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花则在一旁问道:“师父,那这个护山大阵要怎样打开呢?”
    胡拉拉点了点众人周围的六根立柱。
    “这就是我要带你们来此处的原因,想要开启护山大阵,需要元宝派弟子六人,同时向立柱内输入灵气。待会儿,你们就各选一个立柱,听我号令即可。”
    胡拉拉顿了顿,又说道。
    “对了,我叫你们来还有另外一层吩咐。一旦输入灵气后,我等六人都可掌控大阵。”
    “眼见乱局将起,四大仙门虎视眈眈,万一真的打起来,说不准何时身死道销。万一我死了,你们还需戮力同心,保护好同门。”
    灭花不敢置信:“我修为低微,平日更是默默无闻,师父为何要?”选我?
    胡拉拉和蔼地依次看向面前站着的众弟子:“灭花,你千里迢迢请来捻尘缘救我们,你对元宝派的赤诚之心,师父都看在眼里呢。”
    灭花露出憨厚开心的笑容。
    胡拉拉又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差。”
    这个世上,并非只有强者,才能守护所爱。
    所谓求飞升、求长生,大多数时候是循心而行,求的是自在逍遥,领悟天道,依靠的也从来不仅有修为。
    在胡拉拉安排下,众人各自站在立柱下输入灵气。
    六根立柱的柱身上隐隐泛出青光,当年繁复华贵的石雕浮文显现出来。
    一只凤凰落在空旷无人的荒野上,妙缘、妙观、妙悟三座巍巍高山拔地而起,一群仙人乘鹤盘旋,他们曾于亭台楼阁中聆经讲道,也在明月松风之间比试剑法……
    看来这便是元宝派草创的故事了。
    不止于此。
    元宝派近乎万年的沧桑变幻被一股脑灌入,连同胡拉拉在内,众人沉浸在无限玄妙的画面里,被迅速转换的回忆所震撼的久久无言。
    忽然,一声清亮的凤鸣在山间回荡,将众人从幻象中惊醒。
    第一根立柱上的凤凰从浮雕中飞出,穿破了云霄,它鸣叫着飞过了元宝派三峰,身后引来百鸟追随。
    凤凰的翼翅身影逐渐伸展放大,最后遮天蔽日般覆盖了整个元宝派。凤凰在元宝派上空盘旋一圈后,锵锵高鸣一声,急速下冲坠地,整个山门为之一荡。
    凤凰热烈火红的羽毛上燃烧起熊熊烈火。
    在世人眼中,元宝派山门从修仙界消失了,取代于原地的是一片亘古难灭的火海。
    火苗舔舐下,热浪铺天盖地,数百里外已经让人汗流浃背。
    所幸,这火海仅严丝合缝地覆盖在元宝派山门原址上方,不曾向外扩张,和周遭树林、山下村镇,形成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奇景。
    ……
    妙观峰。
    山上初落过雨,窗前青绿枝叶都是湿漉漉的,屋檐积留的滴水落在浸染了苔青色的石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嗒嗒”声。
    巫娆斜依于窗前一方长条案上,一头青丝将挽未挽。
    他眼瞧窗外青瓦滴水,手中拿着一张洒金纸笺——这花笺应当是谷小草从他洞府里偷的,上面配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笔狗爬字。
    “酉时正我在定星辰等你一晤,赏个面子呗。——谷小草”
    后面还跟着画了一株丑兮兮的狗尾巴草。
    巫娆本不想去的,但他捏着花笺的手却迟迟不肯将纸页丢弃;他看后心头且无波无澜,只是觉得这字句荒唐,什么所谓的面子更不必赏。
    忽地,窗外吹过一阵料峭寒风,花笺被吹得哗哗作响。
    万一天寒露凉,又再下一场雨,她若是等在定星辰那里不肯走——咳,这自然不是担心对方失望,只是谷小草此人牛心左性,不去的话,后续纠缠起来指定没完没了。
    巫娆决定还是要去赴约。
    他得和谷小草说清楚,她已与自己分峰,是个独立的修士了,从此自该桥归桥、路归路。
    这妙观峰上下风景随他心情所动,花笺被轻轻放在案上,变作一只白蝶,蝴蝶飞出窗外,向着定星辰飞去。
    那蝴蝶翩翾经过的地方,原本青翠欲滴的树叶转变了颜色,有的黄如灿星,有的红若殷血。
    妙观峰草木无数,只一个瞬间就从碧绿转至苍黄。
    正是霜林欲晚,一叶忽如秋。
    ……
    乔巧巧这几天总是恍恍惚惚的,时不时在自家宅子里都能平地摔。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时刻挂心着谷物夫妇的安危。
    她每日必点开对话框,找到那个当初替谷小草联系自己的神秘小号,发出灵魂质问——怎么样?你们劫法场成功了吗?
    有花解忧实时“直播”,乔巧巧可以说元宝派拒捕的全过程的忠实见证者。
    但是她没想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网上沸沸扬扬全是对元宝派的猜测,而且大部分都是负面的——
    “给我顶上去,元宝派拒!捕!啦!”
