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一会绿萝与碧玉追出了兰茵院,唤道:“两位侍卫稍等。”
    华音转身望去,只见绿萝拿着披风小跑了过来,披到了她的身上:“夜里会凉,姨娘披着会好些。”
    碧玉则塞了个盒子给她:“夜里蚊虫多,这是些驱虫驱蚊的粉末,姨娘带着吧。”
    华音目光由披在身上的披风移到手中的盒子上,有些怔忪。
    这两个丫头不过是跟了自己半年的而已,她们之间的情分也没有深到哪里去,可这两个丫头待人却是有几分真诚的。
    但这不过真诚中的再也简单不过的关怀,可她这心里头为什么会觉得有些暖?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的情况,本应该是人人避如洪水的时候,这两个丫头却是担忧她。
    又或者是她在那风月庭从未感受过温暖,所以在这个时候收到的善意,会在心底放大千万倍。
    华音朝着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小姑娘们温柔的笑了笑:“大人会还我一个清白的,我很快便会回来的。”
    说罢,华音转身与侍卫离去。
    华音随着侍卫一直走从入了裴府最深处,是府中姬妾与下人不能随便靠近的地方。
    四下荒凉,连一棵树都没有,行行往往的侍卫都配着刀,面色肃严,目不斜视。
    高耸的围墙遮掩住了院子,也不知那院内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幅景象。
    走过高耸的围墙,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华音面上是胆怯害怕,心底却是小心谨慎。
    侍卫扣了几下铁门,随即有人从里边把厚重的铁门拉开,院子里边的景象也就缓缓落入了华音的眼中。
    里边依旧是清冷的一个院子,且还有一重铁门。
    华音隐约知道了这处是什么地方了,是牢房。
    却不成想裴季竟敢在府邸之中私建牢房。
    不知为何,方才还算平静的心绪,现在却是开始乱了,渐渐地紧绷了起来。
    裴季掌管北镇抚司,他底下那诏狱中的刑罚,华音也有所耳闻。
    那这牢房会不会是第二个诏狱?
    意识到这点,华音背脊一寒,头皮甚是发麻,心底对裴季的怨念更加的深了。
    “九姨娘请。”到了牢房外,侍卫依旧客气。
    华音试探的往里抬了脚,继而假意抹泪进了院子。
    第一道铁门阖上,随后第二道铁门被打开。
    入了第二道铁门后,是阴暗紧闭的通道。华音进去后,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不禁暗暗收紧了掌心。
    从通道走过,每间牢房都有一扇可看到牢中陈设的铁门。
    前边几个牢房中都无人,但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有两个牢房中是有人的。
    华音看了一眼,只觉得背脊发寒。
    有一个牢房中,一人蓬头垢面,身上皮开肉绽,隐隐有鲜血从那些伤口中溢出。
    那人还抬头望了一眼她,眼神空洞得毫无生气。
    另一个牢房中,有一人被高高绑着,底下则是一个铁桶,那人浑身上下都往下滴着血水,不用细想也知道那人时不时会被淹。
    用刑的人都很有技巧不让他们断气。
    在这些牢房中,有许许多多的华音不认识的刑具,可也知道这些刑具若是用在自己身上,自己定会没了半条命。
    想到这,心底顿时沉了谷底。
    她竟然还妄想着与那裴季生出几分情分,如今看来,是她异想天开了。
    最末的牢房被打开,华音进了里边,牢房门顿时被关上。
    这间牢房倒是什么刑具都没有,且比其他牢房多了一张简陋的床铺,一个恭桶,一张桌子。
    这门是密封的,唯一通风透光的地方就是墙角上方的一个小窗口。
    牢房昏暗得很。
    华音坐到了桌旁,背对着牢房的门口沉思,由青天白日思索到了黄昏时刻。
    在这其间,裴季并未过来审问她。
    这时铁门被敲响,有声音传进:“九姨娘,该用膳了。”
    华音也不搭理,冷着脸假意地抽泣了几声。
    门外的狱卫等了一会,便把铁门打开了。
    看到了背对着门口抹泪的九姨娘,狱卫把烛台与饭菜端了起来,放到了桌面。
    狱卫正欲退出去的时候,那九姨娘转过了身来,抹着泪开了口,声音轻颤,甚至还有几分娇气:“这里太脏了,能不能让大人开恩给我送一床被褥过来,还有给我送一扇屏风过来,我想如厕,我还想沐浴……”
    狱卫愣了一下,随之为难了起来。
    然后又听那绝色娇媚的姨娘哭诉道:“这里实在太冷,太脏了,我过不下去了,实在不成我便在这牢中一头撞死来证明清白好了。”
    狱卫本来以为这九姨娘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但送人过来的侍卫特意交代过要善待九姨娘。
    只一句话,狱卫便明白了大人不是真的要关九姨娘,所以也多了两分恭敬。
    沉默了半晌后,狱卫道:“九姨娘请稍等,小的现在就去请示大人。”
    说着,便退出了牢房外边,顺带把门关上了。
    看着铁门关上,华音暗暗地呼了一口气。
    这番试探下来,不管是今日押她来的侍卫,还是这牢房里边的狱卫都待她客套客气,看来那些个刑具也用不到自己身上了。
    说不定裴季对她的怀疑只有三成,七成是觉得与她无关的,她只需要静静的等着,再用一下苦肉计。
    狱卫从牢房出来后,便去了寒院,把九姨娘交代的与童管事说了。
    童之思索了几息,便把狱卫带到裴季跟前,让他重复一遍那些话。
    狱卫复述了一遍后,最后道:“九姨娘还说不如在牢房中一头撞死来证明清白。”
    裴季轻啧了一声:“我这九姨娘可真娇气。”
    童之思索了一下,让狱卫先行出去。
    等狱卫走了,童之才问:“小叔是怎么想的?”
