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比她有用。
    毕竟,如果是她自己去买的话, 应该很大概率买不到这么精准的乱世佳人绿。
    不过此时并不能看清颜色,房间里的东西都只能看出浅浅的轮廓。
    印着月光的窗户、对面墙上挂着的油画、油画下面摆放的书桌。
    昭棠曲腿坐在床上, 盯着虚空, 脑子里快速闪过今晚和路景越在一起的一个个画面——超市里的偶遇,菜鸟驿站的快递, 独自倚在灯下的男人……
    这些画面来来回回循环, 几乎就要开启无限自证模式, 证明路景越真的是特意为她而来。
    这念头一次次闪过, 她的心尖儿发麻。
    然而很快,她就又清醒过来——
    不可能。
    别做梦了。
    如果是别的男人,那还有那么几分可能是蓄谋已久, 但是路景越……
    真的不可能了。
    她抬手捂住眼睛, 过了几秒,慢慢地往上,手指穿过头发。刚刚洗过的发丝蓬松, 随着她的手指穿过, 一点点又散落下来, 带起一阵浅淡的甜香。
    她想起了路景越身上的味道。
    不甜,也不柔软,冷泠泠的,像山巅的雪松。
    真的不可能了。
    她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漫天大雪的夜晚。
    高考后,她离开岁宜,独自一人去临绛念大学。
    路景越是冬天的时候找来的。
    那会儿正是圣诞和元旦之间,几乎是一年间最冷的时候,尤其是北方城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往下落,白日里看雪的热闹兴奋散去,晚上就只剩下了厚厚的积雪和刺骨的寒冷。
    凌晨,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十几度,他还站在宿舍楼下没有走。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静静照着他清瘦的身影。不远处的长凳上,雪积得太厚,堆不住了,偶尔一捧积雪抖落到雪地里,发出沉闷细微的声响。
    大概宿管阿姨也怕出事,所以昭棠下来,阿姨二话不说就给她开了门,在她耳边低低劝说:“赶紧先让他回去吧,有话以后再说。”
    昭棠轻点了下头,羽绒服从脖子裹到脚,走到他面前,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气温很低,冷风刮在脸上,刺刺的疼。
    他从南方城市匆匆赶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服,脸被风刮得没了血色,惨白惨白的,眼眶却通红。
    她仰起头,他一动没动,低着头静静看她,轮廓坚毅,眼眸漆黑。
    昭棠轻声说:“回去吧,我白天已经说很清楚了。”
    他低低笑了:“你那叫很清楚?”
    他的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喑哑、黯淡。
    昭棠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长椅,轻轻说:“路景越,你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路景越直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深潭一样,沉沉的、无波无澜、没有活水进来,眼眶却红得充血。
    空气沉寂,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冷风吹过长椅,积雪轻轻落到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点了下头:“行,那我走了。”
    昭棠是希望他赶紧走的,可是真当他如此果断地说出这几个字,她的眼角仍旧不可抑制地热了。
    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积了雪的长椅。
    他的声音落在耳边,恢复了果断后,像积雪一样,往外渗着寒气:“但是昭棠,落子无悔,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着你。”
    “我这一走,就是彻底放弃,从此……”他停顿下去。
    昭棠放在口袋里的手指轻轻蜷缩,眼睛却倔强的没看他。
    路景越的目光紧紧攫住她,一字一字说道:“我只爱比你更爱我的人。”
    从此,我只爱比你更爱我的人。
    昭棠的手放在衣兜里,衣兜里的布料薄薄的、滑滑的,她无声攥紧。
    到最后,她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过了大约一分钟,轻轻说了一句:“嗯,那应该很容易。”
    耳边的男人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谁。
    笑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从此七年,她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他。
    七年,她念完了大学,又念完了硕士。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光,学生时代的尾巴,从青涩到成熟,最可以肆意放纵的年华,他们从彼此的生命里黯然退场。
    落子无悔。
    他就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言出必行,对自己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他不会回头了。
