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寻输了。”殷昉道。
    这么笃定?管青柠又看向空中,不对呀,她怎么看起来,是宁寻优势更大一点呢?
    突然间,宁寻使出一招精妙绝伦的剑法,虽然内力不足,却用剑招补足了缺陷,江云沉瞬间着落在庭院中。
    管青柠看向殷昉,见对方一脸高深,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押错人有什么问题。
    管青柠皱着眉头盯了他一会儿:“阿昉,你确定你知道哪个是宁寻吗?”
    殷昉转过头,眼中带着疑问:“赢了的那个不就是吗?”
    虽然两个人在他眼中都是面目模糊,但是,不是说修为高的是江云沉吗?那赢的一定是江云沉了,要是输给小辈,他也太拉了。
    管青柠:……还真就是那么垃。
    ……
    江云沉修为不到两成,没有内力加持,在剑招上他占不了多大优势。
    他被打落庭院,想要起身再站,却发现胸口一阵剧痛,似乎是肋骨断了。宁寻不愧是青年一派翘楚,在剑术的造诣上非常有为,若是单论剑术,二十年前他也不差,但是这些年来他将重心转移到心境的突破上,加上之前和容嫣的事让他心神大乱,竟是落败于后辈。
    “师父!”
    容嫣焦急地赶来,看见江云沉胸口见红,不由惊叫。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江云沉会输,更没想到宁寻居然会下狠手。
    此时,宁寻也来到了跟前,他观江云沉的状态,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一时上头,他本是来规劝江云沉,和他一起解决问题的,并不是来寻仇的。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对,好像就是因为他提了一句容嫣,他说“容嫣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容嫣”,容嫣突然从屏风后面出来,指责他栽赃诬陷。他根本无暇去思考容嫣为什么会在江云沉房里,只想证明他不是“因爱生恨”之人,容嫣躲在江云沉身后,他去拉扯容嫣,才和江云沉打了起来。
    不该如此。
    宁寻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江云沉修为明显被削弱,他此时伤人,是趁人之危。
    他拿出剑宗的疗伤药:“师叔,都是弟子的错,您先服下吧。”
    他这样说,江云沉却并没有好受一点,他还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输给宁寻,哪怕只是剑招也不行!
    “我们再来比过……”江云沉撑着剑要起来再战,容嫣急得眼眶通红。
    “师父,你都伤了,不要再动了,嫣儿带你一战。”容嫣狠狠地瞪向宁寻,“宁寻,你我之事,有什么不满朝我来,不要趁人之危,有本事等出去了再和我师父打一场。”
    宁寻被气笑了,他为什么要和江师叔打?那也是他的长辈啊。
    暮云昭和随云烟一出门就见江云沉被打落庭院,匆匆赶来,正看见容嫣举剑护在江云沉身前,她一身修为所剩无几,整个人摇摇欲坠,脸上带着一股狠绝。宁寻向前靠近,似乎要对他们不利……
    “畜生!”暮云昭大怒,一剑飞去,在宁寻身前划过一条剑气。
    “宁寻,你要对你师叔做什么!”
    随云烟连忙按住暮云昭的手:“师兄!我们先看五师弟的伤,况且,我相信宁寻这孩子的为人,先让我问清楚。”
    “还有什么好问,他就是趁人之危。”暮云昭大怒,他绝不相信,若是公平对决,江云沉会输给一个晚辈。那可是他们这一代里最有天赋的师弟。
    “三师叔,四师叔。”容嫣一看见随暮二人,立刻丢了剑,来到他们身边,一脸欲言又止。
    “是我的错,宁师兄他是冲着我来的。”容嫣泪眼盈盈,哭得好不可怜。
    随云烟看着这位小师侄,也是眼神复杂,她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容小师妹了。容嫣和江云沉的事,连丹霞门的人都知道了,无论真假,师徒之间传出这种闲话,剑宗的脸是丢尽了。她是女子,如何看不出容嫣的矫饰?可是江云沉是她小师弟,她也不能看着江云沉受伤不管。
    随云烟没有理会容嫣,而是直接替江云沉把持脉象,对暮云昭说:“师兄放心,师弟断了一根肋骨,但目前并无大碍,须得赶快正骨,疗伤。
    暮云昭听到宁寻断了一根肋骨,眼中顿时迸发狠意:“宁寻,我给你分辨的机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寻看向在场的四人,三个是他敬爱的师长,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他们或是怜悯,或是憎恶,或是心怀叵测地看着他,他一时居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你不说,我就当你有愧了。”暮云昭亮剑,“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你趁人之危打伤我师弟,今日,我便要断你三根肋骨谢罪。”
    宁寻一惊。
    他可以靠着剑招打败二成功力的江云沉,却绝不是七成功力的暮云昭的对手。
    “宁寻,你说吧,”随云烟也说道,“你说,师叔会相信你的。”
    宁寻犹豫片刻,终于在容嫣的怒视下,把幻境中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随云烟,因为其中许多不堪,尽管宁寻说的时候支支吾吾,暮云昭还是气得举剑。
    “宁寻,你是不是生了心魔?这样的谎话也编得出来!”
