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的任何布置都很难从容展开,攻城器械也没法推到城下。
    之前瓦岗军和洛阳的大战,王世充主动出击,也是因为洛阳周边的这种砦堡大半毁于兵火,剩下的几个不足以拱卫城池。
    就在瓦岗军退走之后,他便命王仁则征发城中丁壮,不惜人力物力抢筑营砦。
    以人命为代价,修筑这些营垒的速度远比平日为快,这段时间内已经筑了若干砦堡,其中较大的两个都被称为洛阳新城,内部以甲乙区分,而这两个新城,就是玄甲骑如今的驻地。
    两座城以城为名,但是并没有城池之实,就是两座比较大的砦。
    其坚固程度和规模与当日云中的那些军寨差不多,一个军寨屯几百骑,勉强可以住得下。
    军寨内广修马厩,又有粮草以及弓矢等战守器械,安排看上去也无可指摘处,但问题就在于,这两个砦堡的位置太过突前,根本就不是洛阳的门牙,而是洛阳的两条触须,距离本体实在太远。
    更重要的是,这种位置不应该安排客军驻守。
    洛阳眼下还是王世充的洛阳不是大唐的,那么从根本上说,玄甲骑没有必要为了王世充打生打死。
    最早的时候宋宝等人也想要翻脸,和王世充大闹一场,但是被徐乐压下了。
    闹,有用么?
    人家要是铁了心要对付你,就算你住在洛阳城内也是一样。
    别忘了,李建成的军令是向着王世充的。
    否则的话,自己一支李唐骑兵有什么理由死守洛阳有进无退?
    真要等到人家把“不得违洛阳节度”的军令拍到自己脸上才低头?
    真到那一步,王世充岂不是更有底气拿捏你?
    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现在先行一步,至少可以保留个进退的余地。
    王世充你这样对我,就别怪大战爆发的时候,我让你也好看!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就更让徐乐等人窝火。
    瓦岗军理应是全力攻打洛阳才对,可是现在它们就像是发了疯,专门盯着自己打。
    砦堡的修建理应是彼此之间可以互相支援互为犄角,一个军寨被攻击,附近可以有友邻军寨提供支持。
    可是洛阳甲乙两新城的位置和其他砦堡存在脱节,接应起来非常困难。
    再说王世充的兵马,也没有接应玄甲骑的能力和打算。
    那账面上的几万兵本来就良莠不齐,最能打的精锐在之前的邙山大战里面几乎全军覆没,除去禁军之外,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
    那些从百姓里硬征的丁壮,守城还勉强可以,野战的话怎么也不能让人放心。
    何况即便是这样的兵马,王世充也不希望拿来支援玄甲骑。
    从砦堡修筑的位置以及兵力安排,徐乐就能看出其用意。
    距离自己最近的军寨都是小寨,每寨屯兵不满百。
    且安排的还都是在洛阳军里面都拿不出手的老弱病残,连守寨都费劲,更别说来帮自己。
    也幸亏徐乐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洛阳的部队给自己为援。
    毕竟自己从入城开始,就没看到几个像样的人,指望他们帮自己,说不定越帮越乱。
    可是指望他们固然不行,没有帮手自己也早晚是个死。
    所谓盟友难以指望,面前的敌手却又远非寻常。
    两者互为表里,让玄甲骑的处境更为艰难。
    若是瓦岗军如同上一次邙山大战那样大举来攻,徐乐的处境反倒可能更安逸。
    毕竟大军铺天盖地而来,王世充不可能毫无压力。
    就算为了自保,他也得拉拢玄甲骑合作,那些小算计小心思都得往后放。
    可是瓦岗军却改变了策略,他们出动的兵力不多,也就是几百人的规模,但是攻击的频率却高得吓人。
    基本就是一队兵袭扰过后,马上就有一队兵跟上来,而且是盯着玄甲骑的两座营寨来打。
    其他军寨放在那里,他们就像是没看见,专心和玄甲骑拼命。
    如果是大队人马出动,不管是行动还是调度都需要时间。
    就算是把那么多部队排摆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这种小部队的袭扰就容易多了,再说瓦岗军本就善于这种打法,调度指挥反倒是比大军作战更容易。
    固然单次进攻的兵力少,对于玄甲骑产生不了威胁,甚至有添油的嫌疑。
    可是玄甲军将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一直打仗不可能没有折损。
    战马会掉膘,人也会感到疲乏,尤其是这么满身披挂的冲锋,损耗就更大。
    正常情况下,这种精锐甲骑是作为胜负手投入,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由炮灰部队去拼消耗,到了紧要关头再放出去决胜。
    哪怕是一次没有分出输赢,也要予以休整让人恢复体力。
    现在这么周而复始的交战,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伤亡不可避免的出现,邙山上的坟丘日渐增多,玄甲将士心中的怒气也逐渐积蓄越来越难以忍耐,连韩约这等沉稳性子都压不住火气,其他军将又作何想?
