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何不食肉糜吗?
    秦官宝作为一个纨绔大少,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这话题就没的聊了,谭昭给自己挽了尊:怎么?不担心自己被穿小鞋投胎畜生道了?
    闻言,秦官宝那个吓的呀,鬼身立刻飘远了数十米: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要一脸我偷窥了你心音的模样,全都写脸上了,也就沉香心情重重才没看到。谭昭冷不丁笑了一声,啧啧啧,我现在觉得你头七不投胎,说不定是躲过一劫了。
    求不要恐吓!他刚刚才忘记的!
    谭昭恶趣味够了,随手将风狸杖还给小祖宗,施施然地掸了掸身上的灰,才道:放心,司法天神最为公正,便是你犯了口业,人也不会插手的。
    一点儿也没有被安慰到!
    秦官宝不知飘到什么地方自闭去了,谭昭就着皎洁的月光,支棱着脑袋消化着刘沉香他舅是天庭司法天君这个消息。
    说实话,这感觉就好像你隔壁邻居看着挺普通一小康家庭,猛然间得知他家有门首富亲戚一毛一样,难怪他觉得刘沉香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呢。
    已知三圣母被压在华山底下,那么沉香劈山救母还远吗?
    说起来,关于二郎神的传闻,谭昭回顾了一下脑子里各种各样的野史传说,好像人也劈山救过母啊。
    当然,此条野史没有考证,不知真假。
    诶,不对啊!二郎神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那小淮村的那个是谁?谭昭猛然惊醒,这世上能跟二郎神沾亲带故的,那绝壁也是神仙啊。
    这年头,是不是神仙都不值钱了,咋的他随便替人送个布,都能遇上下凡的仙女啊?
    谭昭凭着敏锐的嗅觉,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第二日,却是一个好天。
    谭昭一醒来,就看到刘少年跟只孤魂野鬼似的坐在廊下,而真正的孤魂野鬼秦某人,正在做着自己并不熟悉的舔狗业务。
    但显然,二者做得都挺不那么成功的。
    陆大哥,你醒啦,小苏道长已经喝过药睡下了。
    谭昭颔首,去检查了蜂箱,这才转身套上外衫去吃早点。缘居是不开火的,厨房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酿酒和煎药,也是确州城里少见了。
    今日起得晚了,走到街上已经人满为患,谭昭这才想起今日刚好是初一的集市。
    集市上的东西,可就比往日里新鲜多了,他买了肉饼,一边吃一边逛,偶尔遇上认识的人,就停下来打声招呼,有合眼缘的,就买下来。
    这人来人往,充满了人间红尘的味道。
    谭昭两手拎着东西,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只要他不惹祸,度假还是可以强行度下去的。
    汪
    这蓦然回首啊,黑狗正在人群拥挤处,谭昭忍不住一乐,待到狗大爷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已经从油纸包里拿出了新买的炸酥肉递过去:狗哥,今天怎么有空来寻我啊?
    哮天犬也不跟人客气,一口气吃完一整包炸酥肉,这才叼着人的衣角往僻静处走,待到无人处,狗哥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主人让我来寻你。
    哇塞,狗哥你的声音好好听哦。好幼齿哦。
    溜光水滑的狗哥一副那不是本该如此的表情,又叫了一声,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别拍马屁,快跟我走。
    谭昭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你确定找我,不是找沉香少年?
    就是你。
    谭昭觉得药丸,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
    能让我先把东西提回家吗?
    狗嘴里吐出了三个字:你说呢?
    那就是不成了,好在集市上有脑子灵活的跑腿小伙,谭昭付了钱,人自然会把东西送去缘居。
    这是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还真是到了就知晓了,大名鼎鼎的灌江口二郎,名不虚传啊。
    我是不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凡人啊,突然有点小荣幸怎么办?
    哮天犬觉得这个凡人简直有毒:不是。
    哦。可惜辽。
    灌江口有二郎神在凡间最大的庙宇,但二郎神本人显然不住在庙里,三面环水,巨大的亭台楼阁,仙气渺渺,瞧瞧人家这宅子,谭某人可耻地酸了。
    待到进了里面,谭昭就看到了伏案工作的杨二郎。
    谭昭:突然想起了被各种公务支配的恐惧。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谭昭突然就半点儿忐忑都没有了,神仙虽然远在天上,逼格甚好,还不是要辛勤工作,甚至因为寿数绵长,且精力充沛,一辈子都要干下去。
    太惨了。
    你这什么表情?
