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朋友带着来,实在没想到离住处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藏着个马场。
    很远就看到巨大圆顶的白色跑马棚,恰好有个一身骑服的女子牵着马走出来。从前就觉得练马术的女孩子特别好看,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扎扎实实被惊艳到了。
    骑服本来就是由猎服演化而来,她一身黑色阔檐头盔,雪白挺括的高领衬衣,黑色皮背心、皮护腿、高帮马靴。
    她的身后是一匹体态无可挑剔的棕马,骑具精美,皮毛在阳光下生辉。她的下巴微微抬着,姿态挺拔优美,从阔檐的头盔下看过来,一瞥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脚底下本来不由自主就要跟过去看,可惜被朋友拽去了一旁的马厩。
    马厩打扫得非常干净,没有异味,每一个小屋前都挂着别致的铭牌,上面有马的名字年龄。大多数的马是从荷兰千里迢迢而来,popcorn,doudou,chestnut…
    每一匹都干干净净,甚至穿着别致的对襟衣服。看见人来,它们把脑袋伸出来,兴奋地在我们手里寻找吃食,它们最爱的胡萝卜。
    忍不住背过身和其中一只一起自拍,正在捣鼓手机,身后衣领被谁拽了拽,又拽了拽。起先以为是朋友,嚷嚷着让她闪开,没想到一回头,那匹漂亮的灰白马正咬着我的领子玩得不亦乐乎……
    之后谢绝了骑马的邀请,倒不是不敢,毕竟单凭那一身行头就足以诱惑我上去一试。也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婉言推辞了。
    坐在跑马场边的木屋里,隔着巨大落地的玻璃窗,看着马儿在仿佛白色苍穹的幕布下慢跑或是跳跃。
    一个错神,想到那拉提夏牧场,马群。
    不是牧民的马群,草原上看见了野马的踪影。它们通常远远避开牧人的帐篷,在冷泉的对岸,高大杉树的身影里,饮水吃草。
    没有缰绳坐具的束缚,它们的体态浑然天成不受拘束,目光清澈灵俐。若有鹰自头顶飞过,它们会围护着幼马奔跑起来。那一个瞬间,仿佛山巅日光刺透云层,肆意倾泻,再无羁绊踯躅。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看见我出神,朋友走过来,把一个漂亮的宽檐头盔戴在我脑袋上,“这里的owner,每周会邀请自闭症的孩子过来,让他们和马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很神奇的,在马的面前,这些孩子很开心。会从角落里走出来,主动去触摸、拥抱,会笑,甚至会交谈。”
    其实我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马的灵性应是远远超出人的预估。
    比如之前在马厩里不长的时间里,我看到喜悦、愤怒、悲伤、期盼……它们会用蹄子轻踢栏杆,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把藏在口袋里的胡萝卜拿出来。会将脑袋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好像寻得一个依赖。会扯着我的袖子,晃着脑袋,鬃毛拂在我的脸上,眼睛里尽是狡黠的欢愉。
    它们大概是在说什么,只可惜我听不明白。但或许有人可以明白,比如那些得了自闭症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autism被翻译成自闭症,又称孤独症。没有去深究,或许有它的心理学或医学方面的意义。只是觉得这个翻译,甚至这个定义本身有些奇怪。
    归类为一种由于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其病征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沟通能力、兴趣和行为模式。
    人们善于定义,喜欢分类,好的坏的,黑的白的,正常的不正常的。
    我们只是有些不同而已。
    符合大多数的那一些,可以安心地看着并评价着那些少数。有些会漠视或讥笑或躲开,有些会施以同情,会给与帮助。
    看起来没有人错。唔,对或者错,本来也只是个分类而已。
    即便是生和死也没有绝对,不是么?活着的死去,死去的活着。
    “你知道你在吃什么么?”朋友忽然拉着我问。
    我这才察觉自己嘴里一股特别的清香,虽然是我不太喜欢的味道。
    然后,我们俩看着我手里被啃了一口的胡萝卜,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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