    第八百六十九章 枭雄(三十)
    “入娘的,这窝囊气受不了了!与其这么困死,还不如出去杀个痛快!”
    “这几日俺也看明白了,来得就不是什么精兵。
    都是一帮老弱病残,为何不出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非要在这里受鸟气!死在好汉手里某也认了,死在这么一群废人手里,我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么守着又算什么妙策?
    等到粮草耗尽,咱们不还是个死?
    还不如趁着有的是力气,出去杀个痛快,抢些粮草战马回来。”
    “就是。
    又不往远去,只杀一阵就回来,怕个球?”
    洛阳乙字新城的军营内,十几名玄甲军将你一言我一语,各个又都是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这座临时搭建的简易军帐并没有多结实,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被他们这巨大声浪把整个帐篷掀翻。
    宋宝望着这些怒气冲冲青筋暴起的军将一语不发,仿佛他们此刻不是在向自己发难。
    终究是隔了一层啊,比起徐家闾的老底子,自己这个伴当尽折的云中侠少,总归不够贴心,算不上徐乐自己人。
    不但真正的大事插不上手,就连在军将心中的分量也差了几分。
    若是韩约在此,你们还敢这么放肆?
    洛阳甲乙二新城和洛阳的关系,如同大鱼和其生出的两条触须。
    两座军寨距离洛阳本城都有一定的距离,彼此之间也是遥遥相望。
    这种军寨布置,就要求每个寨内都有一个说话够分量能压住场的军将。
    徐乐本人坐镇甲字新城,乙字新城的主将则是韩约。
    宋宝佩服徐乐,但是并不畏惧韩约。
    哪怕是做侠少的时候,他就不怎么看得上韩约。
    倒不是说韩约本事不行,而是他的性格不为宋宝所喜。
    明明有一身好本事,可以靠打家劫舍过快活日子。
    非要走什么正路,小心翼翼地去回易不说,赚钱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徐家闾,为了那个老不死的徐敢以及徐乐这些两姓旁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价钱合适,自己连叔父也可以卖,就别说其他人。
    韩约这种脾气,在这年头肯定混不出来。
    从那时候,宋宝就想要看韩约的笑话,看看这个本事大性格差的小门神能走到哪一步。
    哪怕韩约如今身为玄甲副将,宋宝的想法也没什么变化。
    无非是靠一个“忠”字外加老交情到这个位置,有什么了不起的?
    离开徐乐,你又算什么东西?
    就像眼下的情形,你韩约身为主将就该拿主意,结果还是处处看徐乐意愿行事。
    是战是守,全看甲城那边的旗语鼓号,自己根本没有主见。
    这座军寨就像是另一座军寨的傀儡,这还有什么出息?
    你倒是落个省心,下面这些军将的火气可得阿爷承受!宋宝心里暗自发着牢骚,脸上则毫无波动,由着那些军将抱怨喝骂。
    只等到骂急了才不冷不热地说一声:“韩大还未回来,你们急什么?
    咱们都是军汉,得守行伍规矩。
    主将不下令,哪个敢私自出兵?
    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杀头?
    杀哪个的头!”
    一名军将猛地拍了下桌子。
    “阿爷也是从徐家闾出来的,不怕他小门神!咱都是拎着脑袋讨生活,谁又怕了谁?”
    “主将也得讲道理。
    现如今这情形,死守就是守死。
    当日老太公教授本领的时候也说过,守城必野战。
    这又不是在云中防突厥人,他们一走一过心思不在一个村子,咱们守着寨墙不让他有机可乘,他们也就不会玩命。
    现在人家是对着咱们打,这时候还死守?
    那和立起盾牌让人打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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