    “今年吃元宝派的瓜都快撑死了,谁知一眨眼就和四大仙门对上了,头真铁啊。”
    “不愧是你,元宝派。狗头jpg”
    “可别在这里抖机灵了,元宝派拒捕就是心虚,连公审都不敢参加,恐怕玄天宗这回又实锤了。”
    “终于知道为何近千年来都无人飞升了,我记得上一个飞升的还是玄天宗掌门,梦化仙前辈普度众生、立地飞升的故事从我太爷爷那辈儿就讲,都快成神话故事了。”
    “啧啧啧,元宝派真是深藏不露,还敢截留整个修仙界的气运。”
    “元宝派毒瘤,滚出修仙界。”
    “可是为什么啊,元宝派坐拥着整个修仙界气运都能没落成这个样子?”
    “说不定是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呢?谁知道他们抢气运来干什么。”
    乔巧巧也因此开始患得患失,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元宝派如果没有逃走,而是去招引仙墟说清楚会不会更好啊?
    乔巧巧当然不会相信人云亦云,元宝派她也去过,实在不像有什么值钱东西啊。
    咦?这么说来,谷小草千里救夫这个设定很带感啊。
    她准备去“谷物夫妇结婚没”小组写篇澄清小论文,再去话本网上开一个新坑。
    哎。像自己这种战五渣,也帮不上什么其他的忙了。
    ……
    定星辰。
    这片湖泊四周种了不少红枫,如今叶片鲜艳似火,一阵风吹过,如同无声的烈焰浮于水面,引来几尾锦鲤轻啄。
    与红枫相应成辉的是天边赤色烟云卷晚霞。
    枫红、霞绯尽落水中,天水相映间,不知天在水边,亦是水在天上。
    一尾孤舟轻荡,巫娆提身纵跃湖面,轻点数片红枫,最后落在船头,那里早已仰坐了一个小乞丐,拎着一壶酒,喝的醉醺醺的,颊边浅飞了两道胭脂酒晕。
    谷小草见来人,一双朦胧醉眼眨了眨,将酒壶不容分说塞在巫娆怀中。
    “陪我喝一杯吧?这番大起大落、逃命奔波后,也算洗去风尘解解乏。”
    巫娆拿着酒壶不喝,只是缓缓坐在谷小草身边,不动声色。
    “你想找我说什么。”
    谷小草没形没状的躺在船头翻了个身,她撑着一边脑袋,盯着巫娆双眼问:“我最近可是哪里得罪了你?”
    巫娆摇头:“没有。”
    谷小草觉得他不肯说实话,心头火蹭就起来了:“那你为什么忽然就不理我了?是,我承认以前是闯祸淘气了一点,但是不打不相识啊,造化塔也闯过,倒悬界也待过,我对你早就没什么成见了。甚至,我觉得我们姑且算作朋友吧?”
    巫娆知道自己的情丝已让胡拉拉抽走,更知道缘何被抽走,此时看谷小草与元宝派内众弟子并无区别,正是无悲无喜、无憎亦无爱。
    他不想叫谷小草知道自己曾深埋过的喜欢徒添困扰,却也不想让她为所谓人际关系胡思乱想、辗转反侧。
    巫娆叹了一口气,故意冷漠道:“谷小草,我以前是你的师父,现在则是你的同门长辈。此前种种,都是为守护宗门所合作,是吾等应尽的责任,不要总想着什么过家家、交朋友,多想点正事。”
    “更何况,你既然已分峰,就该承担起一峰之主的责任,做点正事,传道受业也行,刻苦修炼也好——”
    谷小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触,一颗心好似重重的沉落,哪怕四合八荒、天阔地大,却容不得一个人的呼吸。
    她想撕破眼前一切阻拦,却又仿佛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就在这一刻,她也骤然就明白了,自己原来要的并非是一个朋友,怕失去的也并非是一个朋友。
    还记得,当小乞丐的时候。谷小草曾露宿荒郊,路遇一位新嫁娘被一伙家丁追赶,又知这新娘是不满婚事,与人相约私奔沦落至此,心存同情的她好心将那新娘藏匿于破庙容身。
    后来,那伙家丁找不到人悻悻散去,新娘却自破窗孔洞中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正是私奔的情郎碍于夫家权势威逼将她出卖。
    新娘本已躲过追捕,知道真相后,却反倒又跑了出去,当着那情郎的面,拿一把剪刀插进了对方眼睛。
    哪怕她知道众目睽睽下杀人她自己也活不成了,哪怕她知道藏在原地等人走了就是另一番海阔天空,却还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谷小草以前不明白那新娘想要什么,现在却明白了。
    她只是想要一颗划过夜幕的星星为她停留。
    当星星离开后,她选择自己当那颗星星。
    人间苦痛烦忧无数,而求不得最苦。
    谷小草猛然从巫娆怀里抓起那壶酒,仰头吨吨吨地喝干了。
    趁着酩酊醉意,谷小草丢开酒瓶,一把将她的“星星”推到在地,腿一跨两只手撑在巫娆头部上方,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谁要和你当朋友啊!”
    巫娆睁大了眼睛,心跳如鼓,他分不清自己为何没有动作,为何没有把她推开。
    是来不及,还是舍不得。
    第七十四章 [v]
    情丝原是抽不掉的,人心在,情自生。
    巫娆灵台恍惚一片,忽地又想起胡拉拉跟自己嘱托的道理,那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才尝到个中滋味。
    自欺欺人最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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