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这起居注官是不是就躲在自己和皇后睡觉的床脚,不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过,朱厚照这么一喊,倒让林魁又吓了一跳,心想这伴君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也,忙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臣又是哪里记错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从实招来!”朱厚照问道。
    “龙吟凤鸣之音,臣虽在值班书房也能听得清”。
    林魁不由得低垂下了头,他也算聪明,硬是把皇帝朱厚照和皇后间敦伦时发出的声音形容为龙吟凤鸣,惹得朱厚照不由得捧腹而笑。
    朱厚照听林魁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言,只说道:
    “酸奶是增进人之身体康健的,朕不可不想让天下臣子学朕拿来做房中之用,以后朕与皇后的事不必记得这么详细,记这么详细让天下年少之人听了多不好,不利于他们身心,起居注,当记与国计民生有关之大事,帝王之私事能省就省,天下臣民也没人会对帝王之私事感兴趣,明白吗?”
    朱厚照这么说自然是有自己的依据的,他相信天下人才不会关心皇帝每天都怎么睡觉的,毕竟如同后世起点读者看历史皇帝文也不会对主角每天和妃子间的事感兴趣,比如有个叫一夕秋月的作者不信邪就扑的很惨。
    “臣明白,那臣该如何记录,请陛下示下”,林魁回道。
    “你这样记,帝后关系和睦,有望再有一新皇嗣出世,这样,后世之人自然明白是何义!”
    朱厚照这么一说,林魁连忙称是。
    旋即,朱厚照又嘱咐道:“进士名录每编好一期,先给朕过目,朕通过后就印发天下,让天下之人评议其功过!一期二十人!”
    林魁也称了旨,心想这样一来,只怕又会引起轩然大波,令天下贪官酷吏惶恐不安也!
    ……
    “余泰,弘治十五年壬戌科殿试三甲第一百一十四名同进士出身,南直隶无锡人,字国昌,号正斋。初仕户科给事中,历官山东参政。因涉嫌贪污大案而被革职。
    时淮扬大饥,帝甚忧之,从漕督所请,拨盐税三十万于山东购粮,余泰等官贪墨自此始……后余泰以民脂民膏辟园市南,豢养声妓,夺民田产,逼死人命五人,知县白政不敢告,被锦衣卫揭发,得当年贪污实证,斩之!民称快!后又抄出官银六万,金万,巨贪耳!善画,其在山东为官时,下属以千两购之,喜诗篇。有《芳洲漫兴集》,以每卷五百两高价被其门生时任山东兖州推官来继购之!”
    原吏部左侍郎路兆吉没想到自己新出的《孝宗进士名录》竟然如此记录自己外甥余泰的事迹,不由得气得吐血:
    “朝廷这是要做什么,竟如此记录士大夫!瑕不掩瑜,假不盖真,且为大明长治久安计,为倡文治之道,就不应该如此锱铢必记,这岂不是让后人以为我大明贪墨横行也,胡闹!这简直胡闹啊!怎么能这样!”
    路兆吉气得不忿时,其好友秦驷急匆匆地来访,并言道:“路公,您现在已经快声名狼藉了,您快想想办法吧!您说您当初这事怎么不做干净点!”
    路兆吉不懂自己这好友秦驷说的是什么事,结果一看,却是《大明月刊》上在评点十大奢侈艺术品,而他路兆吉的一幅字,且只有两个字“守正”的书法作品却排在了第一。
    因为这幅字被卖了整整十万两高价!
    十万两在大明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当然,也因此引起了百姓们的极大议论。
    唐伯虎首先点炮,在皇明报头版议论道:
    “近闻《大明月刊》评点近年来十大奢侈艺术品,前吏部左侍郎路公之字被点为状元,一字五万两!被太原富商娄安财所购,后来其弟娄安国因此左迁两淮转运使,唐某认为,我们当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官商勾结的典型之例!不只是官商勾结,还有卖官鬻爵之嫌,因为当时路兆吉正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执掌铨叙大权!”
    路兆吉看了后不由得大惊,又见报刊下读者留言说:“路兆吉是巨贪!……路兆吉名为卖字实则卖官,有负于朝廷,难不成真以为其字是颜真卿还是柳公权那般值价吗?!……巨贪无疑!”
    路兆吉没想到自己被骂得这么惨,不由得勃然大怒:“放肆!他们这是在诋毁朝廷官员!他们这是在诬蔑老夫!不能让这些刁民如此放肆!老夫要面圣,让东厂锦衣卫管管他们!”
    路兆吉真的很愤怒,连夜求见了东厂提督马永成。
    不过,马永成可不敢管这事,因为他知道唐伯虎等人背后有陛下在撑腰,因而尽管路兆吉拿千金行贿,马永成也没答应,只推说道:“这事我们东厂管不了,我们东厂不能管民,这是规矩,咱家可不敢违背圣意!”
