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高劲飞在手机上打字拿给宁絮看:[加个微信?]
    宁絮明白过来,默不作声给他加了好友,当天晚上高劲飞微信发来一份合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的话,我打印出来,下次面签?]
    宁絮打开合同,从头到尾扫完,发现高劲飞这人真挺厉害,看起来花里胡哨,却能事无巨细都考虑得到,全方位顾及江逢在这份工作当中可能存在的隐患。
    包括但不限于:在工作当中,甲方言语侮辱乙方,或肢体冲突致使乙方受伤,乙方有权解除合作,并要求甲方赔付违约金;甲方若在工作后的个人时间频繁打扰乙方,且非工作内容相关,乙方有权……
    不得透露隐私,不得损害肖像权,不得拍摄不雅照等等,全都列入在内。
    条款密集,甚至有些严苛,比甲方要求乙方的还多。
    这也是一种筛选,真正有合作诚意的人才会签。
    宁絮忽然有些羡慕江逢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那他确实也不再需要宁絮。
    她答应签,这边的江逢没答应。
    “我之前已经答应她就那样合作了,转头又说要签合同,挺没意思的。”江逢说。
    高劲飞想翻白眼:“口头答应的算个屁,真要出点事,你看谁还认?”
    江逢还是说:“没必要。”
    “那些拍摄的你都签,画画的为什么不签。”高劲飞说,“怎么着,听了人几年直播,还听出信任感了呗。”
    江逢不说话了。
    不可否认的是,他听见林续叫他第一声名字的时候,真的觉得太像了,几乎给他一种她会是宁絮的错觉,仅凭这一点可笑的错觉,他就相信她了。
    合同没签成,高劲飞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但他更多时候尊重江逢的意见。
    只是他们不知道林续不是真名。
    宁絮也忘了,如果要签合同,得写真名。
    第17章
    接下来的几次也都是江逢坐着, 宁絮拿着画板画,高劲飞站在一旁看。
    宁絮还是什么都画不出来。
    “你到底会不会画?”高劲飞终于直白地问出这句话,如果不是他看过她微博上的作品图, 他几乎要以为她是什么骗子了。
    再怎么瓶颈期, 也不至于半个月下来画不出一个草图。
    宁絮说:“有人在旁边看着,我画不出来。”
    这是真话, 她在画画时,单雨晴一般不来打扰, 她直播或者录视频的时候,单雨晴才来帮忙打下手和剪视频。
    高劲飞也能理解,有些创作者是有点怪毛病,比如他之前认识个作家,在写文章时房间里面不能有活物……
    而且这段时间看下来, 江逢不用像拍照摄影那样换衣服换造型, 整得那么麻烦, 他也不用从头到尾看着。
    高劲飞看向安静坐着的人:“江逢。”
    江逢:“嗯,有事你就去忙。”
    高劲飞也不是彻底不管, 时间基本上对半分,还是会过来看看, 真有事要忙, 他也会去。
    熟悉路线后, 江逢大多自己来工作室, 自己回去。
    江逢:“要脱衣服了?”
    “嗯。”宁絮把室内温度调高, “外套脱掉,里面的毛衣也脱。”
    江逢先将外套脱了放在一边, 然后两手交叉抓住衣尾往上一扯, 毛衣脱了下来。
    他的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动作不紧不慢。
    看得出他常年有坚持锻炼。
    锁骨,胸膛,往下是线条流畅的薄肌,劲瘦的腰线。
    他皮肤白,靠着的沙发又是灰黑色,有种明显色差冲击的视觉感。
    宁絮又留意到他身上唯一的饰品,那个四叶草手环,没想到他还一直戴着。
    他的身体并不是完美无缺,皮肤上有伤痕留过的痕迹,肩膀有缝过针,手臂内侧也有痊愈后留下的刮痕。
    宁絮第一次见面就想问了:“你身上的伤……”是那场车祸留下的么。
    江逢语气无波无澜:“第一次见面你已经‘验过身’,当时不满意应该及时说出来,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过伤痕并不影响我画人体。”
    “那么请林小姐不要问一些工作之外,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
    他冷淡疏离,将工作和个人生活完全区分开,在工作上保有对他人的礼节,但又不允许别人轻易进入他的私人世界。
    “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宁絮拿起笔,一笔笔描绘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十多年的间隔,她在变,江逢也在变。
    谁又能做到一成不变?