    所谓幻境,就是心魔的具象,宁寻能看到这些,说明他心里就是有这许多不堪的想法,居然造谣自己的未婚妻和师叔,如此人品败坏之人,剑宗怎么还能容他。若他是江云沉,也要当场清理门户。
    “我没有!三师叔,宁寻所言句句属实!”
    “那我问你,这幻境可有别人看到?”
    “自然没有。”他的幻境,别人怎么可能看到。
    “你与聚灵宗的曲夔一道进入琅嬛,你所看到的理应是他相关的幻境,你却看到容嫣,你作何解释?”
    “因为弟子进入漩涡时,心中想得是容师妹。”
    “噗。”容嫣冷笑,“宁师兄,容嫣可不敢当你这份真心,你确定看到的不是管师姐吗?没记错的话,品剑会后,你可一直对管青柠念念不忘,为退婚之事后悔不已。”
    宁寻脸上一黑,他自然没法说,他也看道了管青柠,但管青柠相关的那些,一看便是假的,容嫣这些,却是一一对应了。偏偏他拿不出一点证据。
    宁寻这样的反应,在暮云昭看来就是心虚了。
    突然,有其他人的声音传来——
    “我说啊,你们剑宗的家务事,还真喜欢张扬,就不能关起门来说吗?”曲夔不知何时站在庭院门口,“我在树上睡觉,都被你们吵醒了。”
    “剑宗之事,无需外人插手!”暮云昭冷哼。
    曲夔可不吃他这一套,笑嘻嘻地道:“话不是这么说,宁师弟是咱的队友,我还得和他一起出去呢,哪能看你们这么多人怼他一个。”
    “要我说,这事也简单。你们这位小师妹如果没有问题,叫人检查一下不就得了,清者自清嘛?”
    “来来往这儿看,我这里刚好有一样法宝,专门针对夺舍之人,若是什么孤魂野鬼,这石头顷刻便会把人打出原型。若容师妹问心无愧,可敢一试?”说着,曲夔自怀中取出一快石头,看着平平无奇,也感受不到灵力。
    他往前一申,容嫣下意识的一退步。这一步却引得暮云昭等人侧目:所有人都看出曲夔在胡说,这就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容嫣在怕什么呢?
    面对众人的眼神,容嫣道:“我为何要自证,我难道还是假的不成?”她转而回到江云沉身边躲着,“师父你看,你还在这里,他们就欺负我。”
    江云沉对容嫣的碰触却很是抵触,他忍着疼痛躲开,站起身道:“即如此,你去验证也无妨,叫宁寻心服口服。”
    “师父?!”容嫣几乎不敢相信。
    江云沉叹了口气,对容嫣说道:“嫣儿,你三岁入宗门,从小到大,师父可有一事不曾护着你?”
    “你与师兄一同犯错,我只罚他们,对你的处罚都是无关痛痒的抄写。”
    “你惹了货,为师豁出脸面去为你向宗主师兄求情。”
    “你觉得师父会害你吗?”
    随云烟眉头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暮云昭要开口,却被随云烟使了一个眼神。
    容嫣似乎被说服,在书里,江云沉确实对女主百依百顺,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放弃了宁寻,选择了他。也许这石头本身没什么问题,江云沉看出来了,才让她放心去试?那她正好用此事彻底打消他们的怀疑。
    “好!”容嫣一口答应,走到曲夔面前,咬紧牙关,接过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突然,掌上传来一阵灼热,她吓得一把丢了石头,只见石头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而她的指尖却变得焦黑。
    曲夔脸色一沉,大喝道:“妖孽!你是何人,为何占据容师妹的身体?还不速速离开!”