    谭昭开口,诚实道:大概是觉得当个神仙,也不容易的表情吧。
    杨戬不置可否,他那日并未对陆三载坦明身份,但想来此时对方应是已从刘沉香的口中知晓了。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居然这般坦诚。
    这让他有些不大好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些松快。
    本就不易,世人只是欣羡仙人罢了。
    这话,就跟首富谈论挣钱不容易一毛一样,谭昭没反驳,只道: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这就是可以问的意思了,谭昭就大胆地发问了:我能问猴哥要个签名吗?
    杨戬:不能。
    你们神仙,难道还有内部仇敌吗?哦对,说起来当年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就折在这位手上,惹不起惹不起。
    待到杨戬将桌上厚厚的公文批阅完毕,谭昭吃着茶点,偶然也能看到对方额头隐隐爆起来的青筋,想来这些公文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走吧。
    又走?
    走。
    行的吧,人在屋檐下,你说啥就是啥吧。
    谭昭是个纯种的凡人,他虽然会些神奇的手段,但他是真不会腾云驾雾的。免费蹭了趟飞的,他对这项交通兴起了极大的兴趣。
    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学,想学。
    系统:系统商城有出售哦,刷新就能看到了,亲~
    [呵呵!你走]
    系统再度沉寂了下去,谭昭已经落了地,是并不太熟悉的小淮村景致,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杨二郎要做什么了。
    仔细想想,今天确实已经是第三日了。
    去敲门。
    哮天犬就冲着柴门叫了三声,谭昭能感知到微微的灵力,想来是为了让里面的人知道他们的到来。
    果然,里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人打开了柴门,却并不是仙女本人,而是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
    谭昭自问只是个一个孤独、弱小又可怜的围观者,还是被迫抓来的,所以乖巧地当着壁花,看着司法天君干着居委会大妈的工作。
    请、请进。农家汉子一脸窘迫又强撑着表情开口道。
    谭昭:爱情的力量,真可怕,仙女图啥啊?
    进了里面,这屋子简直比外面还要破败,说句真话,比陆三载当初那小破屋还要破,已近初夏,太阳都从屋顶里穿透进来,屋子里热得紧。
    仙女本人端端地织机旁边,美丽的脸上尚存着泪痕。
    考虑清楚了吗?杨戬直奔主题道。
    七公主生得娇俏美丽,来了人间也是顺遂得紧,此时此刻,她自然不会妥协:二哥,你明知道的,当年婵姐姐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第199章 人间春色早(十四)
    婵姐姐何许人也?华山三圣母是也。
    现在在哪?因为私配凡人,正搁华山底下面壁思过呢。
    杨戬的脸色, 果然更不好看了, 仙凡有别, 没有人会比他们兄妹更明白,可偏偏妹妹还是走上了母亲的老路。
    凡人, 就这般有吸引力吗?
    他望向旁边身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凡人男子,局促而拘谨,连一点儿慧光都没有, 这样的凡人, 即便轮回十世, 都不会有登临仙台的时候,平凡又普通, 即便丢在人堆里都照不出来, 小七究竟看上了这个凡人什么?
    你这是在逼我动手。司法天君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七公主却是不怕的, 她同时还眼神安抚了一下神色害怕的董永夫君, 这才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也逃不掉, 但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这就是一触即发的意思了。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谭昭默默弱弱地举了举爪子, 尝试着发言, 没有人阻止, 那我就说了啊, 我真说了啊。
    还真没一个人阻止,毕竟这里食物链底端是董永,底端第二便是他了。
    其实, 我不太明白你俩针锋相对的原因,为什么啊?谭昭觉得这个逻辑有问题啊,天规又不是杨兄制定的,下命令抓你的也不是杨兄,杨兄又不欠你的,姑娘何至于此?
    哮天犬:对呀,七公主凭啥这么趾高气昂地对他家主人!就因为找了个凡间的姘头吗!有本事上天冲玉帝发火啊!
