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西门。
    在夜色的遮掩下,三个黑袍人乘着一艘小船过了护城河,其中一人拿出火折子吹着,在城楼下晃了晃,不多时便见有人打开城门,一个校尉军官拿着火把走了出来,放低打量了黑袍人一眼,然后赶忙向对方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家主!”
    此刻若是刘表在这里,定然要大吃一惊,因为在火把的映照下,看面容,为首那人不是蒯良还能是谁?
    蒯良脸色严肃,一改往日随和,只是轻一点头,连半句含糊都没有,便直接问道:“我交代的事情,可全都安排好了?”
    那校尉答道:“西门守卫已经全部替换,再加上军师那边,今夜城中巡逻之人我方可掌握大半,其他各部兵马,虽然无法全部控制,不过城中许多校尉以上将官,特别是那几个心向刘使君的校尉,除去王威将军之外,其余皆被军师请去饮宴,至于原本驻守位置,已经被与我方亲善之人替代。”
    “好!”
    蒯良赞了一声,然后沉声道:“前面引路,路上小心些,算算时候……应当差不多了。”
    “喏!”
    那校尉应了一声,当即请蒯良入城,之后左右又出来数名蒯家的死士,一起拥着蒯良上了一辆马车,于黑夜中悄然向着蔡瑁的府邸驶去。
    蒯良稳稳的坐在车中,一路都在闭目养神,旁人只当他是气定神闲,但蒯良自己却是知道,他的手心里早已经满是汗水,就连后背也是冰凉一片。
    蒯良的智谋比蒯越丝毫不差,但他却没有蒯越的心狠,今日这等事情,他生平还是头一遭。
    当马车停在蔡家府邸门前,蒯良一下车,就能听到其中的歌舞丝竹之声,显得极为热闹。
    若是换做旁人,必然要在心里暗骂蔡瑁不争气,如今襄阳城被袁术所困,连战连败,竟然还有闲心如此玩乐,但蒯良却是知道,这些歌舞,不是用来欣赏,而是为了遮掩那杀伐之声啊。
    蔡家早有人在等候,见是蒯良,当即就把他引入府内,同时不断的小声跟他说着里面的情况,很快,等蒯良走到饮宴的大厅外面的时候,坐在主位上正与在座之人敬酒的蔡瑁已然瞧见了他,当即笑着站起身道:“诸位,有贵客到来,尔等代我迎接,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往门外看去,只是蒯良依旧穿着黑袍,众人哪怕伸长了脖子,一时也难分辨是谁,倒是有几个看他身形眼熟的,但也没有往蒯良身上去想。
    所有人都在看着外面,根本没有注意到,蔡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缓步后退去,与此同时,又有数十名武士自后堂屏风进入,先是躬身小步疾走,等靠近之后,就见最前的几人一个纵越,猛的挥刀向坐在最前面的两名都尉的后颈斩去!
    “啊!”
    一声惨叫从众人背后传来,刚刚还向外看的众人纷纷回头,顿时目瞪口呆,紧跟着就是亡魂大冒,冷汗遍布全身。
    只见一个都尉的脑袋已经般了家,正在地上滚做葫芦,而身体满是血迹,做摇摇欲坠状,另外一个,脑袋倒是没掉,却是歪在了一旁,看上去却比上一个死状更惨。
    因为之前已经喝下不少酒水的缘故,众人反应有些慢,直到又有人被武士扑杀之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呼喊,一边慌手慌脚的向门口方向逃窜。
    “军师,为何害我等性命!”
    “蔡瑁,你好大胆,杀害同僚,难道你是投了袁术不成!”
    “你就不怕使君责罚!”
    “军师,我家与蔡家可是至交啊!”
    ……
    众人乱哄哄的向着门口方向跑,但蔡瑁既然设下这鸿门宴,岂能没有准备?
