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的,红果开锁的手犹豫了。
    今天奶奶不在家,怎么一个二个都找上门来。
    柴草间木门配了一把大铜锁,这把锁如果用发卡还真打不开,铜锁底部有些刮手,她低头细看,发现是一道划痕……一道新鲜的划痕。
    前两天奶奶让她来搬过煤球,她清楚记得,上次开锁的时候没有划痕。
    谁来偷偷开过锁?红果看了眼安顺和顺嫂,安顺回头看向院子南角门,安嫂磕到一个坏瓜子,正往地上吐掉。
    红果没声张,轻轻推开门,头上传来“叮叮当当”一阵铃声。
    第7章
    推开柴草间房门,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
    门外的顺嫂笑道:“以前没通自来水,这西跨院就你们家有口井,你奶奶防我们比防贼还厉害,老掉牙的恩怨了,还记恨这么多年做什么,是吧?如果我们也这么记仇,安顺那天就不会下井救你们,这后果……想想多可怕。”
    红果盯着头顶的铜铃,老太太确实很记仇,只要轻轻推门就会碰到挂在梁上的铃铛,谁也别想偷摸进来打她家的井水。
    柴草间的窗户是那种老式的木棱窗,开在高处,比较小,室内光线黯淡,从外面进来,眼睛要停一会儿才能适应里面的光亮。
    屋里堆了一墙的煤球,还摆了一些废旧桌椅,而水井坐落在西南角,石头井圈高出地面半米左右,没有井盖,井圈边上挖了两个小孔,上面拴了一根井绳。
    安顺把手上的麻绳一头固定在石孔上,另外一头绑在自己腰上,他脖子上挂了个小电筒,兜里不知装了什么工具,然后利索地下井去了。
    顺嫂站在一边磕着葵瓜子,她从衣兜里抓了一把问红果要不要,红果嫌弃嗑瓜子麻烦,她不嗑。
    红果好奇盯着井下,井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顺嫂见红果盯着水井目不转睛的,应该是想起她之前跳井的事,不免劝道:“你忙你的去吧,等会儿完事了,我把钥匙给你拿回去。”
    这是要支开她的意思?红果并没走。
    顺嫂又跟她扯了几句家常,说要跟她家买点油炸花生米。红果问她要多少,顺嫂问:“你家还剩多少?”
    “好像没多少了。”
    “那你赶紧剥点花生,我要个三五斤的,等你奶奶回来炸好了,我来取。”
    “有剥好的花生,不着急。”
    顺嫂越急着让她走,她越是不能走了。
    不巧,外面有人喊,红果不得不出去,原来是桂也奶奶给端来了几块她自己做的荞糕。
    荞糕刚蒸好还有些烫手,红果没吃过这种小吃,她心思都在柴草间里,所以只端着打算放门口石墩上,并没有吃。
    桂奶奶微微有些驼背,她是院子里三位老太太中最慈祥和蔼的一个,从没听她跟谁吵过架红过脸,她笑问:“他们在捣腾什么?”
    “顺哥上次救我把金戒指弄丢了,他下井去找。”
    桂奶奶跟红果一样的想法,“也够粗心的,这老多天了,才发现啊?”
    老太太想了想又疑惑道:“没见安顺戴过金戒指啊?”
    果然不正常。
    在这个年代戴个金戒指虽说不上多招摇,但肯定能吸引邻居老太太们的目光。
    桂奶奶又补了一句:“不过安顺家这两年生活是好了,指不定是他姑姑安红给他买的。”
    安顺的姑姑安红在木得嫁了个有钱的老头,这个红果听她姑姑提起过。
    “安顺有几个姑姑?”
    桂奶奶笑道:“不就那一个吗?”
    红果懂了,跟她爷爷私奔和嫁有钱老头的都是安红。
    安红当年和她爷爷一起私奔去了木得国,可她如今又嫁给了别人?那她爷爷呢?不在了?
    红果把荞糕放石墩上,正要回柴草间,桂英又急匆匆跑过来。
    桂英来跟她借发夹,她下午要出去玩。桂英比红果小两岁,中学毕业后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影院当检票员,长得稚气可爱又没脾气,她是院里唯一能跟四朵金花都聊得来的女孩。
    红果把装发夹的铁盒拿出来给她挑选,桂英是个小圆脸,戴什么发夹都显得可爱,红果现在只戴黑色无图案的金属小发卡,她让桂英把喜欢的都拿去不用还了。
    桂英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红果,你对我可真好。”
    红果没理会,赶紧往柴草间走去,接近门口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里头传来“咚咚咚”石头碰撞的声音。
    找戒指为什么要敲石头?