    又或许,他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别人。
    毕竟他要找爱他的姑娘,真的太容易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值得爱的男人。
    如果他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别人,那么如今他们每一次的偶遇,即使只是她心中偷偷的喜悦,都是不道德的。
    不知道是不是思绪里出现了太多的雪,心理暗示过重,昭棠忽然觉得很冷。但是她却并没有躺回床上,而是掀开被子,下床。
    她拉开卧室房门,走到客厅,将餐桌上放的那瓶水扔进了垃圾桶。
    他很大度,时隔多年,不再和她计较,甚至可以神情自若地和她说话,仿佛还是朋友。
    可是于她而言,就像她回来以前设想的那样,人海重逢,擦身而过,假装谁也不认识谁,才是最好的结局。
    重新躺回床上,她裹着被子,闭上眼,静静地想:他今天的运气真的是太坏了,跑了三趟没拿到快递。
    还让她误会了。
    喜欢一个人,是会下意识地将一些微不足道的巧合串联起来,像串珠似的,将它们串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是当白日梦醒,一切重归清醒,她终将发现,那些真的就只是巧合,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那样的清醒让人难堪。
    —
    第二天周日,奔波一个多月塑造出来的生物钟不负所望,让昭棠一大早就醒了。
    她睁眼,盯着她的乱世佳人绿窗帘看了一会儿,慢吞吞起床。
    把自己收拾好,简单吃了个早饭,她又继续收拾行李,顺便把脏衣服洗了,最后又将昨天新到的遮光窗帘扔进了洗衣机。
    然后她才坐下来,打算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借个梯子过来,一会儿窗帘洗好了她就踩着挂上去。
    刚拿起手机,就看到锁屏上两条未读消息,分别来自赵希声和房东。
    她点进微信,先点了赵希声的头像。
    赵希声:【家搬好了吗?】
    昭棠不知道赵希声为什么会在周末突然给她发来一条看似寒暄的消息。
    昭棠:【已经搬好了。】
    赵希声很快回复:【那你尽快抽个时间把我和你说的那篇论文写出来,下个月望城有个甲骨文国际学术研讨会,你跟我一起去,作个发言。】
    昭棠盯着这行字,轻轻眨了下眼。
    赵希声这是……发错了吗?
    她刚刚毕业,还只是个助理研究员,就去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言?
    她硕士期间确实也参加过学术会议,不过都是一些小规模、家门口的会议,她勉强能蹭进去做个小组发言,最后拿个二三等奖回来,已经算是她学术生涯里的高光时刻了。
    毕业以后考进博物馆,她并没有那么高的学术追求,她就只是想做个平平凡凡的搬砖人而已。
    朝九晚五,做做本职工作,向大众宣传宣传中华文明,就是她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全部职业规划了。
    毕竟她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可能确实不笨,高考努努力考了个985,但也并没有聪明到哪里去,终究也只是个平凡人。
    她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假如她真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她就不会考编,而是考博,继续在学术界高歌猛进了。
    然而刚刚参加工作的她,就要跟着赵希声去国际学术会议了吗?
    她想了想,委婉地问:【主任,您觉得我能说什么啊?】
    赵希声想是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直接说:【去看看吧,甲骨文研究这么多年,就释读出那1500多个字。巅峰期过后,学科发展就遇到了瓶颈,我自己也遇到了瓶颈。当然你让我演讲,那我也能洋洋洒洒说个半小时,不过有什么意义呢?没什么新的贡献。你们年轻人有想法,一起去交流交流,说不准能找到努力的新方向。】
    赵希声都这样说了,昭棠只好应下:【好的主任,我准备准备。】
    结束和赵希声的对话,她才点进房东的消息。
    房东给她转发了个小程序过来,看缩略图是个互联网+的程序,也没发文字,没头没尾的。
    昭棠想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嗯,应该是喊她帮忙砍价的。
    那还是等她先打完电话再砍吧。
    她退出来,在通讯录里找物业电话,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房东:【对我已读不回?】
    昭棠:“……”
    “已读不回”这四个字确实很令人讨厌。
    她还是别做讨厌的人了。
    她退出通讯录,打字回复:【好,我现在就帮您砍价。】
    发送出去后,她点进小程序。
    出乎意料,竟然不是让她砍价。她想想又找了找,也没找到什么助力红包的入口。
    她奇怪地退出来,正好看到房东发来一个:【?】
    她还想发问号呢,他倒是先发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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