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张仲景比李易想象的要简单的多。
    在李易将医学堂的种种设想道出之后,虽然目前还是空中楼阁,但张仲景很快就答应李易的聘用,担任未来的医学堂的“教授”。
    这让李易很是高兴,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在这三国乱世中,张仲景的“稀有度”绝对远高于寻常武将,用的好了,能起到的作用完全不亚于五虎将或者五子。
    不过唯一叫李易稍稍遗憾的是,张仲景只是被他雇佣,双方乃是上下级关系,不是投效,不会称他为主公。
    但李易很快也就释然了,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无关重要,只要张仲景能够安心为他教学生就可以。
    反正李易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张仲景难道还会摆架子不管他?
    而且,一番详谈之后,李易发现张仲景很有意思,也很聪明。
    张仲景似乎是看出李易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与李易谈论将来医学堂构建的时候真的只是单纯围绕传授医道在讲,但凡有半点涉及正治的话题,全都会被张仲景给“不小心”忽略过去。
    最后还是李易主动开口,许诺要在南阳诸县中给张家谋几个官职。
    虽然南阳官员任命都交给刘表了,但只要李易说明原因,以刘表的气度肯定会乐意给李易这个面子。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李易便请张仲景接下来这段时间就在他这里住下,等将来一同返回南阳。
    张仲景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毕竟医学堂这种事情虽然李易定下了大基调,但真的做的时候还是有许多细节要考虑的,在这一方面张仲景也能出力。
    要知道,如果不考虑李易这个蝴蝶效应,张仲景将来可是要做太守的,规划统筹能力一点也不差。
    安顿好了张仲景后李易便动身再去蔡家,毕竟他已经坚持了两天,如今蔡瑁都要不行了,他自然要有始有终,站好最后一班岗。
    蔡家仆人对李易也熟识了,见他又回来自然没有阻拦,不过李易正要进门的时候,耳朵一动,迈出去的脚却是又退了回来,看向了旁边一个正在与蔡家仆人说话的半大老头。
    老头年纪应当与张仲景差不多,气色也不错,但相比张仲景却是显得要差一些,不是老相,而是没对方过的滋润,身上的风霜之色重了一些。
    老头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小少年,背背竹篓,肩夸木匣,像是个药童。
    此时小少年脸上表情有些气愤,与那仆人争辩道:“我师父只为治病救人而来,不求金银,你为何如此无礼?”
    那仆人心情不好,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无礼,只是说的实话,刚刚府内传话,已经下了悬赏,两位若要为家主医治,不会再有那三百金诊费。”
    之前为了救蔡瑁,蔡家发出了三百金的悬赏,财帛动人心,不少医师上门,但看了之后全都摇头,叫蔡家人很是失望。
    直到张仲景今日也表示无能为力,这在蔡家人看来就是彻底给蔡瑁判了死刑,现在荆州名医请遍也无力回天,之前的悬赏就撤了下来,甚至,府中已经开始为蔡瑁准备后事了。
    这仆人下榜之时,老头带着小少年说要来为蔡瑁治病,双方说了几句,仆人没听过老头名号,认为他不是名医,再加上心情不好就不想搭理,那小少年只道对方是瞧他们不起,故意收了悬赏,这才起了争执。
    小少年还要与那仆人争辩,老者却是摇头,示意少年退下,拱手道:“华某听闻蔡军师是为了收复南阳,为了一郡百姓,所以才会被人所伤,华某深感蔡军师高义,所以特意赶来襄阳,还请代为通传。”
    老者说着,微微躬身,显得很是客气。
    那家仆倒不是全然无礼之人,见老头态度诚恳,也不再与那小少年斗气,叹息道:“不瞒老丈,之前张医师已经来过了,也说我家家主……唉,我看老丈乃是厚道人,若是医术寻常,没把握治愈我家家主,就不要进去了,不然叫主家徒增悲伤,你也难免要被训斥。”
    老头却道:“华某听说蔡军师所受的乃是箭伤,老夫不才,于金铁创伤勉强有几分见解,所以才敢登门,不过……”
    老头顿了顿,道:“不过诊治一道,从来都没有十全把握,华某也不敢担保。”
    家仆只道老者的谦虚是没底气,摇摇头,就想让他们走人,不过就在这时,老者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李某听老丈自称姓华,敢问可是华佗华先生……”
    蔡家府门的事情暂且不提,蔡瑁的病床前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自打蔡瑁回家后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之前大家毕竟还有个念想,直到张仲景的到来,算是彻底打破了蔡家人的希望。
    此刻蔡瑁的正妻李氏,小妹蔡玉,还有蔡中等人都在。
    李氏虽然悲伤,但只是红了眼睛,蔡玉则是不断抽噎,仿佛蔡瑁已经死了一般。
    至于蔡中,心早就乱了。
    蔡玉抹着泪,对着李氏问道:“嫂嫂,我兄长他真的就……不能再想想办法么?”