    “你们东厂还有什么不能管的,你们去管,谁还敢说你们,马公公,您不能让那些刁民操纵舆论,诋毁朝堂官员啊!”
    路兆吉这么一说,马永成只是淡淡一笑,若不是路兆吉塞的银子够多,他都懒得搭理他,但现在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回怼了路兆吉一句:
    “这还不是拜你们这些文官所赐,天天弹劾我们东厂枉顾王法!弄得陛下给我们也立了规矩!”
    路兆吉听马永成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可没想到当初自己文官集团想尽办法让陛下约束东厂结果会有一天导致这些文官也无法借东厂的手去压制百姓。
    但马永成也不算是拿了钱就不帮忙的人,见路兆吉没话可说,便又说道:
    “路公,也就因为你辞了官,咱家才敢和您多说一句,不然,咱家可不敢冒着凌迟之罪见您,您还是请回吧,这事我们帮不了您,您真想治他们的罪,还得去刑部报案!”
    路兆吉听马永成这么说,也只得拱手说告辞。
    待路兆吉一走,马永成就冷笑起来:“想借我们东厂的手去整治百姓,而你们文官好到时候为民做主,往我们东厂身上泼脏水,真是打得好算盘!可我马永成才不会上你的当,真以为我马永成缺这些银子不成,这天下若论富贵有谁比得过陛下!”
    路兆吉确实有想借东厂的手为自己出面的想法,但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马永成,心想这东厂提督马永成到底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虽说路兆吉在东厂这里碰了壁,但民间大肆传播他乃巨贪的事,他依旧不能不管,因而,他便去了刑部衙门。
    不过,此时的刑部衙门早已被群情汹涌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京师大学的学子,也有国子监的监生,还有顺天府高等学堂的学子,以及底层一些识字百姓,皆在呐喊着。
    “请大司空为我们做主,惩办巨贪路兆吉!”
    “路兆吉卖官鬻爵,坏我大明吏治,不除不足以正国法!请大司空出面主持正义!”
    “两幅字卖十万两,购画者之弟转眼超迁两淮转运使,此等之丑事,朝堂诸公若不主持正义,只能证明朝堂诸公与路兆吉沆瀣一气!”
    ……
    路兆吉看着这么多人围在刑部衙门,气得发抖:“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肯定是有人操纵民意,竟敢围堵刑部,他们这是在造反!是在造反!”
    路兆吉很愤慨地说后,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辞官,不然此时也不会拿这些民众毫无办法。
    ……
    这时候,朱厚照也得知了路兆吉的事。
    朱厚照表现得异常愤怒,愤怒地训斥着左都御史杭淮来:“你们都察院的御史都是瞎子吗!这么个卖官鬻爵的巨贪居然一直没有察觉,是要等他把我大明根基腐蚀干净吗!查,必须跟朕严查!凡事由他路兆吉荐举的官员全部严查!不然朕革了你的职!”
    “臣等监察不明,请陛下治罪!”
    左都御史杭淮连忙请罪,也吓得不行,但也还是不由得问道:“只是陛下,如今任由民间百姓操纵舆论,举报官员,是不是有所不妥,这毕竟也是以下犯上啊!”
    左都御史杭淮现在的确也算是意识到了民众参与政治舆论后对自己这些朝廷官员的约束,因而不由得问起朱厚照来。
    “百姓有伸冤之权,我们自然不能阻拦,处置这些贪官酷吏的权力还是在我们手里,这些百姓也算不上以下犯上,而且我们本就是要为百姓们打造一个太平盛世的,毕竟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但总的而言,朕不希望肃清吏治还要靠百姓,那这样的话,朕还要你们都察院干嘛!”
    朱厚照这么一说,左都御史杭淮也不敢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刑部尚书许浩也不得不小心请示着朱厚照,问道:“陛下,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这路兆吉真的要抓?”
    “顺从民意吧,民意不可违!”
    朱厚照说后,许浩便领旨而去。
    左都御史杭淮也连忙告退,他知道自己都察院的御史以后这工作重心得变一下了,不能再盯着皇上会不会出错,而是应该盯着朝廷官员有没有犯罪!
    这里,刑部尚书许浩得了朱厚照的授意后,就立即下令逮捕路兆吉。
    因而,当路兆吉刚回家时,刑部的差役就走了上来:
    “路兆吉,是吧,现在你已被刑部逮捕,原因是你曾在就任吏部文选司郎中与吏部左侍郎期间涉嫌受贿,涉嫌卖官鬻爵!”
    “胡说!你们胡说!你们!你们!老夫明白了,明白了,是你们,你们这些朝中的小人在故意整老夫,老夫要见陛下,老夫要见陛下!”
    路兆吉挣扎了起来,但明显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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