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惨白,刺痛了江舟梧的眼睛,那年他十六岁,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狂乱的情愫。
    他缓缓抬起手遮盖住自己的眼睛,又慢慢垂下,窗台的那盆绿萝因为长时间没有浇水被太阳晒得叶片已经枯萎,偶尔吹来一阵风,夹杂着几声刺耳的蝉鸣,把杏色窗帘吹起又落下。
    清晰的能看见窗外的那棵有些许年头的大槐树,它枝繁叶茂,上面还挂着许愿的红丝带,上面有两根红丝带是他八岁和十叁岁的他写的,被他高高的扔在了最里面悬挂着,与其他众多红色丝带融为了一体。
    八岁的他写:妈妈抛弃了姐姐,她越爱我,我越觉得自己是罪人。
    十叁岁的他写道:我觉得自己病了,我经常做梦梦到一个难以接受的人,我不能告诉妈妈,她肯定会非常难过。
    地上的江书渔还在呕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灰暗的落寞,“我带你去医院,你不要怕,我不会再碰你了。”
    “姐你…就当我是个不要脸的人渣好了。”
    江书渔擦了擦嘴唇,侧过脸不去看站在一旁的他,她昨夜没有吃太多东西,地毯上吐的都是透明的酸水。
    她愤恨又冰冷的抓紧自己的衣领,站起身,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句:“你本来就是个人渣。”
    她低头与他擦肩而过,却被江舟梧拽住手腕,她奋力的甩开他的触碰,语气冰冷:“不要碰我。”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你就与我保持距离。”
    江舟梧握紧的拳头又放下,他敛下眼眸,没有丝毫犹豫,“……好,我答应你。”
    “你的衣服应该不能穿了,你先穿我的衣服,我把我的白色短袖给你拿出来,裙子还穿妈妈的。”
    “嗯。”江书渔嗯了一声,不想再继续与他的纠缠。
    他们到医院已经是中午的十一点半,这个时间段在南方正是大太阳比较浓烈的时候,柏油马路上两侧的树木都在冒着热气,蝉鸣尖锐,汽车也懒散的动着四个轮子走在马路上,司机擦了擦汗,打开空调,开启音乐,骂骂咧咧的骂着,他妈的,又堵车了。
    医院里消毒水味道很浓烈,护士忙碌的走动着,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进入,有人出来,有人永远躺在床上不醒来。
    江书渔抓紧衣摆,她有点紧张,她期待又害怕的想要见到九年没有见过面的妈妈,不知她已成什么模样。
    是否还像以前一样貌美如花呢?
    在她的家里,江书渔是长的最普通的,普通到放在人群里都没办法认出来。
    江舟梧悄悄用一根手指碰了碰江书渔的手心,他触摸到了她手心里的汗液,他安慰她,“没事的,不要紧张,一切正常。”
    护士带他们两个去了精神科,护士冷漠的扫了江书渔和江舟梧二人一眼,在看到江舟梧时,护士的眼中闪过了惊艳的目光,她拉了拉口罩,咳嗽一声,“请跟我来。”
    江书渔在透明的玻璃框中看到了她的妈妈,池妍,她孤独的背过身坐在白色病床上,身上穿着蓝白的病号服。
    长卷发剪成了齐肩卷发,头发却还是那么黑。
    江舟梧抓住江书渔的手腕替她推开了这扇蓝色房门,她颤抖着声音叫她:“妈”。
    池妍蓦地转过身,眼泪流了下来,嘴唇颤抖,叫她:“书渔,我的女儿。”
    她颤颤巍巍的走到江书渔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的声嘶力竭,“妈妈对不起你。”
    江舟梧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了”就站在了门外,闭上了眼睛,他的太阳穴很痛,他的眼睛也很痛,鼻子痛,心脏也痛。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踏上这条不归路。
    池妍,我亲爱的妈妈,你好狠的心。
    你当初做那个决定的时候,有后悔过吗?
