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楚如瑶:“她什么也没说。”
    是真的什么也没说,没有指责,没有痛骂,无论怎么问,她什么都不肯说。
    侯曼娥都惊呆了。
    “我还刚想问来着,简直奇了。”
    侯曼娥好奇:“我就跳晚了一步没看见,你在水下到底对她干了啥?你不会给她吃迷魂药了吧?!”
    林然倒并不觉得奇怪。
    蔚绣莹不算个聪明人,但她也并不傻,能不断从任务中活下来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比如她现在就知道,如果她再敢惹事,下次贯穿她胸口的剑锋,一定不会再歪。
    她是真的会杀人的。
    “不过……”林然有点惊讶:“她真的那么老实?”
    按理不会啊,蔚绣莹那样的性子,不敢再动手,怎么也会想法子恶心恶心她呀。
    林然捅她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蔚绣莹现在还有用,自己不会叫她死,所以捅完她一剑,在昏迷之前还特意用元气把她的伤势恢复到看不出来,只是为了震慑她今后一阵老老实实的,其他至于别人怎么想的,怎么骂的,那就不重要了——反正她体内就是洛河神书,就算气死了谁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
    “刚开始其实也没那么老实。”
    侯曼娥冷笑:“她刚醒的时候,是问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哭,哭得梨花带雨的那种,好像有满腔不能说的委屈……你懂吧。”
    林然点点头。
    “她这么以退为进,当时立刻就有人说,你嫉恨她,欺负她。”
    侯曼娥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然后你大师兄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她过去,对她说——”
    侯曼娥清了下嗓子,学晏凌那种冷冷的声音:“——水下之事无人看见,所以我不便计较,但当日真相你我几人心知肚明,万仞剑阁绝不能任人污蔑,此事暂且作罢,请蔚道友好自为之,若再生事,莫怪我剑阁法度无情。”
    林然呆了呆。
    她琢磨了一下这话,反应过来,小声说:“可是…水下也是我捅的她一剑啊。”大师兄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蔚绣莹在水下反捅她一剑似的。
    “可是没人看见啊!”侯曼娥一拍大腿:“大家只看见水面上是你把蔚绣莹踹下去,水底下发生了什么谁也看不见,但晏凌这么一说,半点没有愧疚,反而义正辞严,理直气壮,甚至把剑阁法度拿出来,谁都会忍不住怀疑反而是蔚绣莹在水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林然:“…”
    林然:“……”
    “你是没有看见蔚绣莹当时的脸色。”侯曼娥嘎嘎嘎笑出鹅叫:“那颜色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不断变换,气得那小婊砸差点没当场猝死!”
    ——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被堵得有苦说不出!
    没办法,一边是堂堂三山剑阁首徒,四海九州盛名赫赫的龙渊君子,一边不过是个俗世不知哪冒出来的无宗无氏女修、就连小有名气的“圣灵仙子”名声说到底也不过是艳名,两个人真摆在一起,谁敢不信晏凌?
    就算还不信,就算还有怀疑,但谁还敢真的公然说出口?!
    所以之后瞬间风平浪静,一点风言风语都没有了。
    侯曼娥从没觉得仗势欺人这么爽过,晏凌别的不说,就凭这事,是个够决断的狠人。
    林然摸了摸头,难得哑口无言,半响说:“这样不好,牵累师兄了。”其实她是不介意被骂的,就算有人再为蔚绣莹委屈,顶多也就骂一骂,到底也没有谁敢真的对她动手。
    晏凌这是在用自己的名望为她平事。
    “大师兄不觉得牵累。”楚如瑶冷不丁开口,盯着她:“只要事出有因,哪怕你当场杀了她,我们都不觉得牵累。”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突然对蔚绣莹动手?
    楚如瑶认真看着林然。
    林然也看着她,半响,在楚如瑶灼灼的目光中,慢吞吞又流进被子里,蚕宝宝一样扭啊扭,只露出个发顶顶。
    楚如瑶:“……”
    侯曼娥抱臂冷笑,也就这点本事,一问就装死,装死装得炉火纯青。
    林然不欲让她们好奇更多蔚绣莹的事,在被窝里扭哧扭哧,咳嗽几声,迅速转移话题:“对啦,我记得后来昏迷,迷迷糊糊被人抱上去,是谁把我救上来的?我得找机会去谢谢人家。”
    侯曼娥眼神一下变了,阴阳怪气:“呦,那你可得多谢几家。”
    林然:“……?”
    “除了你们尽职尽责的大师兄,玄天宗那个元景烁居然也跳了。”
    侯曼娥捏着嗓子说:“甚至连邬项英那傻缺都下去捞你了,要不是我们眼疾手快,都抢不到捞你的机会呢!林师妹,你好本事啊~~”
    林然:“??”
    林然呆住。
    鹅子和楚师姐不说了,大师兄救她没什么好奇怪的,元景烁也不是能冷眼旁观的人,但邬项英是怎么回事?
    他不应该是除了蔚绣莹,对她仇恨值最高的人。
    哦,对。
    “你肯定是看错了。”林然用笃定的口吻说:“他一定是去救蔚绣莹,他一直挺喜欢蔚绣莹的。”
    侯曼娥:“……”
    “幸好你们救我救得及时。”林然想了想,不由替那晚的自己松口气:“要不然邬师兄估计会在水里暴打我。”
    “…”侯曼娥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现在觉得蔚绣莹不惨了——邬项英这不比蔚绣莹还惨?!
