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巧晗:“……”
    江逢眉眼含笑,宠着宁絮的性子似的,又低了低。
    宁絮这才抬手取下那淡粉色的花瓣,顺带还摸摸他的脖子,默不作声地用食指指弯刮了刮他的喉结。
    江逢表情未变,握盲杖的手紧了紧。
    这可不是做朋友能做到的地步,许巧晗皱起眉头,再看宁絮的眼神都变了。
    “都搁这儿站着干什么呢?”
    高劲飞大少爷口味挑得很,拍摄团队定了盒饭,他不想吃,借辆车打算开到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餐厅,衣食住行方面,他从不委屈自己。
    “吃盒饭还是去吃饭?”高劲飞停车,单手握着方向盘,偏头示意道,“吃饭就上车。”
    带一墨镜还挺酷。
    许巧晗离车近,率先拉开后座车门,想让江逢先上车,她再上。
    江逢没动,还是站在宁絮旁边问:“想吃什么?”
    仿佛宁絮说想吃盒饭,他也留下来吃盒饭。
    宁絮:“那走吧,找一家店吃饭去。”
    她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坐那个位置,她却说:“江逢,你坐这儿。”
    江逢顺从地坐在高劲飞旁边,宁絮和许巧晗并排坐在后面。
    这地方小,高劲飞找半天没找到餐厅,只好掉头回来,去一家经过的民家餐馆。
    店里朴素又有特点,四方木桌,四张木长椅,桌上有小竹筒插着木筷,竹筒贴了一张倒福字。木柱、木门、墙面随处挂着大蒜、红辣椒和肉类。
    四人入座,各坐一方。
    许巧晗想跟江逢聊几句,但比较涉及私人问题,以往每次问到他私人方面的事,他都会明确地拒绝回答,将工作和工作中的人与自己的生活划分开。
    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属于被划分的部分。
    许巧晗:“江逢,我最近四处拍摄发现不少特产,有你喜欢的玫瑰枣,今天拍完给你送去。”
    这话挺值得琢磨,语气熟稔,悉知对方喜好,仿若是多年情感深厚之交。
    听得宁絮笑了笑。
    江逢是会拒绝人,但基于自身教养,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不会直白地拒绝而不留情面,东西真要送来,他还是不收的。
    “太客气了。”他说。
    许巧晗不知道和江逢开什么话题好,转而问宁絮:“方便聊聊你是做什么的吗?”
    宁絮谦虚道:“就一小主播而已。”
    老板娘带着乡音,张罗着把菜上了。
    都是简单的家常菜,红烧茄子、油焖四季豆、包菜炒腊肉,味道都不错。
    宁絮早上没吃,这会儿却没什么胃口。
    高劲飞和江逢没怎么说话,反倒宁絮和许巧晗两人挺能聊。
    因为工作的缘故,许巧晗接触的人很多,其中还不乏明星,因此还能和宁絮聊妆容、穿着打扮、时尚潮流圈还有各种娱乐圈的事。
    不过谁曾经还不是个职场人呢,宁絮客套熟络起来也有一手。
    两人交谈甚欢,像终于遇见知音似的。
    女人准确的直觉向来有根有源,宁絮见着许巧晗,总有种初中时期见那双马尾女生的感觉,明明很不舒服,却又因为长大了,学会得体,懂得控制,不再像那时那样直白地表示讨厌情绪,习惯用笑容压下一切。
    江逢却敏锐地发现了她细不可查的异样,抬手先碰到她发顶,才摸到她额头。
    “没休息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别担心。”宁絮不想影响他工作,随口说,“就是想吃冰淇淋了。”
    宁絮小时候也是冬天想吃冰淇淋,夏天想吃火锅。
    这小乡村的冬天似乎比北方还冷,明明气温还没到达零下,却阴冷湿寒,仿佛令人的骨头缝隙都结了寒霜。
    下午拍摄,江逢到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换衣服。
    许巧晗走近高劲飞,手里调试着相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个林续真是主播?怎么跟江逢认识上的。”
    高劲飞瞥她一眼,说:“她还是个画师,江逢是她模特。”
    这么说来,只是工作上认识的?许巧晗又问:“她和江逢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高劲飞性子冲,还没耐心,表情像是在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巧晗也就没再问。
    江逢换完衣服出来,先找宁絮,有点担心地问:“这么待着会不会无聊?”
