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胜利就是唯一的信仰,年轻大帝刚刚携大胜而归,虽然作为上四军的他们,因为镇守京畿重地和护送老太后并未参与南蛮之战,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对赵御的狂热。
    下一息,光芒闪动之间,一道人影自光门之中一步踏出,整个崖下镇内响起整齐划一的怒吼声,直冲云霄。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息之后,淡蓝色的光芒消散,并不耀眼的火光再次笼罩于整个院子,随后一道年轻平稳的声音响起于所有人耳畔,威严灼心,却又稳如平湖。
    “平身吧,李淳风,你来和朕把事情的经过,完整的叙述一遍,梁破,插一颗侦查守卫于此,视线太暗了。”
    赵御的帝音落下,李淳风和上四军众人同时起身,抬头望去,随后眼眸直接睁大,面露惊骇之色。
    因为此时这个不大的前院之内,密密麻麻站着数百人,黑压压的一片,而年轻帝王黑金色帝袍摇曳的身影之后,并排站着一列天辉军,还有大量来自司天监的修士,军医卫以及太医院的医官。
    李淳风双眸轻轻一扫,发现赵御身后天辉军的数量是整整五位,也就是说年轻大帝直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除了前去游历的胖子之外,将神京城内分散各地的天辉军全部聚集至一处,降临于此,足以可见赵御对此事的重视。
    随后白须飞扬的李淳风,轻轻抬脚上前,来到赵御身旁,张嘴开口将事情的经过仔细地叙述一遍,只见年轻帝王面色虽如平湖般毫无变化,但是身上所蕴含的帝威却愈来愈浩瀚,越来越灼人。
    一番言语下来,李淳风的额头之上已经布满汗珠,低着头不敢再言语,神机阁袭击司天塔那一役之后,他被贬为平民,而此护卫不利,还不知赵御将如何处置他。
    “大致的经过朕已经知晓,魅惑魔女带着军医卫等人去唤醒治疗崖下镇的镇民,司天监众人查看捕捉白冥修的气息,其余之事,由风行者一律先行安排,朕先去看看奶奶。”
    帝音落下,赵御抬脚上前,轻轻推开面前内屋的大门,踏入其中。
    由客栈掌柜紧急收拾出来的客房很是简陋,内部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品,毕竟地处大夏西境,又与外界难以交流的并州,自然比不得东部和中原地带之繁华。
    一张床,一张方桌,以及一面铜镜一盏灯,已经是中年展柜短时间内所能搜寻到最齐全的物件,毕竟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让贵人用自家人一直使用的旧货。
    但是不知为何,踏入其中的赵御,望着眼前简单的家具,竟然有着一瞬间的愣神,他不由想起白帝宫凌波殿,老太后所居住的内宫,同样也是这般简单,伴随着一盏不灭灯,度过漫长的后半生。
    “御儿,你来了。”
    老太后慈爱的声音响起在耳畔,赵御回归神,抬眼看着前方,轻轻一笑,微黄色的灯光之下,老太后斜躺在木床之上,同样也在笑。
    俊美而不是威严的年轻帝王,眼睛与鼻子几乎和太祖赵无极一个模子刻出,但是嘴巴却随老太后,因此在这一瞬间,两人的笑容极其相似。
    “奶奶,孙儿来晚了,您受苦!”
    赵御迈步向前,先是抱了抱上前迎接的胭脂,在其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坐到床边,伸手握住老太后的右手。
    虽然房间之内因为烧着玄天炭,温度并不低,但是老太太的手,格外冰凉。
    赵御看着面前,经过简单的梳妆打扮,面色看起来健康不少的老人,张嘴轻轻开口道:
    “朕收到折子说奶奶下午时突感不适,现在可曾好些?”
    “我好多了,这人一老啊,毛病就多,不过老身我身子骨算是硬朗的,御儿莫担心。”
    “奶奶还是这么端庄典雅,怎么会老,一点都不老。”
    赵御眨眨眼睛,语气之中带着打趣,随后老太后捂嘴轻笑,整个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温馨,就好似普通人家的孙子出征归来,看望自己的奶奶。
    老太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赵御,那和记忆中相似无比的俊秀脸庞,随后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面前孙子的眉心,那鲜艳欲滴又威严无比的大道之花。
    随着老太后手指的拂过,赵御眉心的大道朱砂纹突然间变得滚烫无比,好似要直接燃烧而起,随后老太后轻轻摸了摸年轻帝王的脸颊,有些心疼地开口道:
    “御儿,拔除了南蛮荒民那颗存在已久的毒瘤,使得雷州和大夏西南的无数子民彻底解放,功盖千秋,你做的很好,也辛苦了。”
    “都是大夏那些征战将士的功劳,而且镇压南蛮是朕的分内之事,朕也不管后世的子民如何评价,朕只求当下的大夏,繁荣昌盛!”
