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气的捋了捋湿漉漉的额发。
    “给你!”
    虽然已是冬日,她的身上仍然穿着最初相见时那身薄薄的轻裳。
    此时衣裳湿漉漉的贴着身子,勾勒出让人血脉喷张的好姿色,就连生气都带着一片春意。
    郭雅从一开始的脸红不敢看,到现在的面不改色,甚至还能上前两步,毫不留情的将她扒拉开。
    “让让,让让,你挡住了。”说完从她身后将大网兜捞了过来。
    月娘气恼的咬了咬牙,“你也不关心关心我,就顾着看着螺子。”
    说完,一张小纸人从她身上飘落,由月娘控制着啪叽一下贴到郭雅脸上,“快给我晒晒,都湿透了。”
    随着纸人的脱离,原本身子凝实的月娘,一下就变得透明缥缈起来。
    郭雅面无表情的将纸人扒拉下来,随手放在火堆旁。
    她丝毫不理会月娘的不满,拿着着一个铁锤子,套了一件外罩衣,坐在小杌凳上开始砸着这一颗颗的田螺。
    她将砸过的田螺丢在鸭槽里,随口一言,“你有啥好关心的,天天都那个样。”随即瞟了她一眼,继续道。
    “从我见你开始,你就穿这衣服了,你不腻,我都看腻了。”
    月娘掐着嗓子,“啊~气死我了,你这臭丫头!”
    她来回飘,“是我不想穿嘛,你是没看见,宋延年他给我剪的那一件件衣服,是个鬼穿的吗?”
    “整一个土老帽。”
    郭雅不理她,爱穿不穿,她就觉得延年剪的那些衣服还不错啊。
    月娘一甩袖:“我死都不穿。”
    郭雅:……
    姐姐,你已经死了。
    她瞥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无言中传达出的意思,更让月娘抓狂。
    “你快点敲,敲完了赶紧将手洗干净了,一会儿还要给我的大人上香呢。”
    “记得洗手时要用上皂胰子!要是熏着我的大人了,看我还给不给你捞田螺,哼~”
    说完,月娘鼻尖发出一声清哼。
    只见原先是草地砂石的江中岛,此时已经用木头搭出一个一米多高的密闭棚子。
    地上用厚厚的稻草铺垫,屋顶也是几层稻草,墙体周围还围着草毡子。
    里面几百上千只鸭子正靠在一起,安静的睡觉着。
    “知道了知道了。”
    郭雅敲完网兜里最后一个大田螺,站起来伸了伸手脚,就弯腰向旁边的桶里打了一瓢水出来冲洗。
    月娘飘在旁边:“要洗干净了!”
    郭雅无奈,又舀出三瓢水来,冲完后将手杵到月娘面前,“可以了吧。”
    月娘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脖子,“行叭行叭。”
    郭雅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小屋里陈设简单,就摆了一张小床和一个大箱子衣柜,但是一开门就看到的那面墙上,靠墙摆了一张长方桌,上面一尊神像。
    神像前方是一座香炉,旁边还很用心的摆了几支山茶花,也不知道这大冬日的,月娘去哪里摘的。
    郭雅点燃三支清香,喃喃祷告。
    “信女求神明保佑,保佑家人平安顺遂,保佑鸭舍里的鸭子只只健健康康,下蛋多多。”
    说完,将燃烧的香插进香炉里。
    待郭雅上完香,月娘才飘了过来。
    嗔道,“你干嘛又和大人说要保佑鸭子了,大人才不管这摊子事呢。”
    郭雅振振有词:“怎么就不行了?神明可是保家保五谷丰登,保六畜瘴逡巡的,这有啥不能讲的。”
    月娘只得作罢。
    出屋子后,郭雅突然问月娘:“延年都说了,这神像已经就是一座普通木雕了,你怎么还要如此。”
    天天顶着个小纸人漫山的找盛开的花不说,还要时时擦拭神位。
    月娘难得的正正经经模样,只见她眼神轻柔,语调轻轻。
    “月娘也知道,这神像里已经没有神了,但延年不是说过吗,最早这神像,也只是一尊普通的雕像,因为信仰,它才慢慢的有了神性。”
    “月娘始终是祂最忠诚的信徒。”
    她冲郭雅眨了眨眼睛,“总还有希望不是吗?”