    江书渔呆呆的抱住自己的妈妈,她漂亮又爱打扮的妈妈真的苍老了好多,素面朝天,再也不是当年学校那个人人追的校园女神了。
    她看到了池妍手腕上的刻痕,那是自残时候的血迹,刚结痂没多久。
    她抓住她妈妈瘦弱的手腕,问她:“你怎么这么傻?”
    池妍只是捂着脸哭,不想去解释什么。
    江书渔抱住她,轻拍她的肩膀,“没事了,都过去了,凡事要看开一点。”
    那天,她得知了她妈妈为什么抛弃她的原因,她妈妈告诉她,他一表人才英俊的爸爸有性瘾,天生的治不好,随便一个女孩子都能把人家搞到怀孕,还有轻微的恋童癖,如果她把江书渔放在他身边,他的魔爪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女儿身上。
    江舟梧是男孩子,他爸爸不会碰他,反而会以他为骄傲。
    江书渔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面色苍白,问池妍:“那么痛苦,整天眼睁睁看着他在学校里跟别的年轻女人乱搞,为什么不离婚呢?”
    她重重叹一口气,“你好傻,还把自己搞抑郁。”
    池妍只是捂着脸痛哭,这句话年少的江舟梧也问过她,那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婚呢?
    “我爱他,我爱了他十年,从我和你爸是同桌时我就暗恋你爸爸,他接受了我的告白,我们结了婚,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身体和心理上有疾病,可是自从我生下你之后,叁年他都没有碰过我,每天回来都是不同女人的胭脂香水味,要生你弟弟他才愿意碰我,说让我给他生个儿子。”
    江书渔突然很可怜她美丽又脆弱的妈妈。
    她怜悯的望着她:“你那么爱他,爸爸却还是这样对你。”
    池妍突然紧紧握住江书渔的双手,泪流满面,“书渔,我的女儿,你好好走自己的人生,给我大胆又明亮的走下去,不要被外界的男色所干扰,你的童年没有恶心的恋童癖与变态,只有非常疼爱你的爷爷奶奶,你是非常干净的,让我很放心。”
    “……好。”
    江书渔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了对面门外站着的江舟梧,他闭着眼睛,戴着白色耳机,像是在听音乐,他往那一站,就像一副干净的画一样,他嘴唇被她咬的破了一个伤口,很明显的在漂亮的唇上挂着彩,脖颈上的咬痕他也没有刻意遮挡。
    真是风光无限啊!
    池妍会知道她那么看重的宝贝儿子对她女儿做的龌龊事吗?
    江书渔愤恨的心想。
    她不想追问爸爸去了哪里,细细叮嘱让池妍好好休息,不要做傻事,她每个周六周日会来看望她,让她乖乖的听医生的话。
    因为江书渔和江舟梧每个星期对池妍细心的照顾,池妍的重度抑郁症转变为了轻型。
    日子回归常态,两个人似乎又变回了普通姐弟。
    江书渔仍旧对弟弟江舟梧不冷不热。
    只有在妈妈的面前才会装一下姐弟情深。
    江舟梧变得越来越淡漠,戒了烟。
    与林落的感情没有丝毫进展。
    也没有联系过江书渔。
    时间走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大二下学期,江书渔二十岁,江舟梧十七岁。
    一高校长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元旦节,与南方大学校长商量带学生们去村落写生,陶冶情操,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
    两个学校带了两波人,分别去往不同的省份与城市,和上次一样,除了高叁与大叁大四的学生不让去,人员可以自主选择,大巴车也可以自己选择坐哪辆。
    两人一组,为期一个星期。
    江书渔和井荷原又坐上了熟悉的大巴车,这次大巴车行驶的时间比较长,将近一天,两个人肩靠肩睡着了。
    直到有女生把她们两个拍醒才发现原来已经到站了。
    江书渔揉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城镇,建筑全部都是小桥流水,中式风格很强烈的古镇。
    飞檐峭壁,竹林悠闲,桃梅锦簇。
    古镇路上旁边种着的排排白色杏花,空灵又浪漫。
    直让人感叹,有江南水乡那味儿了。
    井荷原激动的拿出摄像机让江书渔帮她拍照,艺术学院的学生总归是要学摄影的,因此她们都会摄影,比如怎么拍摄好看,怎么构图。
    虽然照片拍出来的很好看,井荷原却很懊恼,“我要是知道会来这么婉约的地方,我肯定把汉服带来,这个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汉服店啊?”
