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芊!”
    二人肌肤相贴的一瞬间,能感受到来自双方身上无尽的寒冷。
    像是冬日里抱着一块冰,冻得两人浑身打了个颤。
    濒临死亡的顾芊在触及蒋海朝身体的刹那间,就像搁浅的鱼儿碰到水,因为手脚全被绑了个结实,她只能尽力把头靠在他身上。
    感受到他身体残留的余温,以及贴紧那宽阔结实的胸膛,才觉得自己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脸色唇色尽显惨白,无力打着颤。
    蒋海朝费力地把人带着往岸边游。
    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顾芊害怕地贴紧他:“海朝……海朝……”
    体力的枯竭和怀里人都使得蒋海朝每动弹一步都极为艰难。
    一只手圈在她的腰,一只手奋力往岸上游,他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放松一点……”
    两人之间的默契已不需要再多说,顾芊一秒意会,这个时候自己能为蒋海朝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别拖他后腿,别让他分神。
    她闭上嘴,极力克制着保持镇定,在蒋海朝的带领下,前路逐渐开阔,两侧望不到头的河面渐渐消失,变成枯黄野草。
    坠河之后顾芊最庆幸的事,居然是庆幸魏大茂把她的手脚都绑了起来,才让她没惊慌失措地乱扑腾而沉入河底。
    且这里是地势平摊的上游,河水流动速度慢,在手脚都被绑住的情况下,她居然直接飘了起来。
    最后借着水面反光,蒋海朝成功捞到了她。
    上岸后,颤抖着替她解开手腕和脚踝上的绳,得到自由的瞬间,顾芊几乎如八爪鱼一样缠上他的身体。
    她害怕又委屈的哭腔带着回应响彻在整个堤坝之间。
    “海朝!海朝!”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蒋海朝从没见过这样不顾形象大哭的她,可见是吓坏了。
    心疼地抱住人,累得瘫倒在杂草里,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真好,她没事,他也没事。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脚上传来的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庆幸这会儿是晚上,顾芊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不然准哭得更惨。
    颤巍巍抬起手抹掉她的泪,佯装轻松地笑了一下:“怕什么,这不是没死吗。”
    他竟还能笑出来。
    顾芊眼眶发热,喉咙酸胀难耐,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冲击着她的大脑,一时间恍惚,泪水沿着面颊,哗哗不要钱地流淌下来。
    蒋海朝痛苦地深吸一口气,搂紧怀中人,依偎了半分钟,体温才逐渐回暖。
    “怕……还是好怕……我、我怕死了……”顾芊的声音颤抖地不行,蒋海朝已经分不清落在脖子里的水,是她的泪水还是从她头发里落出来的水。
    但不论是什么,只要证明她还活着,就行了,什么也不求了。
    什么财富,地位,名利,没有什么比得过怀里的她。
    心底倏地一阵柔软,蒋海朝声音温柔:“没事了,都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顾芊仍然缩在他怀里发抖,蒋海朝一下一下抚慰着她的发顶,边开腔转移她的注意力。
    “其实刚才跳下来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的第一想法就是,这辈子没娶到你,咱俩死一块儿也值了。”
    如果不是心有余悸没缓过来,顾芊一定会锤他一拳,骂他说话不吉利。
    可现在,她只想哭,只觉得心上酸涩。
    她突然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直接就嫁给他的冲动。
    这辈子有这么一个男人敢为你拼命,值了。
    耳边有风刮过,两人躺在堤坝上相拥,时间的观念在两人这里好像已经完全丧失了,直到被风吹得打了个颤,才相互搀扶着爬上堤坝。
    ……
    坠河一事顾芊没什么大碍,蒋海朝反倒落了一身的病,不仅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腿还骨折了。
    这事儿顾芊没瞒着他的家人,正好急诊科医生是蒋胜军的老熟人,见骨折患者是蒋胜军的儿子,帮忙通知了蒋家夫妻。
    得知儿子骨折,梁慧和蒋胜军匆匆忙忙穿衣起身赶往医院,赶到急诊科见到的却不是儿子,而是守在手术室外的顾芊,她浑身湿淋淋的落汤鸡一般。
    两人同时愣住,梁慧顾不得心中的胡乱猜想,忙上前询问儿子的情况。
    顾芊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说明了蒋海朝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把今晚遭遇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夫妻俩。
    原本蒋胜军就对顾芊不甚满意,这会儿得知儿子是为了救她而落水,看向她的目光又添了几分审视。
    与蒋海朝经历生死劫难后,顾芊的心态突然发生了一丝变化,如果是以前,与蒋胜军严肃探究的神色对望,她或许会生出几分局促也不安。
    如今只觉得坦然,心中毫无波澜。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不过是面对蒋胜军的审视,这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蒋海朝好好的,她的家人都好好的,一切磨难都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也不算。
    夫妻俩到来后,顾芊抽空回家报平安,顺便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
    她让本来想隐瞒这件事,可自己无故失踪两个小时张丽华一定会逼问,她得赶快回家报平安。
    果然,在她失踪的这两小时里,张丽华和她的哥哥们急得差点上公安局报警,邻居们觉也不睡了,套上衣服出来安慰顾家老小。
    直到顾芊无碍地回来后,大伙儿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继而逼着她交代了这两小时里发生的事,顾芊望着一脸焦急的张丽华和精神奕奕的邻居们,叹息着,缓缓道来……
    “啥?还有这种事?这也太疯狂了!”
