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是林乱,灵芝灵巧的翻了一下手,袖子里的匕首无声无息的缩了回去。
    她看了一眼姜子瀚,待到他点头才回话。
    若是平时她早就询问什么事儿了,在姜子瀚面前她不敢越俎代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这里。
    然后便见林乱只着衣,披着件外衫,从屏风后边窜了出来。
    他散了头发,衣裳也不甚整齐,但是月下观美人,灯下看美人,林乱本就是顶尖的相貌,这时候更是风情更甚。
    他冲出去就抱住了灵芝的腰,灵芝正端着热水盆,被他小牛犊似的那么一撞,差点没有站稳。
    灵芝晃了一下神,没能躲开,被抱了个正着。
    诶诶,慢点慢点。
    林乱在姜子瀚府上的时候有什么事儿都找灵芝,如今也先来找灵芝。
    我的帐子太冷了,灵芝姐,我今晚跟你一起睡,把两个帐子并成一个。
    灵芝都要被他气笑了,还没有开口,姜子瀚就先沉下了脸。
    成何体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随便跟女人睡一个帐子,还不快把手放开。
    林乱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他松开抱着灵芝腰的手。
    他抓着灵芝的袖子,语气软成一团,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哀求。
    真的冷,冷的我睡不着,外面风还那么大。
    外出的时候不便带碳火这些东西,只有主子的屋子里才一应俱全,各个帐子里的炭盆都是有定数的,再加个炭盆是不大好弄了。
    灵芝细细思索着,正想着法子。
    林乱以为她不答应,松了她的袖子,把外衫往地毯上一扔,灵活的像只小老鼠,只一眨眼就窜进了姜子瀚的被褥。
    不一会儿探出个小脑袋来。
    他讨好的看着姜子瀚。
    我是你的侍读,当时时随侍身边。
    姜子瀚的屋子里不仅四角都放着炭盆 ,还放了好些屏风挡风,跟在府里一样暖和,再有就是有人跟他睡一个屋子林乱就不会胡思乱想。
    身边有人,他安心些。
    灵芝连忙去拉他。
    快些下来,我去给你调换一下,寻个背风的地方。
    姜子瀚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罢了,且让他留在这吧。
    他言语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阴沉,侍奉多年的灵芝敏锐的感觉到二皇子殿下此时心情不错。
    她诧异的低下头,应了一声,慢慢的端着水盆退了下去。
    灵芝都是没有往别的地方多想,平日姜子瀚从未好过后庭花,他算是少有的寡情少欲的人,至今连个侧妃都没有,只有几个烟花女子,也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养在府里,连个妾侍的位分都没有,只留着平日里发泄一二,她只道这林乱忒会撒娇,连二皇子殿下都那么纵容他。
    **********************
    林乱见灵芝出去了,松了一口气,支着下巴看着姜子瀚。
    你在里面还是我在里面?
    姜子瀚倒是有些好笑,他不怕自己,倒是怕起了灵芝。
    灯下林乱的侧脸如玉脂一般,他的衣宽大了些,露出一片锁骨和大块肌肤,看起来有些诱人。
    姜子瀚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碰了一下,没有玉脂触手生温,却有几分凉意,想必是刚刚在外头被冻的。
    他回过神,顶着林乱询问的眼神伸回手。
    镇定道。
    你倒没说谎,确实被冻着了。
    顿了顿又说道。
    你在里面睡。
    林乱点了点头,翻了个身便到了里面,姜子瀚吹熄了灯火,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周围隐隐透出炭盆的亮色。
    林乱手脚确实是天生就不容易被暖起来,就连在姜子瀚这暖和的只着单衣活动也可以的帐子里还是一时半会暖不过来。
    老医说他在娘胎里就没有养好身体,落下的毛病,也不算什么大病。
    只是林乱自己觉得冷,受不住,身边没有人还好,有人他就忍不住往别人身上蹭,偷偷把凉凉的脚背放在别人身上。
    林乱小时候和周烟睡,一直有这个毛病,气的周烟打肿了他的脚背也没改过来。
    最后周烟就不跟他一起睡,换成碎衣,他就团成一个球状,把脚踩在碎衣的肚子上,碎衣倒是也不嫌弃,平日里老是欺负他,也就这件事儿上厚道了些,每次都会配合将他搂进怀里。
    但是姜子瀚好歹也是林乱明面上侍候的人,不太熟,至少没熟到林乱可以把脚踩在他肚子上。
    林乱将自己缩成一个球,企图用自己身上其他部位暖和自己的脚。
    好一会儿也没有暖过来。
    第31章 林家幼子
    林乱缩着身子很久,手脚还是冰冰凉凉的,没有知觉。
    他跟姜子瀚一人一床被子,离得不算近,但是两床被子都是紧挨着的。
    殿下,殿下。
    林乱很小声的喊了姜子瀚两声,比起喊人更像是试探。
    姜子瀚没有动静,只能听见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睡着了,林乱骨碌碌转了转眼珠,悄悄把自己的脚往姜子瀚那边伸过去。
    他刚开始是偷偷伸出自己的被子,放到姜子瀚的被子里面,不碰着他,只掩耳盗铃一般悄悄放在旁边,姜子瀚正是火气最旺的时候,像一个大火炉,就算只是靠近,也能感受到很明显的热度。
    林乱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不知不觉他就忍不住得寸进尺的将自己冰冰凉凉的脚贴了姜子瀚的大腿上去。
    林乱刚刚碰到姜子瀚,姜子瀚就猛清醒过来,抓住他的脚踝。
    林乱下意识挣了挣,没有挣开。
    姜子瀚道。
    老实点,睡觉。
    紧接着又皱起眉头。
    怎么那么冰?