    她加快脚步,一推门又“叮叮当当”一阵响。
    “哎哟,吓我一大跳。你们这铃铛太吓人。”井旁的顺嫂吓得跳脚,地上已经磕了一地的瓜子壳。
    红果伸手稳住了铜铃,铜铃边缘雕了莲花边,摸着这微微凸起的手感,怎么感觉内壁上……刻了文字。
    她昂头细看,隐约在铜铃内壁上看到了两个汉字,红果是个唯物主义者,她倒不害怕,一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走到井边往里看,安顺开了手电筒,他应该是听到了上面的声音,此时也没再敲了。
    红果在边上一刻不离地守着,顺嫂不自然地笑着冲井里喊:“找到没有?磨磨唧唧的。”
    井下没回音。
    没一会儿,绳子微微震动,安顺爬上来了。
    戒指没找到,安顺脚上的帆布鞋湿了,裤脚也湿了一小截,他笑着解释:“有东西卡在石头缝里,我以为是戒指,费了点时间。”
    红果好奇问:“什么东西卡在石头缝里?”
    “哦……黄叶子……黄叶子。”
    这又不是露天的水井,怎么可能有树叶?
    金戒指没找到,但安顺看着挺高兴,顺嫂也没任何抱怨,这夫妻俩很怪异。
    顺嫂急着走,红果指了指地上的瓜子壳:“扫干净!”
    本来以为做了红果救命恩人,在这软弱可欺的姑娘面前就能为所欲为的顺嫂,看着红果生人勿近的表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拿扫帚把瓜子壳给扫了。
    这边把柴草间所有东西都归位放好,临出去时,红果又仔细看了眼门头上那个铜铃,有些故事在她脑子里乱窜……
    第8章
    奶奶回来没多久就知道了红果给安顺开锁并让他下井找戒指的事。
    但这次奶奶没发火也没找红果麻烦,她坐在厨房门口抽着水烟,只轻声问:“戒指找到了?”
    “没找到。”
    水烟的香味在鼻腔里蔓延,红果不讨厌烟味,她蹲在垃圾斗旁剥蒜子,奶奶刚才拿了两根黄瓜回来准备做拍黄瓜。
    奶奶又问:“安顺在井底呆了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吧。”
    “带了什么下去?”
    “手电筒。”
    “还有呢?”
    面对奶奶的盘问,红果如实回话,“我看他裤兜里好像揣了个锤子,还有一把螺丝刀……”
    眼睛还挺尖。
    “他在井底干什么了?”
    “没下到井底。”
    “你看着的?”
    “顺哥的裤脚就湿了一小截,他应该是踩在水下第一级的台阶上往水底照手电筒,后来他还在井壁上敲了几锤子。”
    靠在水烟竹筒上的脸连带着褶子微微往下一沉,“他敲井壁做什么?”
    红果还没回答,门口进来个人,不巧,又是顺嫂。
    “崔婶,吃过啦?”
    红果奶奶瞟了对方一眼,继续抽着烟没搭理。
    “崔婶,我跟安顺商量了,柴草间一千二就一千二吧。”
    老太太这态度顺嫂也习惯了,她走前来,拉过旁边的竹椅坐下。
    红果奶奶把烟筒往地板上敲了几下,冷笑了一声,“你说晚了。”
    顺嫂既诧异又惋惜,“卖了?”
    红果奶奶不置可否。
    顺嫂跺了跺脚,不甘得狠了狠心,“要不加到一千五,就卖给我们吧。”
    从六百涨到一千五,涨价两倍多了,红果再不理解现今的物价,看看这涨幅,也懂得这绝不是一笔正常的交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千五对于缺钱的李家而言,绝对是有诱惑力的。
    但奶奶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冷冷地问:“你们哪来那么多钱?”
    顺嫂语气一滞,尴尬笑道:“我们确实没那么多钱,我先给六百,剩下的晚十天半个月的,我们一定全给。”
    “谁给你们钱?安红吗?”
    顺嫂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们那姑姑几十年都没见了。我是打算跟我姐借,我姐有。”
    见红果奶奶没吱声,顺嫂又继续解释:“他姑姑写信来说红果他爷爷当年失约了,根本就没去找她……”
    “所以她让你们来我这儿找?”
    找什么?找她爷爷?
    红果想着奶奶这话里的意思是,刚才安顺下井找东西跟找她爷爷有关?
    顺嫂也好像没听懂似的,茫然反问:“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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