    李氏摇摇头,一脸悲哀,他一妇道人家,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看向蔡中。
    蔡中苦笑,涩声道:“那张机也说了……”
    后面的话没等蔡中说,李氏眼中的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蔡中叹息一声,想转移一下话题,左右看了看,问道:“李太守呢?”
    还没等李氏开口,蔡玉就抢先道:“那李易之前天天守着兄长,我还道确如你们说的那般仁义,不想之前一听张机说兄长无法救治,抬脚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曾打过。”
    李氏一心都是蔡瑁,顾不上接蔡玉的话,蔡中却是感觉有些不对,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蔡玉擦了擦眼睛,又道:“早知他这般,前两日就不当让他进门,不来没人怪他,可他来了又走,将我们蔡家当做什么了?”
    李氏心中也觉得李易做的有些不合适,一说蔡瑁不能治了,你转身就走,也太那啥了,不过她终究年长,心中有些气量,温声道:“玉儿,不可任性胡言,被旁人听去了是要被笑话的。”
    “兄长都要不在了,笑话便笑话吧。”
    “唉,你的性子要收一收了,之前有你兄长在,我蔡家在外虽然不欺人,却也不怕了谁,可将来行事却是要小心些了,你这般说那李易,他可是一郡太守,与天子亲近,且名声不小,万一被他听了去,心中生恨,将来与我家为难可如何是好?”
    蔡玉是被娇惯大的,向来受不得丁点委屈,闻言脖子一梗,道:“李易他敢!嫂嫂莫要怕了,将来若真有人趁势与我蔡家过不去,我……我就……”
    蔡玉正要继续往下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李易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屋中几人顿时满脸愕然。
    李易目光快速扫视了一下,在那个涨红脸的少女身上微微停顿,然后落到了蔡中脸上,疑惑道:“蔡将军,方才似是有人唤我名字?”
    屋中几人纷纷低头,顿感无地自容。
    如果李易当真一去不回头也就罢了,他们背后怎么骂都没事,可人家又回来了。
    而就这么点功夫,蔡玉已经开始编排李易的不是了。
    想想李易可是实打实的在蔡瑁床边守了整整两日,就叫他们惭愧万分。
    蔡中抬起手,撑着袖子往李易那边挡了挡,他感觉没脸见人,臊得慌。
    李易眉毛一挑,正要转头看看蔡玉会怎么应对,却见少女反应挺快,捂着脸,小蛮腰一扭直接跑了……
    李易暗道可惜,他来蔡家几天,因为蔡玉还未出阁,之前却是不曾有见面机会,刚刚也只是模糊看了一眼罢了,不过貌似,大概还不错?