    他这才明白林乱想要做什么,轻笑了一声,因为睡久了,吐字有些混沌,似是咬着舌尖,有些难以言喻的性感。
    我当是做什么,原来是自己暖不过来被窝。
    姜子瀚还没有放开林乱的脚踝,手下触感太好,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没舍得放开,反而不着痕迹的将林乱的脚都抓在手里。
    林乱怕痒,当下就忍不住扭着身子咯咯笑了起来,他身体实在是有些敏感了,咯吱窝,脚,大腿都是敏感区,平时婢女侍候他穿衣的时候,他连碰都不教人碰。
    周烟跟碎衣都喜欢挠他痒痒,不用做什么,只是稍微碰碰,林乱就溃不成军的笑倒在榻上。
    林乱小时候不听话,周烟也用这招治他,周烟爱看他小大人的样子,小孩子脾气,周烟不当回事儿,反而感觉有趣,明明自己是生气的,只要一挠他痒痒他就笑了起来,但是笑过了,该哭还是哭的。
    常常是上一秒刚刚还在榻上笑,下一秒就委屈的哭出来,看起来可怜的很。
    后来叫碎衣见了一次,周烟就再也不这样闹他了。
    但是现在长大了,这个毛病还是在,林乱还是怕别人挠他痒痒。
    他笑的歪着身子去抓姜子瀚的手,一不小心抓到了他的下巴。
    姜子瀚下意识就夹住了他的手,林乱笑的没力气,没有挣开。
    他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姜子瀚身上,只好讨饶。
    我错了。
    你说,你错哪了。
    林乱立刻认真的检讨,他认错态度一向很好,论识时务,他在行。
    我不该偷偷把脚放你身上暖和。
    他说的乖,姜子瀚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弯了弯嘴角,只感觉从小到大没这么放松过,不用把一句话的每个字都咀嚼一遍,不必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东西,也不必千方百计的谋划来别人手里的东西。
    最大的阴谋诡计也不过是企图偷偷将脚放到他身上暖和。
    姜子瀚突然拉着林乱的脚,直接将他拉进了自己的被子里,他被子里睡了很长时间,暖和的很,只是林乱身上凉,姜子瀚贴着他,感觉倒是蛮舒服。
    只是皱了皱眉,怎么会那么凉,他本来还感觉这帐子里太暖了些,还打算明日就叫灵芝将炭盆撤下去一半,这下子,看来还要多加几个。
    姜子瀚抱的方式就像周烟小时候抱他一样,把胳膊放到林乱头底下,用腿圈住林乱,林乱倒感觉有些别扭,他人大了,就不喜欢跟别人挤在一起,扭了两下。
    他白天活动多了,晚上又老是折腾,这会暖和了,不一会就困倦了,打了几个哈欠,就沉沉睡去了。
    姜子瀚倒是没多少睡意,反而感觉清醒的很,林乱的头就枕在他胳膊上,安安静静,呼吸都打在他的下巴上,有些痒,淡淡的奶香味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以前倒是没有注意到,他身上还有牛奶的香味,许是点心吃多了吧。
    姜子瀚忽然低头,轻轻的、轻轻的在林乱头顶上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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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乱本来就喜欢赖床,昨晚又睡的迟,醒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姜子瀚早就不见了,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忍不住在被子上打了几个滚。
    好好的被子都弄的皱巴巴的。
    他醒是醒了,但是不想起,就窝在还带着余温的被子里。
    又躺了一会,灵芝才进来,林乱听见有人,扭头去看。
    灵芝摇了摇头,笑道。
    我还想你要什么时候才醒,既然醒了,就省了我喊你的功夫,快些起来穿衣,用完膳后,就要开始冬猎了,昨个儿你拔了头名,今天也是要先下场,得个好兆头,要是迟了,别人就要先去了。
    灵芝唬林乱,这可不是能随便换人的。
    林乱听了就蹬了被子,难得有好玩儿的。
    快快快,我要去下场。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用完膳,又被灵芝按住消了消食,林乱这才得以上马。
    他背上背着箭囊,手里拿着弓箭,灵芝还给他戴了护腕,怕他磨了手,还用上好的绸布给他缠了两圈手心。
    他在周围跑了两圈,活动开了。
    灵芝,怎么还没有开始?你还说我晚了,就知道哄我。
    再等一会就好了,你先去和那些人一起玩玩。
    她指的是远处原野上聚起来一起骑马热身的一群少年,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抢彩头,这时候他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不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喝彩和叫好。
