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竟用结界围住了燕州府——这是哪来的疯徒?!”
    车队猛地停下,金甲卫队踏马的声音第一次显出凌乱而嘈切,卫队长厉声禀告:“小姐,前面情况不对,请您在此等候我等先前去查看!”
    林然掀开窗帘,一眼先望见漫天的火焰,火势浩浩烧成庞大的结界,像一只倒扣的巨碗,生生将整一片燕州楼台府邸罩住。
    林然都看呆了。
    大白天,众目睽睽,公然困住燕州府
    那句话真没说错——这是哪来的疯徒?
    林然手动合起自己震惊张大的嘴巴,说:“你们别去啦,我去看一看。”
    卫队长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拉车的几头蛟马猛地扬蹄嘶鸣,随即拉着马车一路疾驰,眨眼间便冲到烈焰结界之前
    卫队长神色大骇:“快停——”
    ——蛟马腾蹄着越过结界,火焰拂起马车纷飞的珠锦幔帐,在珠玉清脆鸣声中,像轻巧展翅的青鸟,一路翩然向前
    旧剑不在、青芒含敛,但无论过去多少岁月,忘却多少旧闻,风采依旧有万丈光华照人
    林然猛地掀开帘子,看见燕州府周围围满了肃穆横刀的金甲军,燕州府塌了小半,滚滚废墟中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人帝冠衮冕,衣袖震烈,气势缓而骤地升起,像一头从盘踞沉睡渐渐睁开金瞳的怒龙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林然听见一道冰冷沙哑的女声,含着几乎能将人灼伤的滚烈,一字一句:“你把她,藏哪儿了?”
    林然怔怔抬起头,看见一个女人
    业火滔滔,华莲怒啸,她站在火焰的最高处,如天神在世,将泼天的权势与杀怒一道轰然倾泻。
    楚如瑶远远站在檐角,面无表情,凤鸣剑侧悬在腰后,风过无一丝声响。
    她看着侯曼娥发疯毁了半座燕州府,看着燕州主试图打圆场,看着元景烁冷漠而不可一世的姿态,看着对峙越来越紧绷,始终默然不语,整个人保持着一种清冷而沉肃的缄默
    她是万仞剑阁的掌座,是正道魁首,是如今沧澜第一人,应该公正、压制、权衡、协调各方
    她已经做了许多年,但她今天并不想这么做。
    她的手虚按在凤鸣剑柄,任何望向她的人只会看见她的剑,不会看见,她手心攥着一张小小破旧的纸条
    “——元景烁!”尖锐的女声怒极而彻底爆发:“你他妈就是找死!!”
    那纸条倏然发烫
    瞬间,像一道重钟猛地在脑子里撞响
    “那个…”小小迟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们是不是找我啊?”
    侯曼娥像变作僵硬的雕像,缓缓转过头,望向一个方向。
    孤零零一架马车停在府外远远的甬道,帘子被掀开,一个人站在马车前,怯怯举起手:“是、是找我吧?”
    青衫,黑发
    风拂起她衣摆,她站在那里,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像一株玉做的花,一个雪做的娃娃
    滔天的怒焰像被一场春水大雨倾洒,渐渐奄奄熄灭
    侯曼娥怔怔望着她,怔怔的,好半响,倏然红了眼眶
    “…林然”
    第242章
    林然正在社死。
    蛟龙鸾凤拉的帝辇很稳,林然得以坐得很稳,稳稳地抠手装死。
    兽车里不止她一个人,她对面还有一个人
    白底的大袖正裳烙着深青蓝的山水流纹,并不过分繁复,却也绝无轻佻锋芒,显出一种极沉肃端正的威仪,寒冽如雪的凤鸣剑安静伏在她腰侧,任何人都知道这柄许多年没出鞘过的神剑代表的早已不是单纯武力的锋锐,更是当今沧澜第一人的权柄与威严。
    而这位沉肃、端正、清冷、威严的剑阁掌座坐在车厢里,脊背自然挺直,肩膀开敞,微微垂着眼,淡漠而无表情地翻书
    ——翻她的五灵根废材少女逆袭开后宫小话本
    林然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已经不在人间了,她要扛着兽车一起飞到天上去,再见!她走啦!她要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
    窗户唰被推开,簌簌寒风立刻吹进来,吹乱了林然一头呆毛
    林然惊恐看着一张熟悉的大脸怼了进来
    侯曼娥保持着与兽车同速的相对位移,恐怖的大脸从小小的窗户艰难怼进来,像只一口一个天真无辜小然然的奇行种。
    “林然。”侯奇行种发出鬼森森的声音:“我是谁?”
    林然:“……”
    林然很想说,她只是失忆,不是智障,她只是忘了以前的事,已经说过八百遍的名字不会忘掉的,不用每隔三分钟就来审她一次!!
    但她不敢
    怂林包蛋小声:“侯、侯曼娥。”
    侯曼娥听了,瞬间勃然大怒:“以前你不是这么叫我的!”
    林然:ovo
    侯曼娥恶龙咆哮:“再想!”
