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没劈开。
    又一下,再一下。
    三四下之后,铁锁被劈断。
    严亦思丢了刀,一把将木板掀开。
    钱兰芬正虚弱地躺在下面,面色苍白。
    严亦思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怔了怔,立即把人抱了上来。
    周围站着的不少人看到这幅场景,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严亦思看见钱兰芬虚弱得站都站不稳,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三天没吃饭?”
    钱兰芬虚睁着眼睛,嘴唇干裂得说不出话,她想点头,只动了一下脑袋,就再也动不了了。
    严亦思眼睛一酸,把人带到厨房,弄些了面条和温水放在她面前。
    钱兰芬依着求生的本能,把一碗面条吃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开口第一句却是:“大壮呢?送走了吗?”
    说完两行眼泪从眼眶里直流而下。
    “走了,刚走没多久。”
    钱兰芬一听,立即站起来,要出门去追。
    然而走了两步,身体不支,眼看着就要倒下。
    严亦思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把她带回到座位上,神情变得严肃:“你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在地窖里面?谁把你锁到里面的?”
    钱兰芬不说话,只默默流着眼泪。
    严亦思也没逼她,只问:“是不是大壮他妈?”
    钱兰芬还是没说话。
    看样子很明显,就是冯大壮他妈把钱兰芬锁到地窖里面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凭什么把你锁在地窖里面?她有这样的权力?”严亦思越说越气愤。
    她就纳闷为什么前两天都没见到钱兰芬,原来是被锁起来了。
    还三天不给人家饭吃,这是想把人家活活饿死吗?
    可怜的大壮,人一刚走,媳妇就要被他妈这么对待。
    严亦思想起冯大壮之前要娶媳妇时候的高兴模样,眼睛一酸,没忍住,流下两滴泪来。
    钱兰芬见严亦思落泪,心里觉得委屈,顿时大哭起来,“她说是我害死的大壮,她说不能让我送大壮。”
    “这是什么话?大壮意外走的,关你什么事?”
    严亦思说完,想起李大妈之前和她说过的事,钱兰芬之前嫁过人,给人冲喜,没想到人没几天就去了,钱兰芬也因此被退了回来。
    钱兰芬或许也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呜咽着,没有回应严亦思的话。
    严亦思拍拍她的肩膀,“大壮走了,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把你锁起来,大壮他妈也不行,知道吗?”
    钱兰芬只有十八岁,十八岁的年龄,却已经嫁过两回人,失去过两回丈夫,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这个安慰她的人。
    脑袋不停地点头,心里却空空的。
    一如她的未来,看不见半点希望。
    严亦思望着眼前的人,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去,不由地烦躁起来。
    虽然她信誓旦旦地对钱兰芬说,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但是村里人不少抱着陈旧思想的人,真的会这么想吗?
    如果冯大壮他妈容不下钱兰芬,钱兰芬会依然面临着被退回去的命运吗?
    严亦思心里闷闷的。
    她头一次觉得,其实很多人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过了一个钟头,冯大壮他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众人把骨灰盒子葬在后坡上,竖起一块碑,上面没有冯大壮的照片。
    因为谁也没有料到冯大壮会突然去世,所以平时根本没有准备照片。
    冯大壮他妈被两个女儿扶着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的钱兰芬。
    “是谁把她放出来的!”冯大壮他妈支开两个女儿,气势汹汹地朝钱兰芬走去。
    明明刚才还虚弱得需要两个女儿扶着,这时候却来了力气。
    “啊?到底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她放出来了!”冯大壮他妈恶狠狠地盯着周围的人,仿佛在人群中探寻敌人。
    “是我。”严亦思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地说。
    冯大壮他妈一下子来气了,“你还有脸说,你还挺神气,我们家的家事,轮得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这不是你的家事,这是害人性命的大事!你把人关在地窖里,三天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你是想让人家饿死渴死吗?”
    严亦思比常人要高,说起话来中气很足,听着自有一股气势。
    但是冯大壮他妈正在气头上,指着钱兰芬说:“她是我冯家的儿媳妇,我怎么对待她都是家事,都和你们这些外人不相干!”
    严亦思也来了气,“大壮才刚走,尸骨未寒,你就这么对待他的媳妇,你这个做婆婆的,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别跟我提大壮!”冯大壮他妈尖叫一声,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害死了大壮!”
    冯大壮他妈说着说着,觉得骂人不解恨,操起手边的扫帚,提起来便向钱兰芬砸去。
    严亦思连忙护在钱兰芬面前,周围人也将冯大壮他妈拦住,纷纷苦口婆心地劝她。
    冯大壮他妈这时候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人的劝告,她只觉得这些人都在帮钱兰芬说情,一下子觉得钱兰芬更加可恨。
    她儿子从小身强体壮,连感冒都很少患,偏偏娶了这个扫把星,年纪轻轻就丢了命。
    不该啊,不该。
    当初她就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
    想到这门亲事,冯大壮他妈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个身影。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把扫帚一扔,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朝外面走。
    众人跟出去,看见冯大壮他妈一下子走到小道上。
    有人问:“她这是要去哪?”