    裴季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九姨娘行刺不会成功,但也会比那婢女容易些,毕竟我看不出她的步子有什么问题,再者她比那婢女还能更近我的身。”
    自然,裴季每次在与华音贴近或是近身的时候,每一刻都戒备着,从不放松。
    童之琢磨了一下小叔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叔只是有几分怀疑,但更多的是想试探九姨娘,若她真的有猫腻,便会露出马脚?”
    裴季不承认也不否认。
    童之心里也已经有了数,想了想,提示道:“九姨娘虽出自风月庭,但也是娇养长大的,牢房如此简陋,恐怕真会受不住。”
    裴季沉吟了片刻,道:“她说的,都给她送去。”
    童之颔首,退了出去安排。
    才入夜,城中名为赏姝阁的花楼中,华灯初上,楼中灯火阑珊,有花娘似无骨一般四处倚靠。
    有身着鸦青色长袍的男子从楼外进来,有花娘倚了过去,拽上了男人的衣袖,眼神妩媚,声音酥麻:“爷,请随妾身来。”
    男子随着花娘一路走去,走上了二楼,入了一间屋子。
    房门一关上,花娘顿时面无表情,冷声道:“堂主已经候了你许久。”
    说着,朝着衣柜走去,打开了衣柜,把衣柜里层木板用力往后一推。
    木板推开,里边俨然有一间密室。
    男人略微低头入了密室,衣柜再度被关上,花娘则留在外边看守。
    密室之中有一蒙面的黑衣男子坐在座上,闭着双目把玩着手中的暗器。
    男子朝着座上的黑衣男子一拱手,恭敬道:“见过沈堂主。”
    黑衣男子睁开双目,目光锐利望向男子,沉声问:“今日裴府刺杀是怎么回事?”
    男子应:“属下查过,并不是楼中的刺客,华音被牵连实属意外。”
    沈堂主眉头紧蹙:“华音是楼中精心培养了的媚杀棋子,若是平白无故的折了,楼主岂能饶过我等?”
    男子心中颤颤,不敢应答。
    沈堂主再问:“华音三次伺寝,怎还没动手?”
    男子答道:“因是裴狗贼生性多疑,时刻戒备,华音没有下手的机会。”
    想了想,又道:“自华音入裴府后,便切断了与楼中所有的联系。楼中除却楼主与堂主,还有属下,并无人知晓华音的存在,那裴狗贼就算再查,也绝对查不到什么,华音应该会平安无事。”
    沈堂主手中的暗器陡然离手,从男子的耳边疾飞而过,没入了他身后的墙上。
    在那一瞬,男子背脊猝然僵直,额头溢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必须平安无事。”话锋一变,又厉声道:“离交付任务还有半年时间,这半年间除却华音在裴府行事,在裴府外的暗杀也不允松懈。”
    男子暗暗呼了一口,应:“属下明白。”
    应了声后,斟酌一二,男子道:“华音那处无人相帮,恐有难度,若是从牢中出来了,可要属下想方设法取得联系?”
    沈堂主目光蓦然一寒:“别做这些露出破绽的蠢事。关于华音,我另有安排。”
    密室中的寒意更甚,男子也不敢再言。
    自狱卫离去半个多时辰后,有女卫送来一套被褥,还有屏风,还有一桶水。
    华音心里约莫有了数,知晓裴季不会太苛刻她,她也不再焦虑,执起碗筷用了些饭。
    今日未用午膳便被押来,到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待填了腹后,华音才到屏风后脱去衣裳,只简单的用温水擦了擦身子。而就一直泼着水,但并非是泼到自己身上。
    牢里阴凉,不一会细腻的皮肤上就隐约冒了些小粒,华音打个冷颤后,才穿上衣裳走出屏风。
    夜间她也不盖被衾,也不睡,就这么熬着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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