    不过阶级敌人嘛,自然是越倒霉越好了,侯曼娥揉了揉脸,果断略过这一茬儿问林然:“那个元景烁是不是和你认识?”
    林然点点头:“好多年前,我们一起去过燕州。”
    “那就是他了,怪不得我有点眼熟……”
    侯曼娥斜眼打量她:“晏凌救你就算了,元景烁怎么也跳下去救你啊?雾水是什么地方,你们八百年没见过了,他二话不说也敢往里跳。”
    “我们关系很好的。”林然当即慷慨激昂:“友谊,深厚的友谊,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哒!”
    侯曼娥打量她表情,并没有什么羞涩感动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最好是这样。”
    侯曼娥警告她:“玄天宗的人也来了,阮双双还特意去外面打听过,都说这个姓元的巨风流,和好多女修有牵扯,这次他来珫州,不止是为报仇,还是为了送他一个师妹去小瀛洲看病,那师妹现在就在方舟上等着,是元景烁他师尊的女儿,俩人朝夕相处好多年,听说仲刀主有心让他们俩结成道侣……”
    说着,侯曼娥悄咪去瞅林然的表情。
    林然心里咯噔一下。
    哪又来的师妹,元景烁不是喜欢楚如瑶吗?
    当年燕州元景烁看楚如瑶看呆了的模样还近在眼前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林然痛心疾首,元盛美啊元盛美,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被桃花缠身,做不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好男人?
    你这样怎么配去追楚师姐,你这太拉垮了!
    “……咳,看病其实也不代表什么,也可以是亲情嘛,不要听人云亦云,这个还是得亲自体会……”
    说着,林然悄咪去瞅楚如瑶的表情。
    “……”楚如瑶看了看侯曼娥,又看了看林然:“???”
    “你们是什么表情?”
    楚如瑶忍不住:“有话能不能直说?!”
    侯曼娥和林然异口同声:“——没什么没什么!”
    楚如瑶:“……”
    楚如瑶默默攥了攥拳头,觉得手特别痒痒。
    “大师姐,楚师姐。”
    门被敲了敲,门边露出张圆圆的脸,阮双双探头探脑:“剑阁的晏师兄叫我来问问,林师姐醒了没?”
    “醒了。”
    侯曼娥:“那边还没散?”
    “嗯,魏城主说要宴请我们,晏师兄说不耽误了,打算等林师姐醒了,再歇一晚就回方舟去。”
    林然闻言也不装死了,连忙从被窝钻出来:“不用不用,不用顾忌我,我已经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侯曼娥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雾水有腐蚀性,但这里毕竟不是真正的东海,腐蚀性远没那么强,对元婴以上的修士就不那么致命了,林然那天雷都敢接的体质,看着确实活蹦乱跳的样子,与其在这里待着,还不如尽快回方舟,让明镜尊者帮着瞅瞅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暗伤。
    楚如瑶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去回大师兄,我们收拾收拾就走。”
    “楚师姐,那你和大师姐最好都去一下,魏城主在那边,玄天宗的人也来了,好多人在呢,大家总得正式寒暄一下,再一起走。”
    阮双双提醒说:“林师姐要是能去,一会儿最好也露一面,要大大方方的,才不落人口舌。”
    侯曼娥一想也对,拍一下被窝:“那你赶快的,爬起来换衣服!”
    林然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有点犯懒,哼唧唧:“还是你们先去吧,我慢一点,等你们要走了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走。”
    侯曼娥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样更好。
    毕竟现在外面“我要炸了”都快成一个梗了!那晚大家一起跳雾湖的场面着实太壮观,震惊了广大没见过世面的吃瓜群众,以至于现在林然和蔚绣莹的风声控制住了,但舆论却开始往另一个诡异的方面发酵……
    咳咳,所以,让林然露一小面做做样子得了,还是不要长时间放出去吓唬人了。
    “好吧。”
    侯曼娥摸了摸自家呆瓜的小脸蛋子,指点道:“一会儿你出去,记得穿得厚实点,我特意给你找了身白狐裘,老厚实了,你披上。”
    林然呆了呆:“我穿狐裘干什么?”她是修士啊,寒暑冰火不侵,深冬都可以裸奔,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穿什么狐裘?!
    “装柔弱啊。”侯曼娥恨铁不成钢:“姓蔚的不是会装可怜嘛,你得比她装得更可怜——重伤未愈,披个狐裘,那楚楚可怜的小味儿噌一下就出来了,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颜狗,看你小可怜样儿,哪怕你是反派,也觉得你有道理的。”
    林然:“……”这样听着确实挺反派的。
    “听没听见?”
    “…好伐。”
    侯曼娥满意地走了,旁边当壁花的楚如瑶也跟着走了,走之前特意留了两个剑阁的小师妹,低声交代她们几句,让陪她一起过去。
    林然等她们走了,在被窝里拱了拱,慢吞吞爬出来换衣服,到衣架旁边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披上那件狐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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