    “不知道啊。”
    严亦思看了看冯大壮他妈走的方向,心里突然砰砰直跳,冒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如果她没记错,那个方向,是去往李大妈家里的方向。
    李大妈正在院子里劈柴。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准备走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还没走出去,迎面便碰上气势汹汹的冯大壮他妈。
    冯大壮他妈用手指着李大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好哇,你个不安好心的老东西,你是不是故意把那个扫把星介绍给大壮的?”
    李大妈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冯大壮他妈是个什么意思,顿时委屈极了:“大婶啊,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有这么烂心吗?”
    “你有没有你自己知道!不然你为什么不给大壮介绍好姑娘?你明明知道那个扫把星嫁过人,还把丈夫克死了,你还把她介绍给大壮,你这不是存心是什么?”
    李大妈气急:“当初兰芬是个什么情况,我都一五一十地跟你说过,她过去嫁过人这个事情我也没瞒你,这些你都知道的,你当初也没说要计较,怎么现在开始不讲理了呢?”
    “我哪里知道她命这么硬?你只说她以前的丈夫是个病秧子,我想着病秧子身体本来就好,走就走了,也不关旁人什么事。可是你看看我儿子,身强体壮,摔一跤就没了,你说说这难道还不是那个扫把星的命太硬了吗?”
    冯大壮他妈越想越后悔:“我要是知道她这么命硬,这么晦气,我打死也不让他娶这个女人。我就这一个儿子,人没了,以后谁给我养老?我命苦哇。”
    冯大壮他妈说着说着,坐在地上开始拍大腿,一边拍一边哭诉:“这都是你害的哇,你要是不给我儿子介绍这么个扫把星,我儿子也不会就这么没了啊。都是你害的!你说你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怎么好事不做,尽干些坏事。”
    李大妈也觉得很冤枉,“当初是你托我问人,看哪里有合适的姑娘,有的话介绍给大壮。我把兰芬的情况也都告诉你了,当初大壮同意,你也点了头的,都是你们家决定的事情,怎么现在全赖到我身上,全成了我的错了?”
    “我让你问人,我也没让你给我问个扫把星回来啊,你没有好姑娘你就不介绍,你非得给我介绍个这么样的人,弄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看到我受苦,你心里就高兴了是不是?”冯大壮他妈说完,赖在地上撒泼打滚,闹出不小的动静。
    隔壁邻居听到动静,都出来看情况。
    周围人多了之后,冯大壮他妈闹得更起劲了,指着李大妈的鼻子骂人,怎么难听怎么来。
    李大妈没有冯大壮他妈嘴皮溜,也没有冯大壮他妈脸皮厚,看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得上前去把冯大壮他妈扶起来。
    “大婶,你先起来,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咱们起来,有话好好说。”
    冯大壮他妈把李大妈伸过来扶她的手拍掉,瞪了她一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来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你是个心思多么歹毒的老东西,你不安好心,你故意害我儿子,你该减阳寿!”
    冯大壮他妈骂得实在太难听,有人看不过去,悄悄去冯家给冯大壮他爸报信。
    严亦思当时还留在冯家帮忙,听到来人这么说,心里一惊,丢下手头的事情,直奔向李大妈家里。
    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就瞧见冯大壮他妈被两个妇人架着,慢悠悠地回来了。
    冯大壮他妈明显还不死心,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严亦思赶到李大妈家中的时候,围观群众已经散开。
    只有李大妈,一个人蹲在稻草堆旁边,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
    严亦思走过去,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是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李大妈察觉到旁边有人,一抬头,看见是严亦思,又低下头去抹眼泪,边抹边说:“我当初就不该做这个媒人,不然今天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得这么难听。”
    “我儿媳妇也骂我,说我惹了人,大家都来看笑话,她面子上无光。”
    “我儿子也说是我多管闲事,喜欢给人家做媒,要是不做这个媒,什么事都不会有。”
    严亦思蹲下身,拍拍她的后背,“你当时也是好心,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谁也没料到,怪不得你。”
    严亦思说完,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
    这件事怪不得李大妈,也怪不得钱兰芬,难道要怪冯大壮他妈?
    可是冯大壮他妈平时也是个挺好的人,只是没了儿子之后受到刺激,人变得不可理喻。况且冯大壮走了,最伤心的人应该就是他妈。
    那这件事怪谁呢?
    好像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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