    “啥情况,为啥要绑你啊!”
    “咱这片治安虽然不好,但也不会发生绑架的事儿啊!”陈家婶子忙回头拉住自家女儿的手叮嘱:“芳儿,最近晚上可不能出门!要是出点闪失,妈可咋办啊!”
    谢小芳无奈地拍拍她妈的背以示安慰:“行了行了,有啥可担心的,别乱想,我晚上不出去了就是。”
    这事儿成功让整个大杂院儿里的人精神起来,连觉也不睡了,七嘴八舌地议论。
    “芊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张丽华激动地握住女儿的手,急切问道:“那人你认识不?好端端的咋把你绑了?”
    顾芊仔细搜寻一番记忆,没找到那两人的脸,遂摇头:“不认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绑我。”
    但她心下有几个猜测,应该是谋财、或者谋色,她平时本本分分待在文工团,也没招惹什么人,除了这两项,她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性。
    “不行不行,这事儿实在太危险了,那俩人要是不抓住,妈这两天睡觉都睡不安稳!”作势要上公安局报警。
    顾芊把人拦下:“今天很晚了,这事儿不急,明天再去报案,先睡觉吧,我还得去医院照顾海朝。”
    刚才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但没具体说蒋海朝的身体情况,张丽华又把人拉住询问一番,才晓得原来蒋海朝为了救自家女儿,不但发了烧,腿还折了!
    “我的老天爷诶!你说说这事儿干得!”
    当即再顾不得什么,扭头就要跟她一块儿上医院。
    “那小子是个有情有义的!芊儿,妈跟你一块儿上医院照顾他!”
    顾芊哭笑不得,却也被张丽华的行为所感动。
    “别,有我就够了,你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可你明天还要上班,妈在家又没事,帮你照顾他那不多好?”
    有张丽华照顾那确实再好不过,只是顾芊也放心不下蒋海朝那边,到底没同意。
    叹息一声:“没事,忙不过来我再找你吧,快回去休息。”
    说罢回头对顾民说:“二哥,你送我去医院吧。”
    本来想自己骑车上医院,但按照家里人对她的重视,自己是不可能的,甚至以后晚上说不定都不允许她独自出门。
    顾民忙把自行车推出来,载上妹妹赶往医院。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让哥哥帮忙把堤坝上的自行车捡回来,不管那车摔没摔坏,如此贵重的物品不能说丢就丢,即使坏了也要见到“尸体”不是?
    河岸堤坝陡峭,那时顾芊和骨折了的蒋海朝相互搀扶着爬上来已是不易,根本没力气把自行车带上,好在这会儿夜黑风高,没人注意到它。
    扛上来试着骑了两圈,见没异样,才带着车一前一后赶往医院。
    到达医院,蒋海朝的手术也已经做好,此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湿的军便装被扔到了病床脚下,床头柜放着一只调表器和一只沾着水的银色手表。
    顾芊走过去,胆战心惊拿起手表,见表盘上的指针仍旧匀速转动,才沉沉松了口气。
    这东西可不便宜,庆幸这年头的工艺品质量杠杠好,浸水这么久也没坏,不幸中的万幸。
    那边顾民,借着这次机会,他终于见到了蒋海朝的母亲,是一个十分优雅的中年妇女,和蒋海朝一样,容貌出众,即使岁月已去,也还能从她脸上找到当年的风采。
    顾民主动上前打招呼,气势低一头:“你好,我是顾芊的二哥。”
    梁慧礼貌地弯了弯唇角,点头示意:“你好,我是海朝妈妈。”
    过后相顾无言,不再多话。
    三人安静地站在蒋海朝病床边看了会儿,顾芊催促顾民赶快回家:“明天还要上班呢,别迟到了。”
    顾民不放心她:“那你呢,跟我一块儿回去?”
    反正蒋海朝他妈守在这里,顾芊顶多是个没过门的媳妇儿,也没必要一整晚留在这里。
    顾芊摇摇头,固执地很:“不了,我在这里守一夜,明天请假就是。倒是你,每个月都要拿全勤,可不能耽误,快回去吧,这里是医院,不会有危险。”
    顾民拒绝顾芊的次数从小到大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会儿被她用祈求的眸光看着,还是没能坚持到底。
    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告辞离去:“乖乖待在医院,天亮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好,你放心走吧,回去跟妈报声平安。”
    “嗯。”
    顾民终于被催回了家,顾芊这才给梁慧和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
    “蒋太太,请问蒋部长去哪儿了?”刚来时她就发现蒋胜军不见了踪影。
    梁慧微笑着看向她,面色无波:“去报警了。”
    “哦……这样啊。”也是,堂堂文工团后勤部部长的儿子,大晚上差点丢了命,他这个当父亲的,第一时间的想法当然是将凶手绳之以法。
    一句话过后,二人之间气氛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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