    其实还远远不到下场的时间,繁琐的祭天仪式还没有结束,至少要再等一个时辰,灵芝之所以早那么多时间,全是害怕林乱使小性子,磨磨蹭蹭,那里知道他今天那么主动。
    林乱也听话,当下就扭转马头,朝他们走过去。
    他其实也好奇,他们到底在玩什么。
    第32章 林家幼子
    见林乱过去,一群少年都停了下来,他们对视了一下,为首的一个少年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林乱也不怯场,他从小到大,都活的很张扬,甚至称得上是嚣张,从来就只有他拒绝别人的时候,他从来不担心自己被拒绝,他好奇的往他们身后看。
    你们在玩什么?
    那少年笑了一下,有些心照不宣,语气倒是很和善。
    自然是好玩的。
    他扬了扬下巴,带着点得意和若有若无的引诱,手里的红色马鞭隐隐有些暗沉。
    他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献宝一样的问道。
    小点儿声,想玩儿吗?想玩就带你一个。
    林乱松开抓住缰绳的手,双手抱着马脖子,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说。
    想。
    其他人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当一种美到了极致,你就生不出嫉妒之心了,只想亲近。
    他们也笑起来,哄笑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无忧无虑。
    这里的人,基本代表了整个上京最有权势的世家。
    他们的父辈无一不是手握权柄,位高权重。
    虽然平时他们绝不接纳没有什么地位的新人进入他们的小团体,但林乱昨天的亮眼表现足以让他们破例。
    有人让开了一点,林乱可以看见他们围在间的地方,那里是一处浅浅的水洼,昨晚下了雨,地上有些泥泞,低处还会形成这种水洼。
    令林乱吃惊的是水洼里是一个人,伏在地上,也是一身骑装,没有骑马,但是腰里别着马鞭,背上背着弓箭,头发凌乱,正伏在地上,看不见脸,但是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正渗着血。
    那显然是用鞭子造成的伤口。
    林乱直起了身子,手也不扒着马脖子了。
    地上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林乱看了过来,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就算是脸上被泥土弄脏了,也能看出来这个少年身材纤细,本来应该是带着婴儿肥的脸也消瘦了,显出了极漂亮的美人尖。
    他弯起嘴角,对着林乱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大的有些不正常了,他无声的咧开了嘴,眉眼弯弯,很夸张的笑着,有些诡异,除了孩子,很少有人会这样笑着,放在一个这么大的少年身上就更加格格不入。
    林乱有些不敢看那个笑容,拉着马的缰绳,后退了两步,一个人上前,给了那个少年一鞭子,他身体抖了一下,笑容更灿烂了,他慢慢的低下了头,一副顺从的模样,但是林乱看见他脸上还是笑着的。
    林乱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们在打他,为什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解释。
    这是个疯子,是个野种。
    他娘亲就是苗疆的妖女,听说还会养妖物,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不是人都另说。
    一个方脸的少年有些愤慨,又抽了一鞭子下去。
    那苗疆妖女当初害的我娘亲小产,他自己又是个这么个玩意儿,谁知道他是不是我爹的种。
    他是吏部尚书的嫡子,那苗女是他爹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女人,虽然只是做了妾室,但是被放在府里宠爱了很长一段时间。
    进府七个月就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这苗女被发现用巫蛊咒术陷害主母,被打杀了,留下那孩子自己一个。
    吏部尚书相貌平平,那孩子好看的不像他们家的人,又早产了三个月,还活了下来,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的种。
    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只好养着,但是平日里见了心烦,也没有怎么管,他就一直那么活着,瘦瘦弱弱的,好看是好看,但是有些瘆人了,一双眼睛大的叫人不舒服。
    他的嫡兄平日里更是厌恶他,经常叫出来,一群人找乐子,有几次甚至叫人扒了衣裳侮辱,几个好男风的虽然没有真正做过,但是故意在他身上泄过,甚至还撒过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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