    容嫣心里一阵慌张,却还是嘴硬道:“你在胡说什么!这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是容嫣,我就是容嫣,我三岁上山,一直跟着我师父!师父,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呀,你不认识嫣儿了吗?”
    而且,她是穿书女主啊,怎么会被区区一块石头暴露了身份。哪有一个穿书女主是被当成夺舍妖孽的!系统呢?这种时候系统死到哪儿去了?
    随云烟走上前,捡起石头,手上立即也传来一阵灼热感,却并不至于无法忍受。她丢开石头,搓了搓手指,黑色的灰尘便落了下来,指尖恢复白皙如旧。
    “乌头灰石。”随云烟笑了笑,“曲师侄聪慧,居然想到此种办法来炸出恶徒。”
    这种石头上面有一层粉状物,肌肤碰触便会有灼热感,其实无毒无伤,是江湖上惯常的骗人把戏。
    曲夔被拆穿也不恼火,哈哈一笑:“哎,见你们打得热闹,开个玩笑,失陪,失陪。”
    说完,曲夔居然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而剑宗众人,居然也无人去追赶。容嫣才松了口气,见暮云昭等人都一动不动,看着她不说话,她背脊一阵发寒,升起不好的预感。
    “三师叔,四师叔,师父……你们干嘛这么看着嫣儿?”
    在暮云昭和随云烟身后,江云沉缓缓站起身:“你自幼懂事乖巧,便是师兄犯了错,你也要主动分担,这样的孩子,为师又如何忍心真的罚你,只是让你到藏书阁打扫,从未罚过你抄写。”
    容嫣心中一惊,书上并没有写这些琐事。
    “还有,你上山的时候,已经六岁了。”江云沉说,“不是三岁。”
    那时因为他的进境而引来的天雷,劈到了山脚的村子里,他害得这个女孩举目无亲。江云沉把这看做是自己的责任,所以破例收了这个女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
    他知道女孩失去的一切他无法补偿,所以他对她毫无保留的宠爱。
    如今,这个孩子变成了这样,他原本只是痛心,自责,可宁寻的说法给了他一个新的角度,如今,一切得到了证实。
    江云沉一手捂着胸口的伤势,另一手缓缓提起剑,眼中是真实的愤怒:“你不是我徒容嫣,你,是谁?嫣儿在哪儿?”
    ……
    屋顶上,管青柠远远地和殷昉坐着看戏,眼看到关键时刻了,一个聒噪的声音传来。
    “师妹!管师妹!”曲夔不知道从哪儿也爬了上来,十分不识趣儿的坐了过来,“事情我都办完啦,怎么样,漂亮吧?”
    管青柠看看他:“曲师兄确实厉害,一眼就被识破了。”被识破了扭头就跑,当真是快如疾风。
    “不过,还是多恩谢曲师兄出手。我欠师兄一个人情。”她也是看这边进展缓慢,宁寻又仿佛没长嘴一般不会说话,才想到人为推动一下。
    她和宁寻身份敏感,不便出面,就求了曲夔帮忙。
    “哪里,这不算什么,宁寻帮我入琅嬛,我帮他证明清白,合适!”曲夔看了旁边的殷昉一眼,小声道:“不过师妹,你这么帮宁寻,不怕剑君吃醋?”
    “啊?我可不是帮宁寻。”管青柠笑笑,“我是为了自己呀。”
    宁寻说过,容嫣要害她。
    怎么能让江云沉这把没头没脑徒有修为的利剑落在她手里?以后还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烦。
    听闻江云沉是最最疼爱徒弟的,让他知道容嫣可能被夺舍,他不该是现在这个反应。她也不过推了一把,让容嫣转移注意,露出马脚,出力不算多。
    “何况我家剑君一早就判断那场比试应该是江师叔赢,我信他。”管青柠说。殷昉说江云沉会赢,江云沉却输了,那只能说明藏拙,无缘无故的,必是已经起了怀疑。
    殷昉一怔,点了点头。
    啊对,确实,江云沉修为高,所以他赢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他们说了这么久,到底哪个是江云沉,哪个是宁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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