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说是褚大人那里事多。”林氏抱怨,“再忙也得吃饭啊,吃个饭能花多少时间。”
    “铭哥儿刚去褚府,事情还不熟悉,凡事多用点心总是没错的,过段时间兴许就好多了。”宋四丰安慰道。
    “但愿吧。”林氏兴致不高,随即又打起精神,“不管他了,我们先用饭,叔公下午还得送延年去那书院呢。”
    饭桌上,林氏给宋延年舀了一勺的香菇肉沫,笑吟吟托腮问,“尝尝香不香,这菇还是小源村里带出来的呢。”
    “香。”宋延年捂住碗口,“我自己来就好了。”
    宋四丰也帮腔道,“铭哥儿媳妇,你让他自己来,不打紧的,延年很小的时候就将碗筷用得很好了。”
    林氏从善如流,待三人吃完饭,收拾着碗筷的时候又问道,“差点就忘了提了,延年下午去书院那边,需要我一起过去一趟吗?”
    “我可以帮延年打扫打扫,家里还有一套闲置的被褥铺盖,到时给延年带上先用。”
    “不用不用。”宋四丰摆手。
    “那天管家都说了,义塾里小童住的房间,铺盖啥的都有,做粗活扫洒的老大姐也会帮忙收拾好房间,你不是还要给你爹送饭,事情还一大堆呢,你在家里就好了。”
    “到时,我带上延年再拎上换洗的衣裳和书籍,东西也不多。”
    “那就好。”林氏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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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了过来玩,嫂嫂给你准备好吃的。”宋延年和林氏挥手告别,拐弯处还听到她冲着这边喊话。
    “哎~”长长的应了一声,欢快的声音传得老远。
    宋延年一蹦一跳的跟着宋四丰走在河滩旁的路上。
    河滩上,狗尾巴草摇曳得欢快,和前两日的荒凉不同,此时河面上零零散散有几条小艘的船只浮着,多数是打鱼捞河蚌的渔船。
    老百姓嘛,就像是这河滩边上的狗尾巴草,只要给点土壤,都不需要营养,就能野生野长的迎风而长。
    穷字是大病,前几日不能下水讨生计,各个脸上是愁云满面,今日官府一说妖邪已除,渔民是二话不说,扛上打鱼的家伙就出船了。
    而花船等游玩的船只,暂时还在观望。
    只是那么几艘小渔船,就给溪陵江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清风朗朗,勃勃生机。
    “这么开心啊。”宋四丰逗他。
    “是啊,我马上就要学认字了。”宋延年踢开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喜。
    终于要脱离文盲队伍了。
    “爹,铭哥儿媳妇真好,我喜欢她。”宋延年对他爹说道。
    “是啊,这次多亏了你铭哥儿和他媳妇,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个草棚棚里住着呢。”
    “以后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嗯。”宋延年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我以后也要娶铭哥儿媳妇这样的媳妇。”
    宋四丰噗笑,被一串的媳妇闹晕了。
    转头看了身畔牵着他手的小娃娃,只见他一脸认真,半点不像是说笑模样。
    哭笑不得,“你都知道啥媳妇哟~”
    “我当然知道啊!又小瞧我了不是。”宋延年不满。
    “就像娘是你的媳妇一样,媳妇就是要陪我很久很久的人,我喜欢铭哥儿媳妇这样的。”
    宋延年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笑起来,这里要有窝窝。”
    “好好好。”宋四丰当这是孩童天真的话语,“那你好好读书,到时找一个酒窝窝的也行,两个酒窝窝更好,哈哈哈。”
    宋四丰自己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涌在心头的些许惆怅和记挂都被冲淡了许多。
    第24章 (捉虫)
    到了义塾已经是申时,将宋延年交给褚管家,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宋四丰就要告辞往回赶。
    “爹走了,迟了该没有船回小源村了。”
    “那快去吧。”
    一听这话,宋延年收起不舍的心情,将他爹送到了义塾大门处。
    “义塾里一旬一休假,到时要来看我啊。”
    “好。”宋四丰应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你铭哥,爹和他们都交代好了,你还记得路该怎么走吧?”