    江书渔往四周瞅了一圈,还真看到了好几家汉服店。
    “有啊!在那里。”
    江书渔拉着井荷原的手,耳边响起辅导员拿着大喇叭喊的话:“每天早上九点半来门口这里集合,微信群里都报备一下具体位置,其余时间随便。”
    她们去了一家名叫梨花落的汉服店,井荷原做了发型,穿了一身唐朝时期的唐制汉服,衣服上的纹理和轻盈的薄纱,让她仿佛置身于大唐盛世。
    “书渔书渔,帮我拍照,快来快来。”
    她拿着扇子站在一棵梨树旁,问江书渔:“我有没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Feel啊?”
    江书渔偷笑:“艳压群芳,这是哪儿来的唐朝仕女啊?美的睁不开眼睛。”
    江书渔穿了一身明制汉服,上身明制交领汉服,外面套一个白色手工针织花鸟图案的圆领袍,下身是胭紫色的马面裙。
    她没有做头发,用红色发带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前额有凌乱的发丝垂下了的两缕,她把那两缕黑发挽到耳后,风一吹,吹到脸颊旁边,清新古典,井荷原夸她有大明少女那味儿了。
    因为她们两个人,汉服店很快热闹了起来。
    都跑过来租赁汉服。
    两个人穿了半天把衣服换了回来,在那条石板路上江书渔继续给井荷原拍照。
    林西给江书渔发了微信消息,问她们在哪儿,他来找她们。
    江书渔问他,大叁不是不让出来吗?
    林西说,因为他表现良好,辅导员让他过去旅行,放松放松心情,他说他看到林落请假过来了,和江舟梧在一起,让他很烦躁。
    正聊着,林西捂住了她的眼睛,让江书渔吓一跳。
    江书渔转过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林西对她俊朗的微笑着,皮肤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看着不太真实,她恍惚的心想,她和林西,不像情侣,反而像是好朋友。
    转眼时间过了两天,井荷原提议去泡温泉,这里的温泉是一户一座,居住的房屋是两个人一间,外面的人没有允许进不来。
    冬日的古镇落了雪,白茫茫的小雪花轻飘飘的落在飞檐上,化成水滴后清脆的滴在了青石板面,滴成了一个沟槽。
    黑色树枝上有麻雀在叫,叫嚣着萧瑟的冬日出现了暖阳,远处的青山绵延起伏,一直延伸了人眼看不到的位置。
    江书渔感觉有点冷,泡进温泉里肌肤才彻底放松下来,温泉里的白色热气将她的脸熏成了粉嫩的红色,她和井荷原随便聊了几句就睡着了,井荷原醒来之后看了眼手机,中午十二点半,她要丢下江书渔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井荷原叫了江书渔几声,没有应答,她便用手机给江书渔发了微信告诉她,她要约会去了,醒来之后不用去找她,让她记得吃饭。
    江书渔是被一阵脚踝的疼痛吵醒的,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让她的脚踝麻的没法儿走路。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她还泡在水中,快速的要起身,突然一个刻骨的疼痛让她滑了下来,她扶住身边的假山,想要去拿衣服,却发现来的匆忙自己的衣服忘了拿。
    那件浴袍被井荷原挂在了院子内的架子上,她根本没法拿到。
    她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用手放在额头上测试自己的体温,已经高出正常的温度了,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浓烈的雾气与烫手的温泉水给热晕过去。
    她连忙去给林西打电话,冰冷的机器声音却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江书渔瞬间心如死灰,犹豫再叁打了一个不想打的电话,她抬起手机,尽力隐藏自己的紧张情绪,声音淡的没有一丝温度,说:“小梧,你能过来一下帮我拿一下衣服吗?我泡温泉水,腿麻了。”
    江舟梧很快接了电话,她听到了他身边林落醉醺醺的声音,“谁啊?你姐姐?”
