者!”
    话还在殿堂中悠悠回荡,滚滚冰雾已将那红紫光芒、结阵的道士,甚至是飞向她的密集子弹冻在半空。
    “怎么……”
    “变了……”
    红紫二魔挤出最后呢喃,定在半空变成冰雕,再跟着早已冻硬的道士们哗啦啦碎裂,散做漫天冰芒。
    冰雾急速扩展,侍卫们纷纷丢枪转身,做出奔逃姿势,连他们的王爷也顾不上。他们只来得及摆出姿势就冻在原地,然后碎作纷纷扬扬的冰屑。
    唯有敬亲王幸存,但他的脚已经冻在了地上。自腿而上的色彩一点点褪却,非但衣衫,连衣衫之下的血肉都急速变得透明,朝着冰雕急速变化。
    “我是你四哥!我是你哥啊!你不能杀我!”
    敬亲王惊恐到了狂乱地步,挥着双手,眼珠子暴突的大叫:“莫离!莫离饶命!”
    “不,你不是我哥。”雪发银瞳,已如冰雪精灵的女皇摇头。“我也不是朱莫离,我是……丽。”
    喀喇喇响声不绝,敬亲王整个人褪去了色彩,冻作一尊透明冰雕。他保持着伸手呼喊的姿势,面目狰狞如魔。
    第054章:陛下所言甚是!
    大学士宅邸,陈重蒙还在观望北面无终宫的动静,父亲陈世宏却自塔楼中骤然奔出。陈大学士不仅衣袍都没系好,脚下还是书房穿的鳄皮拖鞋,神色极为惊惶。
    “备车!快备车!”
    陈世宏嚷嚷着,对他顿足道:“真让你说中了!女皇出了天庙!”
    陈重蒙如置身敲响的大钟里,脑子嗡嗡作响。
    “跟随敬亲王进宫的王府侍卫和神武卫兵丁已经溃逃,麾下的高手不知所踪,还不清楚敬亲王的处境。”
    陈世宏催奴仆:“才烧起炉子?快点快点!”
    “等等!”陈重蒙回过了神,“父亲此时进宫所为何事?”
    “嗨呀!谁知道那丫头这么快就起来了!“陈世宏已是气急败坏,”偌大计划满盘皆输,此时不去表忠心,连从头再来的机会都没了!”
    陈重蒙倒是冷静下来,“父亲此时去表忠心,真的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吗?”
    陈世宏愣住,陈重蒙继续。“女皇登基伊始,父亲还是最先支持她的大学士,那时遵的是君臣纲常。等女皇坐上社稷之座,父亲领朝臣请立摄政,也是遵君臣纲常。这都是正大光明之事,父亲所为都是君子正道,无人能够质疑。此时父亲去表忠心,岂不是背离了这样的正道,变作向女皇私人示忠。在女皇眼里,会不会成了奸邪小人呢?”
    “嘶……”
    陈世宏抽了口凉气,看向儿子的目光顿时变了。
    他背着手在原地打起了转,转了几圈,沉声道:“熄火!”
    这是放弃了夜奔乾明殿的打算,谏言被采纳,陈重蒙也松了口气。
    “女皇为何这么快就下了社稷之座?”他生起浓浓疑惧,“而且时间这么巧,刚好赶在敬亲王逼宫的时候,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陈世宏异常沮丧,“自是那丫头实力非凡,连大人们都料错了她的深浅。”
    “我看那驯象所也有极大干系!“陈重蒙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们这几日散播的消息完全扰乱了人心!”
    大学士深深叹息,“应该是吧,待这一关过去,该得从长计议,先从削剪党羽入手了。”
    “敬亲王的党羽有哪些,全都挖出来!”
    乾明殿前殿,女皇端坐宝座,低沉的嗓音带起凛冽寒风,冲击着整个殿堂。
    地面除了丹陛那一圈外,坑坑洼洼已无半块完好地砖。数百文武官员乌泱泱跪了一地,连声大气都听不到。靠近殿门的地方还空出了块地方,跪在周围的官员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那里立着尊晶莹剔透的雕像,正是展臂呼喊的敬亲王。
    “还有那些溃逃的叛党,不能让他们为祸中京,马上行动!但不准扰乱中京人心,否则视同叛党,一体论处!”
    女皇穿着凤服便装,身上还弥散着沐浴之后的香气,显得很疲惫,扶桑侍女并未如往常那样随侍在旁。她直接跳过解释和说服环节,提出了完全没有可行性的要求,在场的各部院主官和各卫所都督都指挥使们却没一个人吱声。
    这个时候就算女皇要他们全体脱光衣服,在御道上跑个来回,也没一个人敢吱声!
    冻成冰棍……不,冰雕的敬亲王就立在殿里呢。
    官员们领命散去,就留下了三个人。
    “陈大学士呢?”
    女皇瞧了瞧留下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大学士当是效仿前朝先贤故事,不愿深夜进宫,扰乱人心。”
    右都御史吕适行竟然为陈世宏说话,“此乃君子正道,令人感佩。”
    “君子?”女皇呵呵冷笑,“君子就是趁着朕坐上社稷之座,纠合起来夺权的么?他若是愿意放下脸面做个小人,急急赶来见朕,朕还不好说他什么。现在么,他既然当定了君子,就别待在朝堂了。小晴,陈世宏之前不是上书告老暂时留中了吗?给他批个准字!”
