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好好等着,等我们来接你。
    林然看着方舟消失在空间裂缝中,徐徐吐出一口气,心中怅然又高兴,总归是高兴更多。
    能见到一面,让他们先放下心,之后取得联系再见面就会很轻松了。
    身后脚步声快步而来,月白长衫的俊秀青年关切:“还好吗?”
    后面云家长老追着:“少主,这里太危险了,请快上兽车。”
    “云兄。”元景烁哑声:“没事,多谢……”
    话没说完,他身形晃了晃,倒头就往地上栽。
    “景烁。”
    林然赶紧扶住他,云长青探了探他经脉:“是灵气耗空了,没有大碍,先上车离开这里。”
    云长清扶着元景烁靠在兽车软榻上,给喂了颗丹药,转头就见林然眼巴巴瞅着他,笑:“没事,他体内被下了封禁之术,他该是动用了里面封印的部分力量,承受不住才昏过去,虽然过程煎熬了些,但这种机会难得,反而对他有益处,休息一阵就好了。”
    林然也知道,听云长清也这么说便安心了,望着元景烁布满冷汗的脸,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云长清望着她,忽而叹一声气。
    林然转过头,云长清微微苦笑:“那日你说你们是姐弟,我便当你也姓元,晏凌与我说起他的师妹林然,我虽觉气质与你有些相像,也完全没想到,若早知真是你,我但凡提一嘴,你们就不会错过了…是我不好,让你们凭生这番波澜。”
    “是我没来得及告诉您名字。”
    林然笑:“千万别这么说,前辈几次帮了我们,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不必叫前辈。”云长清莞尔:“我出身圣贤学宫,辈分算你半个师兄,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师兄吧。”
    林然笑:“云师兄。”
    她声音清清亮亮的,云长清心里欢喜,抿着唇笑,问她:“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我记得景烁说要去金都…你呢?”
    林然想了想。
    她是想先回剑阁看看师父阿辛的,但若是她自己乘公共方舟从各个州府转道,怕不是又得几年才能回去,但现在已经和师兄他们取得联系了,不管他们去了哪儿,完事后总会尽快过来找她的,她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而且元景烁这样,她也不太放心,干脆陪着他把这一劫度过去再说。
    林然道:“我也去金都。”
    云长清愈高兴:“正好,我也会在金都留一阵,你们就留在…”
    “放肆!何人敢闯云家仪仗?!”
    “我、我找然姐姐。”
    云长清听见外面喧哗,掀开帘子看去,见亲军面前正站着个娇怯瘦弱的粉衣姑娘,旁边林然也看见是小月,解释说:“是和我们一起的。”
    云长清对小月没什么印象,见林然开了口,就点点头:“把她放进来。”
    亲军让开,小月提着裙裾慢吞吞走上兽车,看见云长清,怯生生一福身,就躲到林然身后。
    云长清笑了笑,礼貌地移开眼。
    小月扭头看见昏迷的元景烁,捂着嘴惊讶:“元大哥是怎么了?”
    林然:“灵力透支,昏了。”
    “怎么会这样…”小月眼中顿时浮出泪光,抱住林然手臂楚楚说:“元大哥好可怜,然姐姐,小月舍不得…”
    林然手臂被搂进柔软的怀里,清晰感受到从水蜜桃变成小笼包的变化,目测还有可能更小下去。
    古人诚不欺我,漂亮的女人会骗人,不仅嘴会骗,连胸都骗。
    林然瞥她一眼:“他说之前把你甩下了。”
    小月咬唇,脸颊升起红晕:“小月不在乎,元大哥怎么对人家人家都欢喜。”
    林然无言以对,可以,这很真爱。
    小月看着她无语的表情,脸颊轻轻贴在她手臂上,满脸甜蜜地笑起来。
    回来就好了。
    她别想跑掉。
    云家仪仗迅速离开,并未注意后面一些人望着他们车队的背影。
    慕容芸眼看着那个救了自己的俊美郎君被扶上云家车队,咬咬唇,对旁边侍女说:“给我去查他的身份,查他和云家什么关系,他的事我全都要知道。”
    侍女:“是。”
    想到之前少年救自己时拧眉望来的神色,那种冷漠的英俊,慕容芸不由两颊泛红,恍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说起正事:“父亲在哪儿?”
    侍女连忙回:“老爷已经回去,半路听说小姐的兽车毁了,很是担心,特意派了几位长老来接您。”
    慕容芸随意点点头,又问:“那个贱人呢?”
    侍女知道她说的是谁,嗫嚅着:“…罗夫人随着老爷一起走…”
    慕容芸勃然大怒,想到那个贱人不仅没死还跟着父亲走了,反而自己留在这儿遇险,啪地就甩了侍女一巴掌:“瞎了你的狗眼,一个青楼楚馆的下贱东西,千骑万枕的狐媚玩意儿也配叫夫人?!”
    “是是,是奴婢说错了。”侍女捂着肿起的脸慌忙跪下:“请小姐息怒,请小姐息怒。”
    慕容芸余怒未消地把侍女踹开,胸口起伏几下,转身怒气冲冲上了兽车:“走!回府!”
