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方走了过来,正是被乐彤光连续碰瓷三次才顺利赖回家的新饲主驺虞。
    “给她了?”
    纪巍看着来人点了点头,他有些不解:“你干嘛不自己给她,这样她还能感激你。”
    “不需要她感激。”
    纪巍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那你什么时候跟乐乐坦白身份?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总瞒着她不太好,园里也没有那么安全,你不在身边的时候,说不定她会遇到什么。”
    驺虞停下脚步,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打从乐彤光第一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看穿了这是只小猫妖,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乐彤光第一次出现在小区踩点跟踪观察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是只妖怪,但乐彤光实在是太弱了,弱的就像路边的一只蚂蚁,随手就能捏死,这样一只小妖怪闯到身边来,他以为乐彤光是别有所图,或是听说了关于他的传言,想做些什么。
    千古以来,关于驺虞的传言都是仁兽,他不吃非自然老死的活物,不忍心踩上任何一只小虫子,心地无比善良。实际上传言和真实情况相差甚远,他确实不吃活物,却不拘泥那只动物是怎么死的,刚杀死在他面前,血都溅在身上他也照吃不误,不踩死虫子也只是因为他速度很快,根本就没机会踩。
    许多不明真相的小妖想要寻求庇护或是有求于他,可小猫妖跟踪了他一个月却什么都没做也没要求。
    然后那天下班回来,他就被躺在面前的小猫妖给拦住了,圆圆软软的小猫熟练地在他面前躺倒露出肚皮诱惑他。
    驺虞忍不住想皱眉,这只猫妖不说明来意,反而用这样低级的魅惑术来魅惑自己,实在是不怀好意,不管她想要做什么都不可能。这么弱小的妖怪他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无视转身就走。
    然而那只猫在第二天又孜孜不倦地凑了上来,这次更加过分,不停地用脑袋尾巴蹭他的腿,将爪子往他手边递,一点做妖的样子都没有。
    驺虞再次无情地走掉了,这两次的态度他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述的非常明显了,可没想到第三天那只猫妖又来了,这次还送来了一条蛇当礼物意图讨好他,驺虞有些为它的坚持不懈所打动,他实在不明白这只猫妖想要什么,是真的在讨好自己想要跟在自己身边?
    想依附驺虞的小妖也不少,但他讨厌麻烦讨厌身边有其他人和妖的味道,于是他朝猫妖释放了一些妖气。驺虞这时候才有了个新发现,这只弱到几乎没有任何能力的猫妖竟然感受不到妖气,也完全没有察觉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发现让驺虞既意外又觉得有些好玩,便直接将猫拎回了家。
    更意外的是,隔天他就发现新来的饲养员竟然就是昨天拎回家的猫,他立即去园里打听才发现这只猫妖已经入职动物园半年了,一直在飞禽区工作,所以他们彼此间没有碰过面,当然也可能碰过面,但他不可能对这种小妖有任何多余关注。
    这只小猫妖将自己伪装成了普通人类,她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园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驺虞简直想大笑三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偏偏一整个动物园的神妖精怪全都恶劣地没有告诉小猫妖真相,一个两个的在她面前伪装成正常人,等着她什么时候发现真相。
    驺虞也在静静观察着,观察了很久很久,越接触越忍不住靠近,想摸摸她的脑袋想将她圈在自己的地盘里。
