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昉一走,六层便只剩下暮云昭和随云烟。
    “……为何自作主张?”暮云昭看向师妹随云烟。
    “若那昆吾剑君真要取剑,我们如何回答都是一样的。”随云烟道,“神州无人是他敌手。”
    “即便如此,你我身为剑宗之人,也不能卑言谄媚。”
    “师兄,我没有——”
    “无需多言。”暮云昭背过身。
    随云烟握剑的手紧了紧,“是。”
    ……
    第七层剑阁内,入目所见是一片狼藉,剑台被劈得四分五裂,陈列用的红绸也被撕得东一块西一块。
    正中央矗立着唯一完好的剑台,一柄凝霜赛雪的无鞘长剑陈列其上。
    殷昉信步靠近,眉心金色的道印若隐若现。
    电光石火间,杀气迸现,无鞘剑猛然飞起,剑指殷昉眉心直刺而来。
    殷昉眉间道印金光大作,昆吾剑瞬间凝化成型,以重剑之身稳稳地挡住无鞘的攻击,金属相击,火花迸溅!
    下一刻,昆吾剑现出人形,阿吾对着半空中的无鞘喊道:“阿鞘,你疯了吗?这是爹爹!”
    无鞘剑却宛若根本听不到同类的呼喊,眼中唯有殷昉一人,挥剑又刺,被蒲节扬剑劈开,打回,钉在侧面星柱之上,嗡嗡轰鸣。
    “宫主,你看。”老蒲挥手,无鞘身上的障眼法退去,原本雪白的剑身竟然萦绕着一股黑红色的气息。
    殷昉眸光一冷,“是凶骨。”
    有人让无鞘剑接触了“凶骨”,沾染上了凶煞之气。“犼兽”是上古兽神,性情残暴嗜血,其骨是凶中之凶,人类尚且会受到这股凶气的蛊惑蚕食,剑灵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看来今天这一场,也是有人设计好的。
    殷昉唇角轻蔑地一挑,可惜世上只有一把剑能杀他,但并非无鞘。
    殷昉一挥手,阿吾便被一道力量遏制住,被强行退后。
    “爹爹!”
    殷昉凝眉,“聒噪,退后!”
    老蒲对阿吾道:“小宫主,你也是剑灵,宫主是怕你沾上凶骨的煞气,你在这里等着,宫主能够应付。”
    阿吾这才点头,而后乖巧地变回剑身,随时准备保护殷昉。
    只见殷昉眉宇间的金色道印隐去,转而浮现出一道形状完全不同的红色印记,等殷昉再度开眼,他的瞳孔变得血红,周身居然散发出和无鞘剑相同的黑红盘绕之气,只是更为凶猛,霸道,隐隐有吞噬天地之魄力。
    无鞘受制于此,动弹不得。
    殷昉趁机抬手,五指一张,无鞘剑便归于掌心,黑红煞气瞬间顺着剑柄被吸入手掌之中,与殷昉身上的融为一体,剑身则渐渐流露出雪白的原貌。
    殷昉极力遏制着这份力量,闭目,气息缓缓平息。他眉间红色印记隐去,金色又隐隐浮现,而无鞘静静置于掌中,安静乖巧的不似一把“灵剑”。
    “阿鞘!”阿吾脱离禁制,跑路过去。
    无鞘听闻,顿时立了起来,小伙伴相见,雀跃又欢欣。
    “阿鞘,你终于醒了!”阿吾高兴地道,“你刚才连爹爹都要刺,吓死我了。”
    无鞘剑一怔,似乎终于“回忆”起了什么,随即看看殷昉,半晌,它晃了一圈,“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收起真气的殷昉看了这破剑一眼,冷冷道:“别装死。”
    无鞘抖了一下,又立了起来,来到殷昉身后,用剑柄在肩上轻轻的敲打,力道适中,温柔小意,仿佛自己并不是什么绝世锋利的宝剑,只是一把伺候人的如意。
    殷昉冷笑,“这么会敲,不如熔了做个锤子。”
    什么?熔、熔了?!
    无鞘剑浑身突然剧烈的震动,周身散发寒气,剑身甚至沁出水珠。
    阿吾眼眶一红,安慰道:“阿鞘,你不要哭了,爹爹不会这么做的,只要你以后乖乖的,不再欺负别人就好了。”
    这里的“别人”,自然是指别的剑。
    然而殷昉太知道这把剑的德性,“出生”到现在一场正经的架没打过,剑倒是砍碎了不少,只会窝里横的孬货!殷昉冷笑,“不欺负人,它还会干什么?”
    无鞘剑闻声一立,迅速地跑到剑台之后,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下面鼓捣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无鞘剑重新横到剑台上,剑柄上挂着一串系着红绳的核桃手链,看成色包浆年头不浅,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那顺来的。
    只见无鞘用剑柄对着手链,“咔嚓”一敲。
    一个核桃碎裂,露出里面完整的核桃仁来,而后,无鞘像个眼巴巴等着夸奖的小孩一样,对着殷昉晃个不停。
    “它是有用的,它会给主人敲核桃。”阿吾说完,看向殷昉。
    “……阿鞘说的。”
    ?