    月上中天,寒雾更甚。
    崖下镇的街道之上,月牙儿带着军医卫走过一间又一间屋宅,随后缭绕于其周身的自然之助精灵,化作一只只飞舞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飞入屋内,自动治疗着陷入昏迷的子民。
    与此同时,大量的司天监修士在整个镇子的周围以及四周仔细探查,并且释放神通捕捉那虚无缥缈的一丝幽冥气息。
    赵御几乎将整个大夏司天监最擅长追踪的修士都带了过来,而逐渐了解年轻帝王脾性的所有人都知道,别看赵御面色沉稳如常,但是整个大夏即将掀起狂风暴雨,风云再起!
    龙有逆鳞,触之必杀,何况是大帝!
    第0507章 活的明白
    夜愈深,雾愈浓,滚滚寒雾紧紧贴着地面,甚至将整个前院的每一寸角落都完全填充,宣示着它在并州独一无二的主权。
    但是侦查守卫的逆天之处在于,无论是黑暗还是浓雾,只需插上一颗,就可以提供清晰无比,无任何死角的全方位视野,因此在院中所有人的眼中,这漫天大雾就好似不存在一般,甚至可以轻易地捕捉那一闪而过飞鸟野兽。
    年轻帝王进内屋之后,在大小姐徐晴有条不紊的指挥之下,大量人员被派遣而出,在黑暗之中穿梭行动,进行善后。
    尤其是镇上那被完全抹去的唯一客栈以及碎裂殆尽的地面,为了不再在明日引起更大的恐慌,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恢复完整。
    雾中寂静,只时偶尔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破空声由远处传来,年轻儒生信浩静静地盘腿坐于院子的角落之中,阵阵出神,俊朗的面容之上带着恍惚之色。
    他的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回闪过那无穷冥气从自己儒袖之内冲出的画面,眉头愈来愈皱,随后放于腿上的双手紧握。
    从某种意义上说,白冥修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地突破李淳风和上四军组成的防线,进入客栈大堂之内,他占据了很大的原因。
    因此自昏迷中醒来之后,这位年轻儒生便一直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正面与神州浩土之上的顶尖大修放对,但是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为他人做了嫁衣,差点铸成大错。
    一道目光穿过重重雾气,静静地注视着盘腿端坐的年轻儒生,这道关心的目光来自屋门口镇守的天辉军队列,属于军团指挥官江越,他们是年轻时就并肩作战的知己好友,但是此时因为身份保密需要,只能默默关怀。
    但是不一会,就有一道身穿血甲的挺拔身影,在江越目光注视之下,逐渐走向信浩所在的院子角落,随后轻轻的声音响起于年轻儒生的耳畔。
    “信浩,来喝一点这个,有助于恢复本源元气,你之前伤了本源,如果不及时弥补,将会对今后的修行产生影响。”
    “多谢!”
    年轻儒生信浩抬头,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装有净化药水的蓝色小瓷瓶,再次行一礼之后,仰头一饮而尽,随后闭眼仔细调息,而捧日军副指挥使江屠同样再次取出一瓶净化药水,一屁股坐于信浩身旁,看着大门紧闭,只冒出微弱灯光的内屋,面露思索,沉默不语。
    “我有过错!”
    片刻之后,调息完毕的信浩睁开眼,张嘴吐出一语,语气之中透着凝重和认真,而身旁的江屠突然间扯嘴轻笑,回应道:
    “战场之上,无论是两军对垒还是高阶修士的相互搏杀,都瞬息万变,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因此错不在你,而在我,毕竟我身负圣命,信浩兄你只是来帮忙的。”
    “对于我等来说,只要是大夏子民,就没有袖手判官的道理,而且错就是错,对就对,与动机和职责无关。”
    年轻儒生开口回应的面容肃穆,眉头微皱,双目之中满是认真之色,这种认真,不由让江屠想起了那道巍峨帝影,同样的眉头微皱,同样的认真。
    说起来由夫子一手创立的儒门,对于大夏的影响极为巨大,尤其是大夏之主赵氏,无论是赵御的父亲赵景,还是现在主宰大夏的年轻帝王,都是出自于儒门的弟子。
    因此微微思索过后,江屠转过头,看着面前年轻儒生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继续开口感叹道:
    “尔等儒门出身的,总是可以把这大道之下如线头般的纷乱,用一个又一个道理锊的清清楚楚,难怪各宗都说最喜欢和儒门打交代,同时又最怕,你们太讲道理,太认原则。”
    盘坐着的年轻儒生信浩面色不变,同时极为认真地开口纠正了对面江屠的言语之中的错误。
    “陛下已经下旨将整个儒门全部撤销,转为大夏学宫,因此现在世上再无儒门,而是只有学宫!”
