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瘠薄仙门,这不就是个割韭菜的黑心培训机构吗!
    你们修仙界怎么回事,都没有市场监督管理法吗?
    了解内情以后,再看方才虚张声势、实则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名门弟子”包九金,聂昭只剩下一个感想:
    看着感觉真可怜.jpg
    包九金,包韭精。
    原来有些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各位韭菜苗哀叹了一会儿民生多艰,诸如“本以为离洲地大物博,遍地奇珍,没想到如此凶险”“幸好只是妖兽,没遇见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云云,相互安慰鼓励一番,决定明日再往深处走一段碰碰运气,便各自就寝去了。
    “聂……师妹……”
    暮雪尘张开嘴又闭上,闭上嘴又张开,一句“要不要一起休息”在喉头滚了三遍,眼看着聂昭与杨眉其乐融融,“美少女相亲相爱一起贴贴”的大橘已定,只好彻底歇了念头,面无表情地走向男弟子那一边。
    与此同时,哈士奇和粉毛狐狸一前一后,没脸没皮地向聂昭跑过去:
    “汪!汪汪!”
    “嘤!嘤嘤!”
    意译:
    哈士奇:“我是狗!我可以和昭昭一起睡!”
    黎幽:“你没听人说吗?和你们这样的低阶灵犬在一起,只会拉低她的格调。像我这样百年一遇的珍稀妖兽,才能……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聂昭:“这林子好生酷热,杨道友,我先去设个纳凉的法阵。”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向跃跃欲试的犬科动物,随口诌了个理由:“你们毛太长了,看着就热。今晚不准挨过来,都自个儿睡去吧。”
    黎幽/哈士奇:“???”
    春寒料峭时叫人家小甜甜,还说要人家当枕头,到了夏天就翻脸不认狗了!
    暮雪尘:“……”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心理平衡。
    在这一刻,狗与人,终于实现了真正的平等。
    ……
    此后数日,聂昭混迹于凡人弟子之间,与他们同食同宿,一同挖草、采矿、钓鱼,很是体验了一番生活玩家的乐趣。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她长了一张降妖伏魔的脸,传说中的“怪物”始终没有出现,就连大妖都没遇到几只,走到哪里都是一派和平景象。
    没有怪打,大概是此行唯一的美中不足。
    除此之外,队伍里还有一个人不太快乐,那就是包韭精。
    他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没有心存感恩,反而对自己失去的那颗蛋耿耿于怀,时常小声嘀咕“如果有蛋,我现在已经进内门了”“如果有蛋,我也用不着吃苦受累”……
    他修为平平,身手平平,生活技能更是一塌糊涂,挖草采矿都不如其他弟子利索,表情一日比一日阴沉,时常盯着师弟师妹们满载而归的背包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日后的一大早,众人刚一照面,聂昭便发现包九金神情有异,目光游离,眼眶下挂着一对十斤重的青黑眼袋。
    “包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杨眉吓了一跳,“是不是哪位师兄弟睡相不好,冲着你眼睛打了两拳?”
    包九金:“……”
    他沉住气没有发作,干笑着与她寒暄了几句,忽然话头一转:
    “诸位,我知道附近有一片山林,生有许多珍稀草药,我们一同过去看看吧。”
    众弟子对包师兄信任有加,当下不疑有他,有说有笑地跟着他上了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聂昭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仔细留心沿途人影、树影的同时,分了一点神识放在包九金身上,等着看他下一场表演。
    ——他这样努力作死,一看就是恐怖片第一个被送走的人物,应该能成功引出“怪物”吧?
    果然,众人没走出多远,随着他们跨过一截倒卧在草丛中的朽木,周遭空气陡然一变,带着诡异气息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漫过头顶,仿佛一步踏入海中。
    “这是……法阵?”
    聂昭眉头打了个结,默不作声地开启队内聊天,“这个老包,总能给我整点新花样。”
    黎幽:“就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可造不出这种法阵。这林子里必定有个大妖,阿昭,你小心些。”
    聂昭:“谢谢你的提醒,但你能不能先下去?”
    “……”
    粉毛狐狸牢牢扒着她脑袋,蓬松的大尾巴从她后脑勺沿着脖颈垂下来,毛色鲜艳夺目,将她一头黑发盖了个严严实实,乍一看像个花里胡哨的玛丽苏。
    黎幽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充耳不闻:“依我之见,包九金早知道这地方有个大妖巢穴,故意引你们前来,打的就是借刀杀人的主意。阿昭,你不回头吗?”