    作者有话说:
    殷昉:我看它就是想做个锤子!(╯‵□′)╯︵┻━┻
    无鞘: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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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再次约见 [v]
    昆吾剑君收服一柄“妖剑”并没有用多长时间,随暮二人身处六层,只觉得上层发生了一次巨大力量的震荡,然似乎并未有冲撞便平息了下来。
    不一会儿,剑君与随侍归来,身后跟着那把“穷凶极恶”无鞘剑。
    随暮二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佩剑,生怕那“妖剑”冲上来又是一通厮杀,然而那无鞘剑竟像是转了性,乖巧地在昆吾剑君身后,自己画圈圈玩,对着周围的同类视若无睹。
    随暮对视一眼,这是……驯服了?
    “剑君不愧为神州剑修之首,就没有剑君做不到的事!”二人恭维道。
    “倒也有。”意外的,殷昉淡淡地道,“此剑桀骜不驯,放荡不羁,难以驯服,本君无能为力。”
    桀骜不驯?放荡不羁?
    二人看着剑君身后“妖剑”,此刻,那无鞘之剑服帖无比地再身后倚着昆吾剑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二人居然在一把剑身上看出来些许“谄媚”。
    似乎注意到了众人的视线,无鞘剑“腾”地飞起来,环顾了一圈,挑了六层剑台上的几把一看就好欺负的“软”剑,冲过去,一下一个从剑台上“踢”下来,又在空中耀武扬威地挽了个剑花,仿佛在说:看,够不够桀骜,够不够不羁?
    只是那剑一回到昆吾剑君身边,又收敛了全部张扬,变得乖巧服帖,温柔小意。
    暮云昭:“……剑君当真并未驯服此剑?”
    “并未。”
    “当真并未?”
    “的确并未。”
    昆吾剑君面无表情,眼看着无鞘剑又要蹭过来,他冷冷地甩出一个眼刀,那剑便被老实地定在原地,徘徊扭捏,不敢再上前。
    “此剑的确‘野性难驯’,不如就依剑宗所说,让他明日去品剑会上自行寻找主人,若依旧无人能让此剑钦服……本君再择他法。”殷昉说道。
    暮云昭松了口气,只要昆吾剑君还愿意管这事就好。
    “就依剑君所言。”
    ……
    剑宗对于昆吾剑君的到来很是重视,因此住处也是安排在一等一的院落,就在七星台附近,地势高,云离夜景可众览眼中。夜风徐徐,殷昉躺在屋顶,看着月亮若有所思。
    云离峰虽然高耸入云,但身处盆地,海拔并不高,因此他虽然在山顶,可看着月亮,却仿佛比雪山脚下的还要远一些。
    到底不如雪山的好看。
    老蒲端着茶水上来,在旁边坐定,细细地施展茶道,精确到每一道工序后,才将茶水呈于殷昉。
    “宫主,留无鞘去品剑会上,可是为试探商云岐?”他随口问道。
    “也不全是,”殷昉一边浏览地势一边说道:“无鞘出炉到现在,不曾与人交手过,品剑会来了不少人,刚好发泄一下他无处发泄的力气。”
    这剑会这么“多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剑鞘束缚,倒不如让他彻底疯一次,玩累了自然就老实了。
    老蒲一悟,“原来如此,有宫主这样的主人,是无鞘和阿吾的福气。”
    他又叹道:“只可惜神州界灵气稀薄,不然再过三百年,无鞘也能和小宫主一般化形,那我们昆吾宫才热闹了。”
    殷昉一怔,“……倒也不必。”一个就够闹了。
    “今日元灵宗的表现,你怎么看?”殷昉放下茶杯,又想起一事。
    他从前不知这个宗派的根底,如今看来是有些真本事的。御灵之术和昆吾宫以剑化灵的秘法原理相通,若是“凶骨”落在他们手里,倒是能“物尽其用”,只不过是好用还是坏用就不知道了。
    不过今日看来,元灵宗与剑宗的关系微妙,不像一路,但也不排除他们故意演给其他人看,私下沆瀣一气。
    老蒲道:“却有疑点,我观今日元灵宗中有三人并未聚灵,若他们真与‘凶骨’有关,便可从这三人下手调查。”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只是为了搭同修的“顺风车”。毕竟今天中午,元灵宗的“大家伙”们都放出来后,山下的场地顿时变得捉襟见肘,他甚至看到一只半透明的水母在空气中一拱一拱的上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不过,宫主,元灵宗那名青衣女子,我觉得值得调查一番。”老蒲说道。
    殷昉一怔,脑海中闪过一抹青色,但也只记起一个妙龄少女的身形,长什么样却没看清。
    “元灵宗首徒?”
    “正是。”老蒲说道,“这位元灵宗首徒与剑宗首徒曾有婚约,不过剑宗这边上个月悔婚了,好巧不巧,悔婚的这个弟子,正好是‘误入’禁地的那个,出来没多久就和元灵宗解除了婚约,宫主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
    殷昉沉吟,是有些巧了。
    若是元灵宗与剑宗暗地里真的有勾结,又已经取到了“凶骨”,所谓的“解除婚约”会不会反而是刻意避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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