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李渊和徐卫情同手足,可是东宫大火前后,李家可是不曾出过什么力气。”
    李密自然也知道徐卫的名头以及徐李两家的交情,只不过他乃是杨素的门客,当日的心思也不在此,对于东宫大火之事所知不多,此时听徐世勣说起,心中颇有些悔意。
    早知如此,当日就多从杨素嘴里扫听些东宫旧事,如今便不至于无所适从。
    不过……似乎自己也不是没办法可想?
    瓦岗收服骁果之后,其财货军资自然尽归瓦岗所有,除了这些表面上的财富之外,其实还有一桩大富贵,大多数人未曾注意。
    这便是被与文化及留用的前隋文武。
    江都之乱杀戮虽重,却也不至于把那些文武斩尽杀绝。
    那些侥幸得生的大臣,基本都选择了归附宇文化及,随后又为李密所获。
    他们既能降许,自然也可以归魏。
    而对于李密来说,这些知道如何牧守天下的前隋官员,其价值远在那些金珠财宝之上。
    而在这些官员中,便有一位堪称人瑞级别的大人物。
    以出身、资望以及对于大隋天下的影响来看,此人未必就输给李渊等武功勋贵。
    只不过因为其并非关陇豪右出身,因此没能跻身门阀之列。
    饶是如此,以他对于大隋的了解,当年徐卫之死的真相肯定能有所了解。
    李密当然不是想要为徐乐查清这桩旧事,甚至自己也不想真的去了解那些。
    论及兵法手段,自己肯定远不如徐世勣。
    可是要论到把握人心设计用谋,即便是徐世勣这位瓦岗诸葛,和自己比起来怕是也要逊色三分。
    对于自己来说,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人瑞可能知道这些,而李渊也多半知道这一点。
    只要自己利用这位降臣做点手脚,便能让李渊、徐乐君臣之间的嫌隙变得更大,这也是自己最为擅长的策略:因势利导顺水推舟。
    不过这种只不过是权谋诈术,虽然可以奏效,但是在沙场上,这种办法也只是辅助,最后要想取胜,还是得一刀一枪去搏杀才行。
    这就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只能看徐世勣的本事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草莽(四十三)
    “王世充所部死伤甚重,其江淮旧部所余不多,不过这并不代表王世充无兵可用。
    毕竟洛阳城中还有大量青壮,而且他拥立皇泰主,亦可得大隋旧部拥戴。
    江淮之地,尚有大隋的旧部鹰扬,亦有甘愿为大隋效力的豪杰勇士。
    是以只要给他以喘息之机,还是可以招募士卒重整军伍。
    李建成会对洛阳见死不救,王世充自己则没有退路可言,唯有拼死力战而已。
    是以只要我军将大军相攻,王世充必然舍死力战。
    到时候便依旧是我们与数万步兵以及玄甲精骑的厮杀。”
    李密道:“王世充的手段孤已然见过,纵然有十万兵孤也不惧。
    何况他新募兵马未经操练不习战阵,人数再多也是乌合之众十不能当一,怕他怎的?”
    “陛下不可轻敌。
    诚然,王世充用兵手段不算高明,但是其昔日纵横江淮多有斩获,也并非不知兵。
    再说沙场之上,胜负往往悬于一线,轻敌者必败。
    我军今日能胜,固是陛下用兵有方,亦是上天护佑。
    切不可因此,就小看了王世充手段。
    况且困兽之斗最是剽悍,就算能胜,也难免两败俱伤。
    我瓦岗部众皆是手足,岂能随便丢弃性命?
    再者说来,我们的对手乃是整个天下,并不是只有一个王世充。
    李建成六万大军虎踞潼关,我们灭了徐乐,他便要领兵前来。
    若是我们与王世充拼个两败俱伤,又有多少余力来对付李建成?”
    说到这里,徐世勣稍微缓了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那些骁果军操演未熟,还不足以交托重任。
    此时情形一如饲虎,他日训练有成,自可成为臂助。
    如今则还是要谨慎为好。”
    徐世勣话里得意思,李密自然是听得懂的,其实他点出的,也是当下瓦岗军面临的一大难题。
    以蛇吞象固然是一笔横财的买卖,但是如何把这头象消化干净而不是被撑破肚皮,就是一桩令人头疼的难事。
    那些骁果军在瓦岗过的什么日子,李密自然知道,也知道这样其实不是个办法,但是又不可能为骁果军说话。
    毕竟那些人都是俘虏,之前交战的时候,还杀伤过不少瓦岗军将。
    不管是按照绿林规矩还是疆场的手段,把他们斩尽杀绝也没什么错误。
    现在不但不杀,还要把他们编练成军纳入瓦岗体系,简直是开了天恩,在那之前让他们吃点苦受点委屈怎么了?