    小猫妖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她接近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努力生活,努力填饱肚子,努力守护家里一窝普通猫的小猫妖而已,甚至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那些跟她毫无关联的普通动物,到自己没饭吃不得不给别人当宠物。
    驺虞也会随手救助一些受伤的猫,可他做不到将那些猫纳入自己的责任下完全保护起来,也绝对不会为了生计屈从与任何人。小猫妖做到了,她甚至都没有任何怨言,只要填饱了肚子就开心满足了。
    视线从外面收回,驺虞道:“我自然会保护好她,不需要你来操心。箕尾山神,你的山快要平了,还不赶紧去救一下。”
    纪巍越过他朝园里看了眼,顿时脸色一变:“怎么在这打起来了,当我不存在啊!”说完他直接飞上天空,很快消失在原地。
    如果乐彤光此刻在园里就会发现,原本的动物园已经整个大变了样子,草变成树,树变成参天巨木,小山丘变成山峦,山变成高耸入云的连绵群山,小河成为长江,还有一片汪洋大海和海岛,原先的野生区已经大到看不见边界。
    这天地间,唯有动物园的大门和办公楼还原样立在原地岿然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样。
    一阵阵怒吼从某处山峦中穿来,巨大水流冲天而起又很快落下去。
    这里已经不再是动物园,而是真正的山海界,两界交界处就在动物园的大门,踏进来便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驺虞骤然变回原形,那是只虎躯狮首的巨大动物,白毛黑纹,一条长长的尾巴翘在身后,就像乐彤光平日里见到的狮子和老虎的结合体,却又奇异地不让人感觉到突兀。
    驺虞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某座山上,山间一只巨大的红色野猪正在拼命反抗,它不时发出婴儿般的叫声,巨大的水流自周身涌起向四周攻去。这正是下午被货车拉进来的那只,叫合窳的凶兽,最擅长引发暴雨和洪水,今天这异常的天气也是因它而起。
    一整个上午驺虞就在处理这家伙。山海界并不是一个整体,还有很多碎片散落,当碎片和人界碰撞融合,其中沉睡的凶兽便会醒来给世间造成灾祸。
    不在山海界内战斗都要避开人群,相当麻烦,驺虞也是累得够呛。
    合窳被打了一顿已经老实了很多,这会又闹腾起来。这会一个个龙头人身牛头人身的山神围在它身边正在攻击。在界内合窳闹不出太大的事,驺虞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继续向前飞,越过平日工作的草原飞到连绵山脉中。
    这里有他的老邻居东北虎,实际上应该称呼它为,穷奇。
    堂堂上古凶兽穷奇被禁锢在这里,这一直是穷奇最愤怒羞耻的事,前两天木角差点就被他直接咬死,幸好木角还有宝物护身,只是受了些伤。
    穷奇实力很强也很难被杀死,它每天都在爆发边缘,甚至凶性很可能会影响其他动物的神智,驺虞在它隔壁是镇压也是看管。驺虞才刚离开一会,它就又挑动已经老实下来的合窳让它发狂。
    “驺虞,我要吃了你!”
    看到驺虞出现后穷奇越发愤怒起来,猛地朝它冲了过去。
    驺虞甩了下尾巴,也直接扑了上去。
    另一边。
    乐彤光本来晚上还想找纪巍了解一下园里发生的事情,但找房子太投入了,她直接忘了这件事。其实有可能纪巍也不知道,他也不是野生区的组员。
    乐彤光收好手机一路跑回家,旧手机她也没打算丢掉,那个还能用,万一哪天新手机出意外了,她还能有个备用机。
    饲主还没有回来,早上他一脸低气压地匆忙离开,看上去像是出了大事,乐彤光在墙上等了一会没等到人,估摸着他应该回来的比较晚,乐彤光转头又朝老城区跑去。
    上午的暴雨让排水困难的老城区受了灾,到现在街边还全都是一片片的深水,一些环卫工人穿着胶鞋拿着扫帚在清扫,这样的速度很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乐彤光在街上看到了比平日更多的流浪猫狗,下雨天对流浪猫来说是件很灾难的事,它们没有窝,有窝也大多在野外,一旦下雨就无法安稳休息。但同时下雨也是个好机会,因为雨天也是蟑螂老鼠出现最多的时间,人类不爱在雨天出门,面包店小吃店就会有剩余的食物被丢掉,守在垃圾桶中就能填饱肚子。