    只见众人刚跑了没几步,从门口又涌入了两百来号武士,一个个甲胄鲜明,长刀前举,那些将校虽有佩剑,武艺也是不俗,但面对阵列,除非武艺出神入化,否则冲上去就是个死。
    无奈,众人只能一步步退却,直到被武士们围困在中央。
    这些将校们就算之前酒喝得再多,现在被上百把兵刃指着,也全都清醒了,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恐万分,特别是刚才有人胡乱喊了一嗓子蔡瑁投了袁术,不少人全都当了真,以为蔡瑁要拿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做进身之阶。
    蔡瑁看着这些人被困住,先示意吹吹打打的那些人再卖力一些,别让喊杀声传出去,然后才向蒯良拱手道:“蒯兄,路上辛苦了。”
    蒯良此时已经走入厅内,尽量不去看那几具尸首,笑着拱手道:“德珪,许久不见。”
    蔡瑁正要再说话,就听人群中有人双眼怒视着蒯良,同时手指蔡瑁,大声喝道:“太守难道也要与此撩同流合污不成!”
    顿时,不仅蔡瑁蒯良,就连那些被围的人也纷纷向出声那人看去,赫然是王威之子,王义!
    且不提蔡瑁与蒯良,那些被围困的将校看王义的目光有佩服,也有恼怒,非常复杂。
    佩服的是王义真的有种,跟他父亲一样的忠义,即便是在刀俎之下,也不弱了气势,着实叫人佩服,登时就有几个人下意识的向王义靠拢,显然是打算以他为主心骨了。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恼怒王义糊涂,甚至看他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恨意。
    都这等时候了,不想着先行求饶保命,反而上来就将这两人一起骂了,是生怕死的不够快么?
    特别是蒯良,这位是个老好人啊,应当求他才是,怎能骂他?
    还有极少数人,却是脑子比较灵活的,在看到蒯良居然也出现在此之后,心里想法一下就多了起来。
    蒯家,蔡家,这两家联手,可是能够掀翻半个荆州的……
    蔡瑁撇了王义一眼,没搭理他,而是与蒯良并肩站到众人面前,道:“诸位,莫要慌张,且听蔡某一言,如何?”
    蔡瑁扫视了众人一圈,虽然他没什么霸气光环,但几百武士站一圈比什么光环都厉害,众人基本全低下头去,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即便王义这样的年轻热血之人,也暂时沉默,相比其他人,他更是清楚,刚刚被杀的那几,全都是刘表的亲信之人啊。
    蔡瑁继续说道:“蔡某今日所为,并非是为了私心,而诸位也是荆州骨干,只要自问忠义,就无需慌张,因为蔡某是不会用诸位的人头去讨好袁术那个逆贼的,而且……也有人不许蔡某如此。”
    闻言,不少人松了口气,他们不怕蔡瑁杀人,而是怕蔡瑁不留活口。
    毕竟这里绝大多数跟蔡瑁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反而还对蔡瑁多有巴结,只要蔡瑁别发疯,他们相信自己应该不会是蔡瑁的目标。
    不过,让众人都纳闷的是,听蔡瑁语气,他背后似乎还有人,而且这人显然不是刘表,蔡瑁自己也说不是袁术,那还能是谁?
    可惜,众人虽然奇怪,但他们的层次有些低,再加上李易出身不好,几乎没人能联想到李易,只有王义心中有所察觉,脸上也隐约透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呵呵……”
    笑了一声,蔡瑁拱手向北方举了举,朗声道:“今日,蔡某是奉朝廷征新任南将军之命,为襄阳清除隐患,只等此事了结,征南将军便亲会领大军击破袁术!”
    “什么!”
    “征南将军?”
    “是谁?”
    “难道是皇甫老将军来救荆州了?”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竟然被征南将军四个字转移了注意力,就连王义也不例外,只是王义马上就感觉不对,皇甫嵩可是德高望重之人,怎么可能让蔡瑁滥杀?
    蔡瑁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蔡某得将军密信,知道城中有人背弃荆州,背弃大汉,欲献城转投袁术,所以,为了不让军心动荡,蔡某今晚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时,那些被围的人中,忽然有一人单膝跪地,高声道:“末将愿听征南将军与军师号令!”
    蔡瑁一怔,没想到有人这么上路,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这时蒯良笑着点点头,道:“很好。”
    然后蒯良摆摆手,示意那人站到一边去,蔡瑁自然也不会阻拦,因为他本就需要一个带头表态的人。
    有了这么个例子,其他人当即不淡定了,也纷纷开口,为自己谋求生路。
    “末将愿听军师与太守,还有征南将军调派!”