    谁又能说个不字?
    再说他们是被俘而不是主动投诚,心思谁又说得准。
    一帮连皇帝都敢杀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给他们点厉害,让他们从心里害怕瓦岗,谁知道他们是真降还是诈降?
    说到底这个时代对于降兵的管理,也就是那么几招。
    刀子、棒子、绳子最后才是酒肉财帛。
    总要先扇够了巴掌才能给甜枣,否则又怎么能放心?
    可是这样做,必然会让降兵心生怨恨。
    在他们的怨恨转化为恐惧,最终俯首听命以前,必然有一个过渡阶段,而这个阶段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由于军法酷烈加上军队内部的等级森严,上位者对于下位者多有欺凌,很多军汉心里都有一口气。
    这股气散不出去,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炸开。
    哪怕是自己的人马,也有可能发生营啸,就更别说这种俘虏兵。
    一旦他们成规模发动营啸或是哗变,对于瓦岗军来说就是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
    由于之前谁也没想到一口吃下那么个庞然大物,是以谁都没做好消化吸纳的准备。
    不管是军官还是物资,乃至于该怎么编练怎么分配,都没有做好规划,结果就是对这些俘虏其实没有太好的办法管。
    就算睿智如徐世勣,对这个问题也拿不出办法。
    当下所采取的手段,就是以饥饿以及繁重的劳役,让骁果军疲敝,没有气力造反。
    再就是以瓦岗军优势的兵力看着他们,用人数上的威慑,让骁果军不敢生异心。
    徐世勣的意思也很明显,瓦岗军人多势众,而且始终是在打胜仗,那些骁果军当然不敢生变。
    再给徐世勣一段时间,让他可以对这支人马进行改编操练,迟早可以把他们消化为战力。
    可是如果在洛阳城下损失的兵力过多,又或者战事不利,面前再冒出个足以威胁自己的劲敌,那帮骁果军会不会生乱,可就难说的很了。
    再说这里面还有个始终隐在幕后的世家势力,他们如果想要捅刀子,骁果军就是个极好的发力目标。
    若是自家的实力损失太大,骁果军这边肯定就会闹出一场足以威胁自己存在的巨大风波。
    难道就因为这些,就草草收兵?
    不!万没有这个道理!再说若真是如此,徐世勣又何必故弄玄虚,把自己叫到此处?
    想来徐世勣肯定已经有了办法,自己也就犯不上多想。
    反正在用兵一道上,自己再怎么琢磨,也注定赶不上徐世勣,还不如落个清闲,听他安排就是。
    果然,见李密不言语,徐世勣立刻开口:“王世充虽然是当世枭雄,但是此人格局有限,气量既狭又好猜疑,与李渊必不能并立。
    况且李渊于关中称帝,王世充于洛阳奉君,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单就是为了这个名位,两家也不能相容。
    无非是因为我大军在外,王世充不得不仰仗李渊兵势而已。
    只要我军威迫稍减,他们必然自相残杀。
    那玄甲骑是咱们的心头大患,又何尝不是卡在王世充喉咙里的骨头?”
    “王世充小儿再怎么忌惮玄甲骑,也不敢明着火并吧?
    毕竟在潼关,还有李建成的六万大军。
    他若是暗算玄甲骑,就不怕李建成趁机发难?”
    “也不用他真的出手,只要他关键时刻按兵不动坐观成败,便足以要了徐乐的性命!”
    徐世勣看向李密,语气有了几分激动:“徐乐神勇无敌,玄甲骑更是天下少有劲旅,若是平日相争即便某亲自领兵,也难说有几分胜算。
    如今将帅不和上下离心孤军悬于死地,正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杀他就难如登天。
    其所部不过千骑,再如何骁勇也只是偏师,战阵之上必然要依赖步卒遮护。
    若是我瓦岗大军全力攻杀,王世充为求自保,也只能与徐乐并肩作战。
    可若是我军以小股骑兵专攻玄甲骑,胜负于王世充无损。
    他自然不会为他人帮拳,让自己受损。”
    李密主动打断了徐世勣:“徐大这话,我就有点糊涂了。
    你也说了,玄甲骑骁勇善战尤在骁果之上,我军以大军相攻尚嫌不及,以小股游骑袭扰不是白白送死?
    他们好歹也有千人,咱们若是只派几百兵马,不是白白送命?”
    “正如主公所言,我军便是以千骑敌千骑,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我们这些游骑不为取胜,只为袭扰疲兵,再就是撩拨他的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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