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荣王大惊记大怒:“你没有妖气,怎么会伤到我?!”
    我没有妖气,但是我有元气呀。
    林然不回答他的疑惑,鞋尖一点,身形如轻燕一跃而起,直指荣王的喉咙。
    剑风刮开他坚韧的皮肤,细细的血痕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荣王瞳孔恐惧地收缩了一瞬。
    只需要再往前一点,林然就能割开他的喉咙,可是她不能。
    天一吼她:“后背!快退!!”
    可怖的劲风挟着千斤巨势直冲她后心,巨大的冲势撞得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林然在被撞到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往旁边倒去,重矢擦过她散落的头发狠狠撞在侧殿,瞬间整座侧殿轰隆坍塌。
    那是曾伫立在城门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重弩。
    林然气血翻涌,撑地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来。
    血滴溅在风竹剑上,她抬起头,荣王提着斧头脸色可怖地朝她走来。
    “你这贱人——”
    林然清透的瞳孔倒映着荣王狰狞的面孔,他伸出手,粗粝的手掌直直掐向她的脖颈,要把她提起来。
    林然不避不让。
    他的手指伸向她,悬停在她脖颈几寸的位置。
    骇人的神色僵在他脸上。
    翠玉脸上的笑容突然呆滞,脸色一寸寸灰白下来。
    她喃喃着:“…什、什么…”
    一个禁卫突然倒在地上。
    这仿佛一个不可捉摸的信号。
    又一个人倒下,两个,三个……成片成片的人,像秋日被镰刀收割的麦田,在这漆黑的夜晚,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将厚密阴云吹开一角,露出丝丝缕缕的月光,撒在地上,映亮了满地深红的血。
    一道小小的瘦弱的身影,鬼魅般,静静站在大敞院外的阴影里。
    满地鲜血活物般沸腾着,汇聚成一条条血河,争先向他涌去。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向里走来。
    每走一步,他就长高一分,臃肿短小的棉衣被撑裂,大块小块的棉花碎片掉下来,露出高瘦的身体,嶙峋的轮廓覆上比夜色更深黑的长袍,及腰的头发变长,垂落到脚踝,枯黄的黑发从发根一寸寸化白,泛出冰冷而死寂的光泽。
    可怖的妖气自他身上咆哮而起,一条绒长赤尾从他身后扬起来,像蝎子的尾,像蛇扬起的颈,在月色下散漫肆意地弯出危险的弧度,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他赤着脚,踩着满地峥嵘森暗和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凄清月色照亮一双猩红的妖瞳,
    妖主居高临下站在软撑在地的她面前,瘦削而苍白的面庞,神色不置可否,静静睨着她。
    林然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放任自己仰面倒在地上,一下一下喘着气,喘着带血的呼吸。
    她望着深黑的天幕,慢慢笑起来。
    记今夜雪没有下。
    她终究还是等到了。
    第143章
    福临楼
    “大师姐。”阮双双热情报告:“他们说在宫里有人,找到了能出去的线索!”
    长腿懒懒从倚着的窗棱伸下来,靴底踩在铺满羊绒的地毯,她站起来,修长高挑的身姿,浮华的光彩在红衣上流动,她整个人如同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
    “哦?”
    她随手把酒壶扔到一边,抬起头,一双冷而丰艳的眸子看向铁炎。
    铁炎呆呆看着她,那种被震撼的惊艳还没完全散去,就感觉全身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凉意笼罩。
    “那就说来听听吧。”
    光明正大把铁炎一行人打量了一圈,她旁若无人打了个哈欠儿:“对了,我是侯曼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铁炎几人完全被她弄得不知道怎么说话,铁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笑道:“是,是,我们就是找前辈的,见过前辈,我叫铁炎,这些都是我的同道,我们…”
    侯曼娥淡淡看着他。
    铁炎来之前本来准备了许多客套奉承的话、也准备了许多讨价还价的话术,可在她的目光下,不知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嗓子梗了梗,不由自主直接进入正题:“我们有一个道友,本名孙梨,她化名翠玉以宫女的身份潜伏进荣王宫中,如今已经成为荣王的心腹,近些日子她传出来消息,说荣王意图在冬宴那日发动宫变,将郭司空及其党羽尽数绞杀宫中、同时软禁皇帝从此以太子身份摄政。”
    阮双双高远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
    侯曼娥抱着臂,一只手撑着下巴听,听完就笑了:“荣王可不是个好东西,你们那位孙道友能得到他的信任,连这种消息都传得出来,本事真不小啊。”
    荣王是什么人,昏庸贪婪暴虐好色,结党营私杀人放火贪污受贿没有一个没干过的,做过的混账事儿多到王都百姓人尽皆知,那可比她当年在娱乐圈带劲儿多了。
    盘下这座福临楼之后,侯曼娥聚集了很多法宗的弟子,也一直在打听宫里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荣王是离开幻境的线索,也有人提议派几个机灵的小师妹进宫去…小师弟倒是没考虑过,毕竟割鸡儿是一件大事,能不割还是不要割。
    但侯曼娥考虑到荣王那些辉煌事迹,到底否决了那些建议
    ——就家里这群傻帽,水灵灵的小白菜一样,本来就没有脑子,现在还没有修为,进宫里去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她可不想让自家小师妹们被个傻逼白占便宜…小师弟也不行!