    “好好好,学宫,学宫!”
    江屠抬手一拍脑袋,颇为无奈的开口回应,随后继续开口道:
    “真不知道你和我那性子跳脱却极为高傲的弟弟是如何成为知己的,你等两人的性格相差如此巨大。”
    “差异固然存在,但是对于知己而言,有一点共同点便足以。”
    信浩开口轻轻回应,继续皱着眉,看着前方翻滚的浓雾,自雾中他隐隐好似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随后轻轻继续开口道:
    “我们儒生,自入门之后起,便要学两件事,不单单学道论,还要学剑,夫子曾经说过,用书将道理行不通的话,那便用剑讲道理,用书讲道理江越不懂,但是剑,他就懂了。”
    语毕之后,一身血甲的江屠双手向前一拍,由衷地开口感叹道:
    “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便是活的明白,同时也最难!”
    江屠的话音落下之后,两者不再言语,这院子内的角落之中再次恢复安静,许久之后,江屠右手撑地站起,随后准备迈步向前,同时开口说道:
    “这次任务结束,回营之后少不了被一阵耻笑,还要负荆请罪,但是咱们大夏的荣耀就是知错能改,而且以陛下果断的性格,亲手拿回属于自己荣耀的时候,应该就在眼前。”
    话音未落,院子内屋的大门突然打开,屋内年轻帝影一步踏出,随后身后的屋门轻轻关上。
    在关上屋门的那一刹那,浓郁到极致的浩瀚帝威瞬间席卷整个崖下镇,威严之内还有着无穷的风暴在凝聚。
    所有人包括原本盘坐在地的年轻儒生信浩,都笔直站立,面色肃穆。
    赵御面无表情,但是却不怒自威,而且浑身上下的气势充满灼人的锋芒,和在屋内,老太后身前之时判若两人。
    站立一息之后,赵御缓缓向前迈步,随后走出小院之外,同时煌煌帝音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李淳风,你随朕来,朕要问你一些问题。”
    第0508章 天人五衰
    “李淳风你告诉朕,奶奶目前到底是何种情况?”
    夜间的并州崖下镇街道,寒雾滚滚,气温极低,三道人影向前踏着夜色迈步前行,随后赵御极为凝重的询问声响起,呼出一道长长的冰气。
    年轻帝王的话音落下,其身后,落后半个身位的李淳风面露难色,白须跳动,但是就是难以开口言语。
    赵御见状,直接停下身形,转身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李淳风,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你但说无妨!”
    年轻帝王的直视而来的目光,仿佛带着难以名言的威严,使得李淳风哪怕深处这冰冷的寒夜,却也感觉到好似被烧灼过后的刺痛,随后李淳风轻轻叹一口气,轻轻开口回应:
    “回陛下,据白冥修所言,太皇太后正在遭受天人五衰之劫。”
    赵御并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静静听着李淳风余下的解释。
    “陛下年纪尚浅,或许并未听过这天人五衰之劫,但是对于我们这些老人而言,这五衰之劫便是大道所下的最后通牒,神州浩土之上有着无数修士,吸取天地元气修行,壮大自身,自入初境正式踏入修行,再经过道虚,道实,掌缘生灭境从而拥有移山填海之威能,因此以此而论,理应是修为境界越高,寿命便越长。”
    说到此处,李淳风一抚胸前白须,眼里唏嘘之色更浓,继续开口道:
    “但是事实情况并不是如此,大道是公平的,圣人之下,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寿命都是一样,哪怕是一辈子无病无灾,最多不过百来年,而这其中,这天人五衰之劫,就是大道对整个人族公平的体现。”
    “你的意思是,一旦人族修士的年龄,达到了大道最后的期限,这五衰之劫便会自动降临,避无可避?”
    “陛下圣明,只要身处于大道之下,便要遵循大道最基本的法则,人族已经是万物之灵,钟天地之宠爱于一身,天生适合的修炼,而这天人五衰,便是大道维持法则基准最根本,最有力的手段!”
    李淳风的声音之中带着的感叹,诚然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族大修而言,天人五衰之劫或许是内心深处最恐惧,又最不愿提起的恶魔。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天人五衰便意味着死亡。
    人固有一死,无论是谁,终究比不过那无情的时间,但是在修为通天,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迈出那一步,而获得真正解脱之时,天人五衰降临,带着满腔遗憾而生死道消,那才是世间最残忍之事。
    而且,李淳风他也老了!
    此言落下之后,赵御陷入了沉默,随后带着李淳风和梁破继续向前,他需要好好思索和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既然这五衰之劫是大道最后的平衡手段,那么绝对是难以逆转。
    “李淳风,可有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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