    聂昭:“回什么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寻找大妖——”
    话甫落,只听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响起,风一样扫过弥漫着乳白色晨雾的山林,仿佛十来个稚气女童在耳边奔跑嬉闹。
    聂昭侧耳细听,隐约听出几句歌词模样,仿佛在唱一首鬼气森森的童谣:
    马萧萧,前路迢。
    车辘辘,鬼火摇。
    蒿里首丘狐,悲声连荒草。
    无定河边骨,只影过长桥……
    她们一边唱,一边嬉笑着喊道:
    “又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我在这林中等了好久,终于又有活人来了!”
    “大哥哥,大姐姐,快来陪我玩呀。这次我准备了新话本,有宫廷妃子,有江湖侠客,还有修仙门派的真人呢!”
    “哥哥姐姐们选一个,演故事给我看吧。只要演得好看,我就放你们走。”
    “若是演不好……嘻嘻。”
    “这些话本,都是死于非命、怨气深重的冤魂带给我的。他们不满意,就没法超生。没法超生,就会和我一样寂寞无聊,只好请你们留下来作陪了。”
    “……”
    黎幽的科普姗姗来迟:“这种妖物名叫‘蜃’,最喜欢收集惨死之人的记忆,光是自己观看还不过瘾,时常将活人拖入其中,让他们扮演记忆里的角色,供自己玩赏取乐。仙界的‘蜃景’,便是因蜃妖而得名。”
    聂昭:“……行吧,她看上去也不是我要找的妖怪。”
    这就是真正的be爱好者吗?
    不仅自己看be,还要抓人来给自己演be?
    聂昭又问:“对于被卷入记忆中的人,可有什么害处?”
    黎幽:“倒也没有。就是故事太惨,常有人与死者共情,连日痛哭不止,好几年都走不出来。”
    聂昭:“……”
    不是,这不就是被be给虐的吗?
    第34章 开演
    据黎幽所说,“蜃”这种妖怪没什么杀伤力,就是个擅长制造沉浸式幻境的熊孩子。除了热爱be,更爱逼着人演be之外,也没什么离经叛道的地方。
    作为妖魔,她能造成的最大损伤,就是无辜群众被be虐到自闭。
    “……”
    聂昭一时无语,脑海中有一百个虐文作者飞掠而过,“所以说,只要在幻境中演完一个悲剧故事,就能平安离开吗?”
    黎幽笃定道:“不错。蜃族性情温和,从无杀伤人命之事。即使你演得惨不忍睹,回炉几十次都过不了关,她也只会将你驱逐出自己的领地,禁止你再次登门。”
    聂昭:“哦,我明白了。”
    这不就是拉黑演员吗?
    既然人民群众没有生命危险,那她就放心了。
    厘清状况之后,聂昭低头打量幻境中的“自己”:白净脸蛋,长挑身材,穿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道袍,戴一条盘出包浆的沉香手串,在凡人中属于美人,在仙人中属于路人。
    再看周围的环境:冷冷清清,凄凄惨惨,除了四面石墙、一扇房门、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墩之外别无他物,一看就是座牢房,而且缺乏基本的人权保障。
    古有梦中梦,今有穿中穿。
    “……我扮演的角色,倒霉程度好像有增无减啊。”
    聂昭刚穿越就遭到清玄上神囚禁,一回生二回熟,当下便开始盘算着如何越狱。
    还没琢磨出个章程,只听身后有人唤道:
    “洛师妹,出来吧。公审的时辰到了。”
    那人语气凝重,隐含不忍,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唉,你说你,怎么这样糊涂……”
    聂昭回头望去:“公审?”
    与此同时,她感觉太阳穴针扎似的一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像针剂一样注入脑海。
    那段记忆告诉她,现在的“她”名叫洛湘,乃是修仙大派碧虚湖的内门弟子。
    她出身寒微,天赋异禀,入门后不久就被执剑长老苏无涯看中,破例收入门下,带在身边修行。
    ——奇怪,怎么又是碧虚湖?
    聂昭压下这点疑惑,继续浏览洛湘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魂魄残缺,这段记忆并不完整,其中留有大片模糊的空白,只能靠聂昭发挥想象力自行补充,一点点拼凑出少女人生的轮廓。
    苏无涯人称“无涯剑仙”,性情孤高淡漠,素来不爱与人深交,膝下仅有两名弟子。
    大弟子叶挽风与他一样剑术高绝,一样是个冷心冷情的脾气,志在护佑天下、除暴安良,已经拜别师父出山。
    偌大的山头之上,就只剩下一个洛湘。
    就这样,洛湘与苏无涯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共同度过了十余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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