    侍立在丹陛下的司礼监女秉笔应了声,向吕适行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后者垂着眼帘面无表情,仿佛刚才没说过一字。
    “你叫什么,哪个监的?”
    女皇转向另一个人,此人戴着缺角纱冠,竟是个太监。
    “难得你组织内侍赶来护驾,”女皇有些好奇,“朕将你们置于冷宫,为何还如此忠诚?”
    “陛下——!”
    中年太监噗通跪地,激动得泣不成声,“奴才是浣衣局监丞邵皓,陛下如此仁、仁德,方才便、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陛下让你说话,不是让你哭嚎!”
    另一个脆亮女声响起,浑身裹满绷带的远坂爱出现。
    “小爱!”
    女皇顿时没了威严,蹦下宝座拉住远坂爱,责备道:“让你好好躺着休息,怎么又跑出来了!”
    “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我……微臣哪能休息?”
    远坂爱有些虚弱,但精神还好,她催促太监:“陛下问话呢!”
    “是是!”邵皓抹着泪水,带着哭腔说:“陛下是大明皇帝,是奴才们的主子,奴才不忠诚陛下又忠诚谁呢?至于陛下如何处置奴才们,奴才嘴笨,只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女皇对这回答很是腻味,翻翻白眼摆手道:“好了好了,尔等的忠诚朕看到了。”
    她也不回宝座,就在丹陛下对吕适行和林德诚说:“今夜多亏了二位卿家,不然小爱……哦,朕这权柄,还真要被敬亲王夺去一角。”
    两人赶紧跪地叩谢,齐声道这是陛下神武,他们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份内之事。
    “锦衣卫出力颇多,”吕适行说:“尤其是在平复人心之事上,作为令微臣也叹为观止,相信有益于陛下。”
    林德诚艰难的转头看吕适行,满眼天崩地裂的惊骇与不共戴天的仇恨。
    “哦?”女皇对十天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林爱卿,锦衣卫做了什么?”
    有撮修剪得极为精致的山羊胡,任何时候都显得淡定从容的锦衣卫指挥使,此时慌乱得像正抱着印了女皇全身像的抱枕,脸上瞬间掠过的各种表情足以编辑出一幕小剧场。
    沉默足足持续了两秒,林德诚眼里骤然亮起精芒。
    “微臣不敢居功,除了今夜与吕大人赶来护驾之外,并无更多作为!”他额头蓬的砸在水泥地上,居然震出了微微烟尘,“平复人心之事,都是驯象所做的!驯象所由远坂总管亲领,功劳自然是总管大人的!”
    “驯象所?”女皇愕然,“他……他们做了什么?”
    远坂爱茫然摇头,女皇耸肩,“小爱这些天都守在无终宫,无暇他顾。驯象所终究是锦衣卫一员,他们有功便是林爱卿有功。”
    “陛下所言甚是!”
    又是蓬的一下叩头,林德诚像是也被感动得哭了。
    “那么驯象所到底做了什么?”
    远坂爱也很好奇,见林德诚额头一片青紫,眼里满是惶恐和哀怨,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清楚么?好吧我自己去问。”
    吕适行和林德诚告退,出了乾明殿,踏过还残留着大片血水的广场,走下白玉台阶。
    等到了停车场,林德诚一把揪住吕适行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坑害我?”
    “林大人,这是帮你,哪是坑害你呢?“吕适行淡淡笑着,”驯象所是远坂总管亲领,声明在先,就能划清界限。”
    林德诚呆了呆,手上的劲松了大半。
    这事他也很疑惑,“可总管也不清楚驯象所的作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快就知道了,”吕适行说,“看驯象所是赏是罚,一目了然。若只是赏或只是罚,那便是不如我们的爪牙。若是赏罚皆有,那便是忠犬,甚至是头犬了。”
    “女皇座下并非只有我们这样的忠犬啊,”林德诚放开对方,唏嘘不已:“把头犬藏在我的下面,这是什么用意?”
    “掩人耳目嘛,”吕适行压低了声音,“若是赏罚皆有,林大人试试看能不能把九眉安排进去。”
    见对方茫然不解,右都御史叹气,“如此一来,以后咱们不必像这次一样,只能做点表面功夫了。”
    林德诚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指住他呵呵低笑,“你啊你啊,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真小人。”
    “彼此彼此,”吕适行跟着笑了,“谁让女皇陛下只喜欢小人呢。”
    笑了会,林德诚说:“今夜恐怕还有布置,我就守在这里了。”
    吕适行点头,“同守同守。”
    乾明殿后殿,桌子上摆着羽林卫送来的剪报,电视里回放着新闻,女皇和远坂爱主仆二人呆呆看着,变作了雕塑。
    “那、那个家伙!”
    许久远坂爱才回过了神,蓬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看他做了什么……噢……”
    这一拍牵动了伤势,差点软在地上,还好被女皇扶住。
    “真是他干的吗?”
    女皇眉心紧蹙,“难怪混沌的涌动越来越弱,竟是他做了这样的事。可这么一来,不就证明我在御门大典上做的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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