    蔡玉逃跑的动静不小,叫李氏回过神来,咬着牙对李易拜到:“家中小妹年幼胡言乱语,还请襄侯……”
    不等李氏说完,李易就很大度的说道:“夫人这话见外了,蔡军师如今病重,家人心忧乃是人之真性情,李易岂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
    蔡中和李氏见李易语气诚恳,的确没有怪罪的意思,暗暗赞叹对方人品过硬。
    这几日来到蔡家探望的人可不少,莫说一脸悲痛的,就是当场痛哭流涕之人他们也见了不少,可蔡家人清楚,大家同在荆州利益场中讨生活,多少都有几分竞争关系,蔡瑁要是死了,这帮子人中绝对是偷着乐的居多,真正的正直君子,也就李易一人罢了。
    蔡中感觉眼眶有点热,转过头来,正要与李易说蔡李两家今后当如何如何,却见原本还客套的李易忽然脸色一正,道:“夫人,我刚刚请来一位名医,有他在蔡军师或可无忧!”
    “什么?”
    李氏与蔡中同时出声,但紧跟着又是一声“真的?”从屋后屏风传来,却是那蔡玉没有走远,就躲藏在屏风之后,一来是担心蔡瑁随时断气,二则是看李易会不会说她的坏话。
    李易闻言看向蔡玉,但蔡玉说罢就缩了回去,又叫他瞧了个空。
    李氏与蔡中尴尬至极,但事关蔡瑁病情,也顾不得蔡玉了,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李易。
    李易微微一笑,继续道:“此人医术通神,不在张机之下。”
    李氏犹豫道:“可那张机已经说……”
    李易摇头,解释道:“军师所受创伤非是张机擅长,而门外那位华先生却是精于此道,李某可做担保,世上若还有人能救军师性命,必然就是华先生!”
    见李易语气如此肯定,蔡中与李氏对视一眼,道:“那快请华先生进来。”
    李易见他们同意,便亲自将之前在门外遇到的老头子,也就是华佗请了进来。
    李易回来的时候原本只是感觉对方气质不俗,多看了两眼,却意外发现对方乃是医师,而且自称姓华。
    李易自然就想到了华佗,不过询问的时候他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毕竟已经见到了一个张仲景,要是再撞见华佗,那也太过巧合。
    可好运气来的时候,却是挡都挡不住,经过李易一番问询,这老先生还真是华佗。
    而且华佗来此也算不上是巧合。
    华佗不比张仲景家底丰厚,他做的游医,感觉哪里有需要,他便往哪里去,前些时日得知南阳这边遭了兵祸,华佗便来了南阳,一路救下了不少人。
    前几日华佗为百姓医病的时候,听说蔡瑁为了驱逐南阳乱兵,竟然负伤,似乎还伤的不轻,心想这等义士有危难,不可不救,所以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当然,到了李易嘴里,华佗就是他请来的了,毕竟以如今蔡家上下都开始为蔡瑁准备后事的状况,没有李易华佗还真不见得能走进来。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顺利,虽然华佗在襄阳没什么名气,但有李易的支持,外加如今蔡瑁已经半死,蔡家也就由着华佗来了。
    不过,当华佗给蔡瑁灌了药,又拿出明晃晃的小刀子往蔡瑁胸口比划的时候,还是叫许多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氏妇道人家,看的嘴巴都哆嗦了,颤巍巍道:“这……这胸口的肉削去,岂还有命在?”
    华佗如同高明的刀客一般,转了转刀子,闪光闪闪,自信道:“还请夫人放心,不去枯枝,如何能生新芽?华某有七成把握保蔡军师恢复如初。”
    见华佗这般自信,李氏也不再说什么,倒是李易眯了眯眼睛,问道:“华先生,之后避免伤口流血不止,李某觉得可以针线缝合伤口,华先生以为如何?”
    华佗顿时眼前一亮,道:“襄侯竟然也知此法?难道襄侯也通晓医道?”
    李易谦虚道:“李某不曾学医,不过在洛阳之时,吕温侯被人以多欺少下手暗算,胸口受创甚重,血流不止,李易为救温侯性命,便想出此法,不过,华先生刚刚为何要说‘也’?”
    “哈哈,襄侯请看。”
    华雄闻言眼睛更亮了,不过跟着又有些惋惜,可惜对方是太守,否则此等悟性,假以时日必然是一方名医啊!
    暗叹一声,华佗打开一个小包,其中赫然就是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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