    郭雅别过头,摸了摸脸颊,怪烫的,突然她又觉得这月娘迷人了。
    月娘也忍不住问她。
    “你当初怎么会同意让延年留下我?”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丫头当初心里可怵她了。
    也就这段时间来,她们这一人一鬼,才处得好一些。
    郭雅不回答,反而问道,“你又为什么不愿意走呢?”别看是鬼,顶着个纸人皮,水里来水里去的捞田螺抓虾也是怪累的。
    而驱动纸人,也是需要月娘的魂力,更别说,月娘还是那样精致爱面子的鬼。
    月娘听到这话,愣了片刻,随即指了指半空中,洋洋洒洒似扯棉飘絮一般的雪花,对郭雅说道。
    “丫头,你看,这下雪天真美!”
    她目光痴迷的看着那一片片飘雪:“你看这雪,东飘飘,西飘飘的,晃晃悠悠在半空中,看够了风景才慢慢落下。”
    “一片雪尚且舍不得这风景,更何况是我。”
    她悠悠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她就是死得太早了。
    最开始听着的时候,郭雅还有一丝感伤,待听到后面。
    郭雅:……她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干活干活,下雪了鸭子该冷了。”
    说完往鸭舍里又抱了一些干燥的稻草,往牙槽中添了一些温水,再将挂在棚舍里的风灯添了油,点上。
    随着一盏盏油灯的亮起,棚舍里的温度渐渐回温,郭雅这才放心了下来。
    转头回答月娘:“为什么留下你,当然是留你干活咯~”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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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乌篷船上,宋延年还不知道,几个月后的月娘会问郭雅,和他一样的问题。
    他将身上剩下的符箓都递给郭雅。
    “我知道郭雅姐姐是个心软的人,虽然有月娘立下的鬼誓言,但该有的防身手段,咱们还是要有,这些符箓你随身带着。”
    “倘若月娘有不好的心思,这些符箓除了示警,也会保护你的。”
    郭雅将符箓收好,爽快的说,“行!这样我也不怕,她要敢有坏心思,我丢一个符砸她一个窟窿出来。”
    到了岸上时,宋延年拒绝了郭雅的继续相送,“你快回去吧,郭大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郭雅也不放心她娘,想了想,就和宋延年告别了。
    褚家义塾大门外,早已经门户紧闭。
    宋延年绕到了书院的后方,那里,玉兰树的枝丫伸展,蔓延出墙角。
    宋延年踩着墙面,拉扯着玉兰树特意垂下的枝干,三两下的翻回了书院。
    拍了拍玉兰树褐色的大枝干,“谢谢你了啊。”
    玉兰树的一条小枝垂下,上面叶片尖尖,欢快的挥动。
    不用不用,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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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家义塾大门外,隆冬腊月时节。
    宋四丰带着媳妇新做的厚袄,对守门的褚伯说道。
    “麻烦大哥帮我唤一声甲班的宋延年。”
    第37章
    守门的褚伯在门口的小房里点了一盆炭,正缩着脖子坐在旁边烤着火,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哟,是宋老弟啊,来接你家延年?”
    “是啊,这不是要过年了嘛。”
    宋四丰乐乐呵呵的作了个揖,“小弟在这里提前给老哥哥拜个早年了。”
    褚伯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好好,你也新年好,新年发财哈。”
    “快快快,进来烤把火,瞧这天怪冷的。”
    宋四丰在褚伯的招呼下,抬脚进了门房,将手中的包裹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转身又从里面翻出一包媳妇早就包好的香菇木耳干。
    他将这包裹的齐整的干货从桌子上推过。
    “山里人家,也没啥好东西,这不,寒冬腊月的,老哥哥拿着煲口汤喝。”
    褚伯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上次才收了你一张兔子皮毛。”
    宋四丰将东西重新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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