    一排小吃店的周围正有三只流浪狗在为了一块肉打架,乐彤光快速从旁边经过,还看到了熟悉的黄色身影,是总在附近徘徊的黄狗,它很瘦却很凶狠,身上被另外两只流浪狗咬出了伤,却依旧死死守着身后的小块肉不放松。
    黄狗的坚持最终让另外两条狗无奈放弃,它叼着肉,口水往下滴落却没有吃,也一路朝老城区跑去。
    乐彤光很快回了家,院子里长满了猫,大大小小的猫都在外面窝着。
    大雨让地势不高的一楼屋子里充满了潮湿味道,破了个洞的窗子没有关牢,雨飘进来,地面湿了大片,所有猫都远离门窗在沙发和木板床上挤成一团。于是等天晴后,在屋里待不住的猫们就全都跑了出来晒太阳,太阳快落山了也舍不得进屋。
    乐彤光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在地面干透前确实不太适合居住,不然会有皮肤病。
    “去楼上吧。”
    这栋楼包括附近所有房间都空了下来,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其实它们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乐彤光交代过,不能随便乱跑,也不要单独行动,加上这些猫身体有残缺,爬楼很困难,除了个别活泼的,其他的一直在一楼活动。
    乐彤光一手抱着一个挨个抱了上去。这几只是后腿被压断的,整个背脊往下都无法动弹了,只能靠前肢力量拖动前行,还有两个是前肢没了的,倒是能走,行走的距离很短,无法长时间行动。
    将它们安置在楼上,乐彤光将猫粮一起搬了上去,楼上没有水电,稍稍有点不太方便。好在楼上的屋子都很干爽,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在搬上搬下的时候,刚刚见到过的那只黄狗跟了过来,它站在楼下不远的地方,嘴里叼着块肉,它将肉放下,朝着楼里叫了一声。乐彤光从阳台探头看了一眼。
    “汪汪。”
    黄狗将肉往前推了推,随后转头跑了,似乎过来只是为了送这块肉。
    乐彤光见过这条狗很多次,它们在这里做了很久邻居,乐彤光没有跟它打过架,黄狗很聪明也很机警,知道这里是她的地盘,很少过来,每次她一龇牙对方就迅速离开。
    这黄狗原本是有主人的,是一对老夫妻,年初老头子摔了一跤脑溢血,住院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老奶奶过了俩月也走了,狗被遗弃在街上,它多次试图回到原先的房子里,那房子被搬空锁上了,它趴在门口不愿离开,原主人的儿子将它带走,它花了整整十天自己跑了回来。那之后它不再趴在门边,只是在周围流浪,直到这里的居民都搬走。
    黄狗尝试过来接触很多次,但这还是它头一次如此明显地过来示好。
    乐彤光看了一会,那块肉挺新鲜的,最后让狸花猫将肉带上来,给身体比较虚弱的猫分掉了。
    认识那么久,乐彤光也知道黄狗不是疯狗,她不在的时候,遇到事情也许黄狗还能帮一下。
    安顿好猫们,又给它们挨个上了遍跳蚤药,眼见外面已经黑透了,乐彤光这才离开。
    然而她都在外面转这么大一圈,饲主也还是没回来,乐彤光跳上墙头耐心等着。
    饲主不回来,她也没有去影咖打工,就这么一直等到快十点,才终于把人给等回来。
    驺虞带着一身疲惫进了门,乐彤光猛地蹿下墙头仰着头关切地看着他。
    驺虞托着她的屁股抱小孩一样将她抱进了怀里。
    还是头一次有人类用这样的姿势抱自己,感觉很亲密,乐彤光的脑袋在饲主耳朵上蹭了蹭,下巴搁在他肩窝里。
    抱了好一会,驺虞将她放下来,拎在身边闻了闻,嫌弃地道:“怎么有股臭味。”
    乐彤光立即低头,今天又没有掉进淤泥里,怎么可能有臭味。
    驺虞重点抬起她的爪子,按着爪垫仔细嗅了嗅,又掰开爪缝让她看:“这里最臭,你看这里多脏,全都踩我身上了。”
    乐彤光稍稍有些心虚起来,晚上去了老城区,那边积水多,积水里什么垃圾臭虫都有,味道不怎么好,她当时踏着水过去的,肯定是沾上了一点,回来时仔细清理了毛毛和爪子,可爪缝里就没办法完全清理干净了。
    她耷拉着脑袋羞愧地喵了一声,爪子轻轻蹭蹭饲主的衬衣,试图将上面的痕迹给蹭掉。
    “还扒拉,这衣服不能要了。”
    乐彤光眼睁睁看着他脱掉了衬衫甩在一边。
    可是,饲主衬衫里面没有穿衣服,站在饲主腿上的小猫咪直面腹肌冲击,呆立当场。
    人类怎么能这样,怎么刚回来就让她看到这种画面?!
