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天寒地冻,小心火烛。”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更夫拿大衣将自己裹得紧紧,又带上毡帽,这才觉得暖和了一点,他缩着背走在雪地里,时不时的敲一下手中的梆子。
    ……
    “唉,真冷啊。”
    更夫捏了捏酒囊,这才发现里头的酒快喝完了,他小心又爱惜的抿了抿一小口,让自己更暖和一点,这才将酒囊重新挂回腰间,继续敲着梆子往前。
    ……
    他巡逻到县衙附近,抬头看了眼两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走到石狮子旁边,准备偷懒歇歇脚。
    片刻后。
    “咦,你谁啊!作甚在署衙门口鬼鬼祟祟!”
    更夫揉了揉眼睛站直身子,厉声喝问!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署衙门前站了一个人影。
    随着他的喊声,身影顿了顿,接着就见他的袖袍扬起,地上卷起一片风雪。
    更夫再一睁眼,便已经不见府衙门前的身影了。
    “咦?难道我眼花了?”
    他摆了摆头让脑袋瓜更清醒一点,“算了算了,还是专心打更吧。”
    走了一段路后,冻得不行的更夫又拿出酒囊喝了一口酒。
    这一喝,他便愣住了。
    酒囊里的酒不但变多了,还变好喝了。
    “天呐,我这是遇到神仙了吗?”
    没过几日,善昌县的坊间便又有一种异谈传出,说是他们这位小宋大人不单单请的了亡魂证人,还有神明提着猴儿酒来找他秉烛夜谈。
    一时间,善昌县的读书人都羡慕得不行。
    ……
    黑脸神明看着署衙大门,原先还在犹豫着是否进去,待听到更夫那句鬼鬼祟祟后,瞬间如棍棒敲头,警醒了。
    是啊,祂可是苦主!
    署衙的人又怎么样?
    哼!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当下便送了更夫一酒囊的猴儿酒,以谢他的提点之意。
    ……
    风雪过后,黑脸神明甩了甩袖子,身影一淡一现,便出现在署衙里头。
    祂顺着自己脸的气息,一路往后院走去。
    祂越走越是生气。
    瞧瞧这山石,瞧瞧这池塘,再看看那砌得又厚又整齐的院墙,还有那不咯吱的木门……
    都这般富有了,还好意思偷祂这穷酸神的脸和大扳指。
    臭不要脸!
    ……
    就在黑脸神明气势汹汹的进来时,宋延年侧了侧头,有所察觉了。
    他天目中那颗圆陀陀又光亮灼灼的金丹滴溜溜的转着,随即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
    天地间涌来的灵韵失去了牵引,顿时如一阵春雨一般,细细蒙蒙的自半空中溢散而下。
    星星点点的灵韵浇灌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一瞬间,百花枝蔓绕绕。
    一阵寒风夹杂着冷然的雪粒吹拂而来,枯枝抽出嫩芽,绿枝中的花苞一点点的探头,微微抽动,羞羞涩涩的绽开出明媚的花朵,将整个院落染香。
    黑脸神明进来时,恰好看到了这绿枝抽芽,百花盛开的场景。
    祂十分的气怒便去了四五分,抬头看了一眼幽蓝的月夜,赞叹道。
    “好!当真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美,真美!”
    ……
    宋延年自床榻上起身,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院落里。
    他冲院子中的黑脸神明拱了拱手,轻声道。
    “大人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黑脸神明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过去,这一看,祂便愣住了。
    只见眼前这个人面若冠玉,微风吹拂而来,他的宽袍簌簌飘动,周身有一层朦胧的金光笼罩,让他的眉眼看过去有几分的看不清。
    “身外身?”
    “小友,你也是修行之人,当知有些东西不可动,不可拿……”
    “爹,爹,不是他。”
    黑脸神明的话还未说完,祂的宽袖中便有了动静。
    接着,宋延年便看到有两只小小的娃娃神从面前这位黑脸神明的袖口中探出了头。
    因为祂袖子的布料太过细滑,娃娃神往后跌了一跤,它手忙脚乱的抓住衣料,这才站直了身子。
    宋延年眼睛一亮。
    真可爱!
    他笑眯眯的看着娃娃神,招了招手,两只娃娃神被瞧得红了脸颊。
    抱阳攀着抱月的肩膀,往它身后躲了躲,小心翼翼的又探了探脑袋。
    宋延年:……
    真的好可爱!
    他抬头看向黑脸神明,热情的邀请道。
    “夜里霜寒露重,大人远道而来,来宋某屋里喝杯茶吧,咱们有话慢慢说。”
    ……
    书房的烛火亮了起来。
    黑脸神明端着一杯茶香四溢的清茶沉默了:……
    祂不是来问罪的吗?怎么喝起茶了!
    祂看了一眼宋延年。
    面前这道人已经散去了身外身,祂这才看清了他的面目,是一个生得十分不错的年轻人,钟灵毓秀,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黑脸神明搁下茶,祂的面容不怒而威。
    “小友,今日我来,是为了讨回我的脸的。”
    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桌上两只娃娃神吃糕点的宋延年:……
    “脸?什么脸?”
    他莫名了。
    不是应该说讨回公道吗?
    黑脸神明看着不过是一会时间,就和宋延年亲昵不已的两只娃娃神,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憋气。
    要不是他的脸丢了,这两个娃娃神哪里会这么容易被别的小白脸勾去。
    抱月的胆子比抱阳大,它放下抱在怀中的糕点,一下子跳到宋延年搁在桌上的指尖。
    扯着嗓子喊道:
    “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伯伯,就是他,是他偷走了爹的脸。”
    抱月回头觑了一眼黑脸神明,立马又调转了头。
    呜呜,都是因为那个人,爹的脸才这么黑黑凶凶的。
    害怕!
    ……
    因为这娃娃神小小只的,它扯着嗓门,声音就显得有些尖,有些刺耳。
    宋延年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他将手摊开,让它站得更舒坦一些,同仇敌忾的讨伐。
    “是吗?那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
    “不急不急,你们都来报官了,大人一定替你们找回来!”
    抱月:“多谢大人!”
    它叽里咕噜的又说了一会儿,最后道。
    “他还把爹的大戒指给偷走了!呜呜,那是我们庙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了……”
    黑脸神明:“咳!”
    祂瞪了抱月一眼。
    这憨儿,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祂堂堂一个神明不要脸的嘛!
    抱月连忙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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