    林然被喷得狗血喷头,哆嗦着抹一把脸,瑟瑟惊恐:“…儿儿儿——”
    侯曼娥面目狰狞:“不是儿!是鹅!!”
    林然被震得耳朵嗡嗡,晕乎乎连忙小鸡啄米:“是鹅子!鹅子——”
    狂风暴雷瞬间化作春风细雨,侯曼娥重新露出灿烂的笑脸,爱怜摸摸她的狗头,柔情似水:“哎呀,我就知道,你个聪明的小呆瓜,就算傻掉了,也一定一教就会的,否则就把你脑壳抠出来,磨成聪明的形状再塞回去。”
    “……”林然抖如筛糠,眼里含着大大一泡泪水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大家都有病病——还病病好严重的样子?
    不过病病与病病的程度还是不一样的,林然悄悄瞅了眼对面一直低头无表情看她小话本的楚如瑶,果断抓住看起来更正常一点的侯曼娥,小声说:“你们是怎么把我抢回来的,都和元景烁说了什么呀?”
    之前她一露面,侯曼娥抱着她差点把她勒死。
    元景烁当时的表情林然都无法形容。
    还是楚如瑶把她拉出来,上下打量她一会儿,问了她一句想不想回家,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就一言不发拉着侯曼娥与元景烁他们说话了。
    林然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屋子里商量了什么,反正等楚如瑶出来的时候,就把她带走了
    元景烁居然也真放她走了
    不仅放她走了,还用蛟龙鸾凤的帝辇仪仗送她——虽然据说过段时间他还会来剑阁,放了又没完全放,但这也足够林然惊呆的,她还怕元景烁和楚如瑶打起来把另半边燕州府给炸了呢,结果不知道楚如瑶怎么说的,元景烁居然同意了。
    侯曼娥冷笑:“他同意个屁,他要是真同意,就不会这点破路程还派姓云的跟屁虫似的来盯着。”
    林然小声:“云州主是好人,你别骂云州主。”
    “我没骂他,云长清人不错。”侯曼娥摆摆手:“可惜他眼瞎,认的兄弟是个傻逼,我决定称他为傻逼之兄弟。”
    林然:“……”
    侯曼娥说完就略过这茬儿,目光往车厢里掠一下,掐住林然腮帮子,压低声音对她说:“你的楚师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白甜了,现在凶得一逼,你老实点,千万别惹她,她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知道吗”
    林然被掐得泪眼汪汪,口齿不清说:“可她康窝小黄笨笨”
    “你又买小黄书!”侯曼娥勃然大怒:“你怎么这样,小小年纪的不学无术,尽看这些让人肾虚的东西,你还怎么积极健康成长,怎么成为未来沧澜界的栋梁?!”
    林然睁着天真明亮的大眼睛:“泥不康吗?”
    侯曼娥:“……”
    林然热情:“窝把窝最稀饭的废材流推荐给泥”
    “闭嘴。”侯曼娥若无其事把话题转回来:“她看就看吧,你多给她分享几本,最好赶紧让她有点人类的欲望,这样打人的时候说不定能多点人性了。”
    林然:ovo
    “砰。”
    后面传来合书的轻声
    林然和侯曼娥同时哆嗦了一下。
    “我走了,加油。”侯曼娥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松手扯下帘子撒丫子跑了。
    林然僵硬地转过头,楚如瑶已经把那本五灵根少女的话本合起来放到一边,拿起另一本四灵根少年的
    “说完了。”
    林然僵硬点下头,怯生生瞅着她
    楚如瑶抬起头,她的面目当然是极美的,如仙如幻,清冷高华,但远远比容貌更慑人的是她身上属于剑客冰霜的凛冽,那种久居高位的冷肃与威仪,让人几乎不敢在她面前多喘一口气。
    剑阁掌座的眼眸淡而深,让人把握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神色没有变化,用淡淡的语气:“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
    ……林然心里默默咬手帕,那她也得敢呀。
    但楚如瑶连小黄书都不看了,定定望着她,像是在等她说话,林然也不敢再装死,小声问:“你和元景烁说了什么,他才愿意放我走啊。”
    “我没与他说什么。”楚如瑶说:“是你自己的功劳,我问你那句你想不想回家,你说想。”
    林然呆了呆:“就、就这样?”
    当然不只是这样。
    但楚如瑶望着她,只说:“你想回家,谁又真能舍得不让你回?”
    林然愣住。
    “元景烁桀骜不臣,我们都需要天下太平,所以他来压制十八州、再向两山十三门称臣,我需要用他,但我并不能真正压住他。”楚如瑶说:“所以如果你已经魂飞魄散,仅剩一具尸身,他必定发疯,一定不会允许我们带你回来。”
    “……”林然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那时除了不死不休,不会有别的可能。”楚如瑶看她一眼,神色从容如常:“但你毕竟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是鲜活独立的一个人,神志清醒,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总是要尊重你的意思,哪怕是强硬如元景烁,也只能选择隐忍与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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