    江书渔当时没有思考为什么林落会知道她是他姐姐这个话题,给江舟梧说了房间号,不到五分钟,江舟梧砰的一声将门踹开,又紧紧的将门关闭。
    他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在湿热与虚无缥缈的白色雾气之中,江舟梧看到了江书渔发红的脸,以及水面上的瘦弱的肩膀与光滑的脖子。
    他轻轻的抬眼扫到了她的脸,她正在惊恐的盯着他,他呼吸一窒。
    江舟梧没有和她说话,也没有叫她姐姐,随便拿了一件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他拿下来才发现,竟然是以前那件被她吐上胃部酸水的白色衬衫与到脚踝的白色长裙。
    他感觉心里很乱,他却必须要忍着不表现出来。
    江舟梧蹲下来,淡淡的盯着她,“还能出来吗?”
    从这个位置,江书渔看到了江舟梧的锁骨,他来的匆忙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衣服很像她看过的校园剧里男主穿的夏日小清新校服,穿的明明很单薄,锁骨却仍旧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我试试。”
    江书渔动了动脚,疼的皱眉,她没有表现出来,让江舟梧把衣服给她。
    江舟梧转过了身体,他只感觉到太阳穴在痛,他用手盖在自己的脸上,轻喘,心脏又开始疼了。
    “我穿好了,小梧,你可以走了。”
    江书渔严密的把头发放在胸前,抱住自己的双臂,白色长裙在水中飘摇,脸颊泛着热气的红润,江舟梧的心也跟着窒息的疼痛。
    江舟梧摆脱掉那一丝怪异的情绪,懒洋洋的歪头问她:“你不是出不来吗?”
    他不等她说话跳进了水里,朝她走过去,他的手碰到她的小腿时,江舟梧听到江书渔惊呼了一声。
    他的手怔了一下,继而不在意她的恐惧,去轻柔的揉她的脚踝,水中雾气朦胧,薄雾四起,江舟梧的头发因为被雾气打湿,他将刘海往上抓了一把,只垂下了几缕凌乱的黑发,英挺俊秀的眉目就这样暴露在了江书渔的眼中。
    可能他的手有魔力,他揉了几分钟,酸疼的脚踝只剩两叁分痛感。
    江书渔渐渐可以移动脚踝了。
    江舟梧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揉捏江书渔脚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江书渔的后背。
    他的旁边是假山,在这个温泉里格外有存在感,这个假山在滴水,跳跃的水蒸气凝结成雨滴顺着凹凸不平的山脉流淌下来,一直滴在了江书渔的头发丝上。
    江书渔觉得有点燥热,空气中有种尴尬的水珠在跳动,她悄悄的与江舟梧退开一段距离,忍住尴尬与闷热,说:“我的脚不疼了,你可以走了。”
    他没有要动的迹象,江书渔有点奇怪,她转身去看他,却被他盖住了双眼,接着她感觉到江舟梧的手落下来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肚子。
    他在她耳边喘息,去亲吻她的脖颈,两个人的衬衫因为落上了水珠湿哒哒的黏在了身上,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曲线不一样,会以为是一对连体儿。
    江舟梧的舌尖极其情色的挑逗着她敏感的耳垂,呼出来的热气钻进了她的耳朵,他在耳边喘息的低沉声音让江书渔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心止不住的狂跳,她瞬间去挣扎,却被江舟梧抓住手腕猛推在了身后的假山上。
    她被他亲上嘴唇,舌头滑进她的嘴唇极尽缠绵的与她纠缠的时候,她痛苦的心想,完了,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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