    宋延年用力的点头。
    “我记路最厉害了。”
    “对。”宋四丰笑了起来,胡子都跟着颤动。
    “乖儿可是文曲星下凡来着。”
    显然他是又想起了买书那日,自己逗弄儿子的话。
    告别了宋四丰以后,宋延年来到义塾后面,从一整排的房间里找到褚管家安排给自己的那间。
    他好奇的打量了房间一眼,如果没出意外,他会在这里住挺久,比住小源村那个家还要更多的时间。
    此时,他站在两扇双推小木门外,鼻尖隐约有一丝新漆的味道环绕。定睛一看,门上靠角落的位置有块颜色较旁的更为新鲜的补丁。
    由此可以看出,这门刚修补过不久。
    推开木门,左边是一排靠着木窗的大通铺,每个通铺床下,都塞着一个木箱子。
    宋延年将自己带来的衣裳从包裹里掏出折好,整齐的放进木箱子里,再扣上箱盖。
    起身往对面那排长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唔,椅子稍微矮了一点。
    他尝试的将胳膊往桌上一摆,做出写字的姿势。因为个儿矮,他的姿势比较吃力别扭。
    不过无妨,他决定一会儿就去外头找几块木板来垫垫。
    四个洗漱盆子放在最里边的架子上,架上还搭了几条干净的手帕。
    宋延年捧着属于自己的洗漱盆帕子,到后厨处打了一盆热水,简单的一番洗漱,将方才赶路蒙在脸上的灰尘洗了个干净。
    舒坦。
    宋延年甩甩满脸的水,发出舒服的喟叹。
    躺在床上,他这才发现这雕花窗棂外,是一株高耸的玉兰树,约莫二十七八米高,大大的树冠呈卵泡状的圆锥形,几乎笼盖了大半个院子,枝条稀疏却粗壮。
    已是初秋,枝叶仍是繁茂。
    肥厚的叶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绿光,如皮革一样质地,漾着绿绿光晕。
    宋延年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棵充满生机的大树,从窗棂处翻身爬了出去,触手摸了摸它褐色的枝干,闭上眼,只觉得阳光暖暖,微风凉凉,空气带来一丝湿度,一切刚刚好。
    “好开心”。一种情绪直达他的脑海。
    宋延年惊奇的回头,周围什么都没有。
    树冠轻轻晃动,就像是和他悄声打了个招呼,“嗨~”
    “是你吗?”宋延年看了抬头看玉兰树,奇问道,试着也说了一声,“嗨~”
    脑海中,那股开心的情绪更甚。
    当天夜里,只有宋延年住在这小房间里,一个人倒是睡得沉沉,屋外,白玉兰树在风中摇曳,树叶偶尔发出刷刷刷的声音。
    另一边,张铭披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的方向赶,林瘸子早已经歇下,林氏点着一盏灯在等。
    才刚刚拐了个角,远远的就看到家中那盈盈烛光,张铭心中一暖,疲惫好似都散去了许多。
    “丽娘,我回来了。”张铭和林氏说着话,坐在厨房的矮凳上,一边脱着靴子,一边喊着饿死了。
    将靴子脱下后,下意识的凑近一闻,苦着脸连忙缩着脖子将鞋子丢到一边。
    捧着饭食的林氏将这一幕看到眼里,禁不住偷笑,“洗个手快去吃饭吧,一会儿我给你打水洗脚。”
    张铭讪讪,“今天走太多路了,满脚都是汗。”
    “不打紧,我明天给你洗一下,你穿新鞋去。”
    说完,将前些日子新缝的一双皂靴从木柜里拿了出来,在床尾摆放好。
    张铭洗完手回来,惊讶的问林氏,“你怎么买这么多柴啊,柴房里都堆满了。”
    “可不是我买的。”林氏一边帮他舀着饭,一边回道,“那是四丰叔公在郊外拖回来的,给劈完了才走的。”
    “嗨,我这叔公,就是太客气。”张铭说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你怎么没拦着啊?”
    “怎么没拦了,拦都拦不住!”
    两人嘴上都说着不要不要,但内心还是一片欢心的,并不是贪这些柴火,他们在帮宋四丰时并没有想着得到什么,但得到别人真心的感激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是对他们付出的肯定。
    林氏好奇的问起道人的事。
    “嗳,早就走了,形色匆忙,知县大人留都留不住,就是浪费了那桌好酒好菜。”
    另一边,张铭口中的道人,直奔镇外,和另一个一同下山的道人说道,“快传讯回京,禀告青阳真人,界碑已破。”
    另一个道人闻言,悚然一惊,“消息可真?”
    道人沉重的点头,“今日这溪陵江畔,我闻到了海眼血煞之气,虽不浓郁,却切切实实存在。这界碑就是不破,也离破碎不远了。”
    说完,又有一丝疑惑,“只是不知是否是哪个前辈路过,我还感知到符箓残存的道韵。”
    “哦?”另一个道人惊讶,“这么说,不是你除的那巨龟?”
    道人摇头,“我去时,溪陵江已经没有巨龟的气息了。”
    说完看了黑夜里静谧的苍穹一眼,宇宙星体不断的运动,一切都神秘莫测。
    “未来,会有更多类似沉船这样诡异之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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