    第25章
    成精后的小猫咪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羞耻心的,她将脑袋埋进爪子里不看。
    驺虞翘了下嘴角,拎着她去了卫生间,一条长长的大浴巾将上身给裹住,那令猫冲击的一幕很快消失,乐彤光有些遗憾地舔了下爪子。
    今天没有洗澡,只是被捏着爪子仔细洗了洗四肢,直到沾了灰的肉垫重新变回粉红色这才被放开。
    驺虞站在洗手台前单手抱着它的肚皮给她擦爪子上的水。
    擦完了爪垫他又吩咐起来:“爪子张开。”
    乐彤光四肢完全伸长,蜷缩在一起的爪子开花,饲主仔细地用毛巾将爪缝间的水迹全都攒干。
    “好了,放下吧。”
    乐彤光眨眨眼,爪子垂了下来。
    驺虞将她往上抬了抬靠在肩膀旁边,在家里站这么高还是头一次,乐彤光有点开心。
    在客厅转了一圈,驺虞将她放下来,快速冲了个澡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刚到家时明明已经很疲惫了,这会心情竟然看上去意外的好。
    今天的晚饭不是猫粮,驺虞煮了鱼,那鱼一条条看上去都是完全透明的,放在水盆里不仔细看都以为是水反射的光。除了鱼还有两颗巴掌大的蛋。
    煮好后驺虞将食物分成了一大一小两盘,盘子放在桌上,乐彤光也被抱上了桌。
    驺虞在她对面桌下开始吃鱼,他面前多了一个蘸料碟,细嫩的鱼肉蘸着料碟,三五口就是一条下肚。
    乐彤光有些迟疑,视线看向自己的食盆方向,怎么今天吃饭要在桌子上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人类都不喜欢动物和人在一个桌子,觉得不卫生。虽然她觉得自己挺干净的。
    见她不动,驺虞将盘子往前推了推问道:“怎么不吃,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她口水都快要滴在鱼肉上了。见饲主不介意,乐彤光低头吃了起来,肉真的很鲜嫩,几乎没什么刺和骨头,她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喉咙间发出咕噜噜的震天响声。惹得驺虞频频抬头,还以为是自己十天没给她喂过东西了一样。
    乐彤光很不解,饲主是从哪里买来这么多美味食材的,她偶尔也会逛一下超市,都没看到这样的食物,可能这是有钱人的专属吧,这些肉一看就价格很贵的样子,还有那猫粮,和她买的猫粮味道天差地别。
    别的不说,才跟着饲主没多长时间,她就觉得自己的毛色比以前更柔软更亮了,舔毛的时候口感都不一样了,体重也涨了至少两斤。
    驺虞吃完了鱼就慢吞吞地剥蛋,两颗蛋他们俩一人一个,驺虞还贴心的将她的那一份给掰开了。
    本以为就是平平无奇的水煮蛋,没想到味道也意外的好,蛋黄绵软不噎,她吃了一胡须的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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