    跟随云家车队进了金都,云长清邀请他们去云府暂住,林然婉言谢绝:“我们已经受过您很多帮助了,这点小事我们可以,不能再麻烦您了。”
    云长清望着她客套的模样,忽然笑了:“林师妹,我也不是待所有人都这样好,我说与元弟结拜,是真的格外看他有缘,把他当兄弟当朋友看,你不用客套、也不必觉得麻烦我,我不想和你们讲究这些。”
    林然愣了愣,抬起头见他神色坦然,目光清正又带一点狡黠,一瞬间好像脱下了氏族少主和学宫传人的完美壳子,有了些自己人的亲近气。
    林然一挠头,笑容也更真诚起来:“云师兄,那我也不与你客气了,我们习惯了在外面,住得自在还没那么多规矩,你也看出他是个骄傲性子,到你那里去寄人篱下他是不乐意的,到时候是要给我甩脸子的。”
    “这才像是实在话。”
    云长清弯弯眼睛:“好,那我便给你们选个合适的地方——金都鱼龙混杂,你们初来乍到安置不方便,我也算半个地主,尽份地主之谊不要再拒绝我了。”
    林然爽快:“那就先谢过云师兄。”
    如果是常住,住客栈就太乱了,云长清着人牵线给找了座僻静的小宅院,把他们那匹疾风马留下,又亲自把元景烁扶到屋子里躺着,才对林然说:“今日之事看见的人虽少,也总会传出去,你虽是剑阁亲传,可毕竟还没结丹、没有自保之力,这世道人心险恶,有时便是剑阁也鞭长莫及,若有人问起,我便打算以云家身份为你护持一二,你意下如何?”
    林然没想到云长清考虑得这么细致,不愧是大氏族的少主,这些人情世故上思虑很周全——关键是他愿意下心思为你周全。
    林然不好意思:“我占云师兄太大便宜了。”
    “不打紧。”云长清看了看她,轻轻一笑:“我心里欢喜。”
    云长清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告辞了,林然进屋去看元景烁。
    他还没醒,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又冒出一层细密冷汗,睡梦中浓眉都紧紧锁着,像是很痛苦。
    小月站在床边,见林然进来,立刻怯怯低泣:“然姐姐,元大哥还没醒,看起来很难受,人家好想帮帮元大哥不要这么难受…”
    说着心疼,元景烁嘴唇干得快裂了,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跟啥都没看见,连水都不给倒一口。
    林然觉得爱情真是太复杂了,尤其是小月这样蛇精病姑娘的爱情。
    “你给倒杯水来,再打盆清水。”
    林然使唤她倒水,自己坐床边,给元景烁又喂了颗云长清留下的丹药,握着他手渡些元气过去,耐心细致地梳理他的经脉。
    小月看着她温柔照顾元景烁,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盯着他们,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才转过身,没一会儿闷不吭声端着水来。
    林然一摸,险些没当场冻掉手指头。
    “…”林然一言难尽:“你哪儿搞来这么冰的水?”
    小月满脸无辜:“就是水井里打的。”
    林然根本没想到是小月故意使坏,所以她非常怀疑金都人民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的。
    她满脸复杂倒了点水喂给元景烁,好在他纯阳之体,体内热火正烧得厉害,喝点冰水也好。
    喂完水,林然又把帕子沾湿,轻轻给他擦脸。
    冰凉的帕子很快就被他的体温灼烫,更多的冷汗从毛孔滚出来,林然再沾凉,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擦…直到,一只手缓缓握住她手腕。
    林然低下头,对上一双泛着金色的眸子,惊喜:“醒了。”
    元景烁还没有完全清醒,半阖着眼,从来上扬的狭长眼尾耷着,高挺鼻梁被打下一小片阴影,碎发散乱,眉目虚弱得安静。
    他嗓音沙哑:“…你还在。”
    林然:“嗯。”
    他于是又睁开一点眼帘,慢慢望着她,大概是夜色低迷,昏黄的灯火下,那眼神意外的柔软。
    他哑声:“还走吗?”
    林然:“暂时不走了。”
    “暂时…”
    他轻轻哼一声,撑起头,露出半张轮廓深刻的脸,散开的长发随动作披在她手臂,发质浓黑如墨,有一点扎手,像年轻狮子桀骜漂亮的鬃毛。
    “随便你。”
    他像是忘记她的手,一直虚握着,凝望她好半响,才累极了似的,倦怠地侧枕回去,慢慢重新阖起眼:“…那就再待一阵。”
    第61章
    这一次后遗症,元景烁休息了大半个月,才吸收掉从封禁中满溢出来的灵气。
    这个速度比林然估计得快不少,林然以为他怎么也需要两三个月,到底还是小觑了龙傲天的实力。
    林然敲门进去,元景烁正坐在床边喝酒,只披着中衣,一只手臂支着膝盖,两条大长腿伸着,靴子就差蹬到桌边,那嚣张的,这屋子都快装不下他似的。
    “不是你烧得难受的时候了,还喝酒。”
    元景烁之前烧得厉害,体温高得把衣服都给生生烧着,现在好不容易下去些就开始作。
    元景烁懒洋洋说:“已经好了。”
    林然当没听见,对他摊开手,弯了弯手指。
    元景烁沉默了一下,猛地仰头闷一大口,然后把酒壶放她手心。
    林然:“…每次都这样,你幼稚不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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