    所以就只好先这么耗着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标准恶毒女配,侯曼娥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自信的,那个孙梨能在荣王身边混出头,不能说是臭味相投吧,反正八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哦,当然,面前这几个人也未必是什么好灯。
    铁炎略有些得意的笑容微微僵硬:“…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显出愤怒的样子:“我们好心来报信,阁下为何意有所指?”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侯曼娥笑得懒洋洋:“只是我这个人生来脾气不好、说话也不好听。”
    记
    “这个是真的,我们都可以作证。”阮双双赞同点头:“我们大师姐就是这么得罪很多人的,所以天天得杀人。”
    铁炎等人:“…”
    侯曼娥:“…”
    侯曼娥皮笑肉不笑:“有些人,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阮双双赶紧捂住嘴,躲到高远身后。
    大师姐这些年更年期越来越严重,可怕!
    侯曼娥冷哼一声,绕过铁炎等人在对面的圆桌坐下:“废话不必说了,你们就直说吧,那位孙道友想让你们做什么?”
    铁炎几人对视一眼,铁炎说:“孙道友的意思是,荣王与郭司空打起来,必然两败俱伤,宫变之日也正会是荣王最虚弱之时,如果我等能同心齐力,召集王都所有的修士一同冲进宫城,趁机制住荣王以号令王都,届时必然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说得倒是轻巧。”
    侯曼娥并不心动,只冷笑说:“这王都有禁军十万,个个都修习妖法,更有重弩守城,我们一群没有修为的修士怎么冲进宫城?靠手里的刀剑斧头吗?”
    “禁军十万分属荣王郭司空,届时两方厮杀惨重,又能有多少人敢阻拦我等!”铁炎着急说:“王都如今汇集的修士数以千百计,若有您以北辰法宗之名召令四方,众修必定影从追随,强闯宫门又有何难?!”
    侯曼娥不语。
    她垂眸,指尖缓缓拨弄手腕上一个细长的金色镯子。
    “前辈!这幻境如此古怪,我等已经被困了这么久,来得人越来越多却寻不到一点线索,如今这王都的官府已经察觉到不对,对我们这些人的管控监视越来越森严,再找不到出路,我等难道要被生生拖死困死在这里不成?!”
    铁炎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愈发急迫,忍不住激将道:“如今万仞剑阁与玄天宗皆不在,您为法宗首徒,便是三山的代表,我等皆以您以您为马首,您万不能瞻前顾后错失良机啊!”
    “你是在威胁谁?”
    阮双双不满说:“什么叫瞻前顾后,你让我大师姐担上这么大的责任,自然该周全谨慎,若是贸然行动出了事,那责任是能算你头上吗?”
    铁炎没想到阮双双反应这么快,被堵得语塞:“这…这…是我言辞不当。”
    阮双双点头:“你确实言辞挺不当的。”
    铁炎:“…”
    这群法宗的是不是一个个都没学过人话?啊?都说得什么狗言狗语!
    高远看着阮双双怼人,看向侯曼娥。
    侯曼娥神色看不出喜怒,只低头敛眉拨弄着镯子,拨了一圈又一圈。
    半响,她停下手,抬起头来。
    正激情怼人的阮双双下意识安静下来,铁炎心一跳,期待看着她:“侯前辈…”
    “情况我都知道了,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侯曼娥说:“但事关重大,我还得再仔细斟酌。”
    “前辈还当早作决断才是。”铁炎:“距离冬宴已经没有几日了,恐怕…”
    “冬宴那日情况会如何谁也说不准,真要乱起来,我们闯进去人生地不熟的,只靠那位孙道友在里面接应,也未必是最好的时机。”
    侯曼娥说:“如果真如她所说,那倒不如等到冬宴之后几日,等局势已经分明,一方穷途困兽做殊死搏斗、一方实力大损又志得意满之时,记是更好的时机。”
    铁炎还想说什么,侯曼娥突然笑了笑:“铁道友的意思我已明白,如果此事能成,你们当立大功。”
    铁炎所有的话便都没了,赶紧说:“同为沧澜修士,这都是我等该做的,哪里称得上功,前辈客气了!”
    “没关系,你们应得的。”
    侯曼娥懒得再和他们磨叽,直接说:“我打算这些日子召集各方势力一同商量,你们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
    铁炎面露喜色,连忙说:“多谢侯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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