    三个小时过去,江逢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宁絮搁下画板站起来:“你一直看我直播?”
    江逢没回应。
    宁絮:“今晚我也直播,你会来吗?”
    江逢:“会。”
    “你想不想听听现场的?”
    明明确定要彼此不相识,但她又有些控制不住地靠近他,哪怕理智占领高地,私心又总不着痕迹地作祟。
    “等会儿我做了晚饭就开始直播。”宁絮说,“你可以在这里边吃边听?”
    “我现在的厨艺还不错。”她说。
    江逢淡声道:“谢谢,不用了。”
    *
    宁絮逐渐习惯冷淡式江逢,把他从年少跟在她身旁,乖乖叫她名字的江逢脱离开来。
    在工作上,江逢很配合,要他穿什么,脱几件,立坐躺什么姿势都可以,甚至可以更换不同瞳色的义眼。
    但其他的任何事,他都会先表示感谢,然后拒绝。
    直到宁絮生日这天,她给自己放了个假,不约江逢来工作,也不直播,但她也没什么事情想做,没什么地方想去。
    给自己做了一个蛋糕,开了一排红酒,就这么吃吃喝喝醉生梦死地过完一天。
    第二天上午,江逢来到工作室门口,打不通林续的电话,在门外敲门许久,又给单雨晴打电话。
    单雨晴说:“诶?我也联系不上她,我现在在外面,你直接输入密码进去坐着等会儿吧,密码你知道吧?”
    工作室的门很少用钥匙开,单雨晴也知道密码,宁絮想方便江逢进出,也把密码给了他,只是他觉得有些冒失逾矩,一直没用。
    眼下这种情况,江逢只得按密码锁输入密码。
    门一开,就闻到浓重的烟酒味。
    江逢按捺性子,公事公办地说:“林小姐,你前天约的时间是今天上午,如果没有准备好,请提前告知。”
    宁絮全然忘了这事,听见动静,浑浑噩噩扯回点意识,才发现自己正躺地上。
    她手撑地,想要起身,猛地一下撞到矮几的桌角,顿时头痛目眩。
    动静之大,江逢吓了一跳,只听见她痛得抽气完,又没声了。
    “林小姐?”
    江逢顺着动静方向走去,盲杖敲到小茶几,他缓缓蹲下,沿着桌边探过去。
    碰到人躺在地上,他松开盲杖,伸手环过她的腋下,想将她扶起来。
    灯没开,窗帘也拉得严实,宁絮在半梦半醒间,混沌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无所顾忌地环上他的脖子。
    江逢皱起眉头,不适这样的亲近接触,忍耐着将人扶上沙发,就要伸手推开她。
    “江逢……”
    她语带热意,轻轻柔柔地扫过他的耳廓。
    江逢的手停在半空中,当即僵住了。
    “你叫我什么?”
    太像了。
    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叫的太相似。
    江逢觉得自己也快神志不清了,他捏紧她的肩膀:“你再叫一次。”
    他像是想求证什么,又或许只是想要那一瞬间的假象。
    “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
    宁絮真的清醒过来,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她揉着额角,慢慢坐起来,靠着抱枕缓神。
    “你怎么来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宁絮半点不记得,喉咙干痛得不行,声音也沙哑不少。
    江逢早已冷静下来,没什么情绪地说:“前天约的时间是今天上午。”
    宁絮还在发蒙,盯着自己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实在抱歉耽搁你的时间,我昨天过生日,喝酒给喝忘了。”
    江逢稍稍转向她,问道:“你也昨天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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