    “拜托,我怎么可能光来玩。”宁絮给他摸了摸画板,“我也是顺便来写生的。”
    江逢稍稍放心:“那我去拍摄了?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高劲飞说。”
    “去吧去吧。”宁絮赶人。
    下午的拍摄并不顺利。
    模特的状态极为重要,但摄像师的状态也要有,很明显,许巧晗不在状态,甚至有失专业水准。
    她连连抱歉说:“实在不好意思,今晚我请客。”
    团队里都是熟悉的合作伙伴了,包容度也大,反倒宽慰她:“没事,谁都有不在状态的时候。”
    好在这次安排的拍摄档期比较宽松,耽搁两三天也没事。
    几组图下来,有些照片完成度还是高的,再加上后期修饰,完全能够商用。
    但许巧晗作为专业人士能看出瑕疵,她也不允许瑕疵。
    到了晚上七点,拍摄先告一段落。
    江逢刚换完衣服,还没走出棚子,宁絮走了进来。
    这会儿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宁絮拉着江逢说会儿话,然后食指并中指擦了擦自己唇上的口红,无声无息抹上江逢颈侧。
    他以为她只是摸了摸他的脖子。
    许巧晗收好相机,正到处找江逢,于是见着他和宁絮一同走出棚子。
    “江逢,今晚说好了我请客。”许巧晗说,“大家一起吃吧?”
    江逢:“抱歉,我还有事。”
    许巧晗看向宁絮。
    宁絮:“我也有点事。”
    许巧晗还欲再说什么,便见到江逢偏头转向宁絮,颈侧露出的口红痕迹,就凭颜色,也不难发现是谁的,说明他们刚刚在棚子里……
    许巧晗咬紧下唇,在错愣的间隙里,江逢和宁絮已经走远了。
    “我们住的那个民宿有厨房,我打算自己做点吃的。”宁絮问,“你真的不吃吗?”
    “嗯。”
    宁絮没强求,抬手擦掉他颈侧的口红,先一步回民宿。
    她只做了简单的一菜一汤,直播也只播半个小时。
    莫名地觉得累,宁絮洗完碗筷收拾好,早早回房洗漱躺床。
    敲门声响起,以为江逢来找她,她看也没看,直接开了门。
    没想到是聚完餐的许巧晗。
    “方便聊会儿吗?”她说。
    宁絮套上羽绒服,跟许巧晗到楼顶的露台上坐。
    真冷啊,冷得她维持不住表情。
    “我和他认识了很多年。”许巧晗迷离地看向远处,似在回忆什么。
    她从小家境不错,母亲是杂志社主编,父亲是旅行摄影师。
    她从小第一件玩具就是摄像机。
    发现美,定格美,把美好的事物留存给更多人感受,这一直是她喜欢做的事情,不过受父亲影响,她极少拍人,基本只拍景。
    她发现不了人身上的美,只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
    直至上大学,在夏日的一个午后,她拿着摄像机穿行于林间,在偏僻静谧处发现她想寻找的一株植物,同时也发现一个男生。
    他闭眼靠坐在树下,带着耳机,似乎在浅眠。
    轻风抚动光影,他眉眼柔和明晰。
    在炽夏聒噪的蝉鸣中,许巧晗迅速按下快门键。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留意这个人,调查发现他竟然是那位考上这所学校的盲人江逢,他在学校里很出名,而她
    太醉心自己的世界,从未关注。
    她好像变成一个跟拍狂魔,去追寻她觉察出美的人。
    当时许巧晗全网关注量已突破百万粉丝,渐渐大家发现她居然开始拍人像,且都是一个气质独特的男生。
    很快有专业的工作室团队找上江逢谈合作,听说刚开始江逢拒绝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答应了。
    其中有一组网络预告图,江逢穿白色衬衣,左眼戴的银白色义眼,左手捻着花遮住右眼,整个人干净得纯粹,彻底出圈火了,当期杂志销售量比起上期几乎翻倍。
    那时许巧晗还发现江逢会弹钢琴,他从不在万众聚焦的舞台上表演,只在参加助盲活动时,演奏给视障人士。
    所以他的琴声往往温柔宁静,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明明那些钢琴破旧,连音色都不准,也明明他所在之处,连灯光都没有。
    但看到他手指弹动,身心投入,许巧晗只觉得他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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