    “末将原为将军赴汤蹈火!”
    “我刘家世代忠良……”
    ……
    眨眼功夫,那些将校呼啦啦跪了一地,只剩下王义以及另外几人还在那里站着,而这几人中,也有人面色纠结,显然也想拜下去表忠心,只是还在犹豫。
    王义脸色铁青,他虽然不知道那所谓的征南将军到底怎么回事,但对他们,也就是亲近刘表的人不利是肯定的。
    而且,王义还怀疑,蔡瑁很可能是在糊弄……
    “军师,太守,敢问有何凭证,敢问征南将军号令何在,可能拿出来让我等查验!”
    王义盯着蔡瑁的眼睛,似乎是想从蔡瑁眼中看到心虚,但蔡瑁却是不屑的说道:“你一个乳臭未……咳,就凭你也有资格查验?换你父亲来还差不多!”
    本来蔡瑁想骂一句乳臭未乾的,可想想李易跟王义年岁差不多,怕将来传出去犯了忌讳,这才改口了。
    “你——”
    王义气的咬牙切齿,然而他却没注意到,蒯良已经趁着这功夫,将大多数表态效忠的人挑到了一边,剩下的人与王义他们留在一起。
    蔡瑁见状,有些怜悯的看了王义一眼,这年轻人虽然忠义,可惜脑子不够灵光,刚才若是直接带头反抗,乱战厮杀起来,肯定会对他造成一些威胁,可现在嘛……
    蔡瑁忽的提高声音,对着那些被划拉出来的将校们说喝道:“征南将军有令,王威,王义,陈敏,徐桂……等人勾结袁术,意图献城邀功,尔等往日其交往亲密,似为同谋,但将军宽宏,允尔等将其诛杀,以证自身清白!”
    说罢,蔡瑁与那些武士们纷纷后退,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再次将那些将校们留在中间,不过,这回他们不再是抱团求生,而是成了对立的局面。
    “杀!”
    一声怒吼,却是最先表态那人反应了过来,挥剑向王义他们冲去,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如梦初醒,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勾结袁术是真是假,他们只知道,王义等人是他们的投名状,自己想要活命,就得用他们的命来换!
    王义见此,真的是目眦欲裂,冲着蔡瑁大骂道:“蔡瑁,蒯良,尔等小人不得好死!”
    奈何,蔡瑁却是连应声都没有,一个将死之人罢了,理他作甚?
    王义知道面前已经是绝路了,咬牙抽出长剑,叫道:“诸位,随我与他们拼了!”
    然而,王义喊罢,刚往前迈出一步,就觉背心一沉,紧跟着一阵剧痛传来,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见一个刚被刘表刚提拔起来的校尉,死死的抓着一柄刺入他背心的长剑,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的对他说道:“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军……军师,我愿意投靠,我杀了王义……”
    然而,不等蔡瑁给出回应,一个校尉已经冲杀过来,同样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口,然后收剑退出战圈,毕竟投名状太少,得一个人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很快,众人战做一团,不过,倒是没有人对王义补刀,不是因为王义已经中剑,而是王家父子虽然性格上不讨喜,但确实是忠义之士,只要不把其他人逼到最后地步,谁也不愿意去向王义下手。
    因为双方人数悬殊,王义那一方很快被全部了结,让原本应当是莺莺燕燕的大厅中布满了血色。
    蔡瑁让武士上前查验尸体,确认无误后,在簇拥下走到前面,无视了地上的血腥,只有在看到王义的时候心里叹了口气,但马上又硬起心肠,道:“诸位做的很好,现在听令,随我诛杀王威!”
    “喏!”
    那些个身上血迹斑斑的将校们当即应声,只是声音情不自禁的有些颤抖。
    诛杀王威!
    王威虽然在襄阳有府邸,但近来为了护卫刘表,都是住在刘表府中的啊……
    许多人已经开始怀疑,蔡瑁真正目的是要杀了刘表。
    刘表啊,可是一州之主,这事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然而,这些将校的刀剑已经染血,杀了同僚,交了投名状,此刻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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