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妈妈,有些话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
    班主任和蔼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似乎终于决定将担忧许久的事情全盘托出。
    相抵的十指形成一个塔状放在餐桌上,徐丽看着双目失神的女儿,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您说。”
    “花信是一个十分擅长调整个人情绪的学生,无论是学业上还是人际交往,她比许多同龄人处理得都成熟。”
    徐花信优秀得近乎完美,却失真得像个假人。
    “不过……虽然她不说,但是我想,您在家应该很少鼓励她,对吗?”
    徐丽神色沉郁,没料到班主任竟然说这些,她客套道:“这点是我疏忽了。”
    班主任话里有话:“花信妈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想,花信比谁都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没有做任何让人不放心的事情,这点我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家长还是应该给孩子一点信任和私人空间,否则伤害到她们的自尊心,这样多不好。”
    徐丽脸上挂不住了,她揉着太阳穴,敷衍道:“是,我平时管她比较严。”
    “老师,我听花信说,可以报名后天的温泉一日游。”她拿起手机,从椅子上起身,走向了徐花信,“她说她想去,那就去吧。”
    “谢谢老师,麻烦了。”
    光线被居高临下的身影遮挡,徐花信仰头,徐丽扯开她的手掌,冰凉的指尖抚摸她布满指痕的脖子,困惑地问:“花信,你在紧张什么?妈妈不是都让你去玩了吗?”
    她的眼底隐藏着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烦躁,徐花信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谢谢妈妈。”
    下一秒,她攥紧了拳头。
    徐丽按住女儿颤抖的肩膀,柔声细语:“花信,你又犯病了吗?”
    医生,我女儿是心理疾病还是精神疾病?
    她会通过自残行为伤害身体达到释放心理压力的目的,抑郁、焦虑、愤怒和恐惧等负面情绪是主要诱因。家长给予的压力太大也会导致孩子产生强烈的自尊心和过度自卑,一旦承受不住挫败感,她们宁愿选择极端方式进行自我惩罚。
    徐女士,令爱的情况不乐观。
    ……
    “乖,把药吃了。”
    手心里被塞进一个药盖子,里面装着几粒白色药片,徐丽端着装满温水的玻璃杯站在旁边。
    她有多久没有吃药了?
    徐花信神情恍惚地把药片倒入嘴里,灌了大半杯水都盖不住泛起的苦味,苦得让人恶心。
    卧室,卫生间。
    “呕!”
    徐花信扶住洗手台自虐似地一遍又一遍催吐,来不及消化的饭菜和药片从食道回流,最后连胃酸都快吐干净了。
    徐花信双目猩红,感觉到失重般的眩晕感,她休息片刻,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给宋清吟打了一个电话。
    “姐姐?”宋清吟声音雀跃,“你忙完了吗?”
    徐花信打开热水器,坐进冰冷的浴缸里。
    她嗓子沙哑:“不要叫我姐姐,叫我的名字。”
    “叫我。”
    宋清吟犹疑地喊道:“花信。”
    文艺雅致的名字转入温柔的声调里。
    她很少直呼姐姐的名字,此刻却升起僭越年龄和身份的快感,忍不住用更软的调子问道:“你不开心吗?”
    同样的称呼给人感觉原来可以这么不一样,徐丽是亲昵中暗藏杀机,宋清吟却抚慰不安。
    滚烫的水流漫过膝盖,徐花信赤裸着身体蜷缩成一团,无助地呢喃:“宋清吟,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早点救她逃出生天。
    电话那头,宋清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该怎么告诉徐花信,为了这场相遇,她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吗?”她问。
    徐花信不是轻易示弱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假设这种问题。
    “没事,只是想你了。”徐花信言不由衷。
    那一霎的失态之后,清醒过来的她羞于向年轻的恋人倾诉家事。她不想暴露那个软弱不堪,这么大了还畏惧母亲的自己。
    宋清吟不会喜欢的。
    “徐花信。”
    突然,宋清吟唤了她一声。
    “嗯?”徐花信鼻音沉重。
    “不管我什么时候出现,我都会爱你。”
    “你要相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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