    退一万步讲,先不提天规合不合理,既然是姑娘率先触犯了天规,那就应早已有了承受这份触犯的准备,不能抱着侥幸心理。谭昭看了一眼旁边老实巴交的汉子,觉得自己得替人家说句公道话,还有,姑娘在凡间私自与人缔结姻缘,那是结两姓之好,凡间的规矩,必得先通报两家的情况,双方的条件,夫妻坦诚,才得一世一双人。姑娘与这位公子成婚前,可曾告知家中情况?
    七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没有吧?那就是骗婚,仙女咋了,凡人又如何!难怪就一定要跪舔仙女吗?董永想要辩驳,但论说嘴皮子,哪里有谭昭利索,人本来好好的,和顺一生,若非姑娘插手,人生也不会这般波折。
    当然了,这位公子性情端厚,想必是不会计较的。谭昭话音一转,却又道,姑娘是仙女,自然容颜不老,长寿福泽,但我们凡人不同,生老病死,衰老不过是百年的岁月罢了。百年,姑娘若是上天探亲久一些,说句不中听的,人都已经作古了。
    你
    谭昭倚靠在门边,继续说:这本就是存在的事情,即便姑娘不往天上走,人间百年,这位公子老去,就像外头拄拐杖的老阿公一样,鹤发鸡皮,发落齿摇,而姑娘依然容颜俏丽,你让外头的人,如何想?这位公子,又如何想?
    是,姑娘可以寻来替凡人永驻容颜的东西,也可以在死后往黄泉,再续前缘,但过了奈何桥的凡人,姑娘觉得还是这一世的他吗?谭昭最后才落下,是,姑娘的身份,也可以试试再违逆天规,不喝那孟婆汤,是不是?
    对于董永而言,这一切,他都未曾想过。
    他是个老实人,没读过书,也不懂这些东西,他只知道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娘子帮了他。娘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就是他董家的人。
    他止不住看向自家娘子。
    而此时此刻的七公主,也有些惊心动魄之感,她自问天兵天将逼门是不怕的,只因心中坚定,但
    你胡说!
    谁料,谭昭非常痛快地就应下了,他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杨二郎,道:好,我胡说。
    七公主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憋得难受,但她的怨却是朝着杨戬去的:二哥,你以为找个凡人同我说这些,我就会放弃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婵姐姐如何,我便是如何!我不悔!
    最后三个字,立刻将收敛气息的杨戬逼得杀气四溢,就在他即将要动手之际,陆三载令人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那就去做啊!光说有什么用,我一向认为男女平等,姑娘既然认为天规不合理,那就去改变!
    什么?七公主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错。
    谭昭非常好脾气地再说了一遍:我是说,姑娘既然觉得仙凡不得相恋不合理,那就去做到让它合理啊,你知道的吧,人间的帝皇昏庸无度,臣子就会觉得这个陛下不行,于是造反起义,制定新的规则。
    凡人尚且如此,姑娘身为仙女,既然心有怨愤,何不付诸行动!也好过在这里自怨自艾,难道姑娘是准备等着别人来拯救你吗?这年头,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靠自己,才最可靠。
    七公主觉得自己都快被对方说服了。
    而作为头脑并不太发达的哮天犬,更是觉得这话没毛病,它是个无脑主人护,没错啊,你对天规有意见,凭啥对它家主人吼啊!姓陆的这话说的不错。
    而作为跟天规打交道最多的杨戬,眼中也是流光一闪而过,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陆三载身上会有自然之力了。
    只是这番发言,也未免太过胆大妄为了,若是传到玉帝耳中,焉还能有人活命之时!也幸亏他今日在院中设下结界,只入在场几人耳。
    到最后,七公主还是被司法天君带回了天上,毕竟打不过来着。
    谭昭蹲着抚摸着黑犬的狗头,抬头瞥见门槛上失魂落魄的董永痴痴望着天上,背影萧瑟得不得了。
    这位公子,我家娘子还能回来吗?
    谭昭故意道:怎么,还想等你家娘子回来养你啊?要真挂念,就强大起来,天无绝人之路,自怨自艾,永远都不可能得偿所愿。天上虽然会掉仙女,但不会掉馅饼。
    董永抱着自己的双手痛哭:可我、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农夫而已啊。
    谭昭招呼着狗哥往前走去:那是现在,我从前,可不过是个地痞流氓罢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董永再抬头,哪里还有一人一狗的踪迹。
    这个老实的农家汉子,终于坐在自家小茅屋的门槛上,放声大哭。
    哮天犬有些不大理解,反正主人让它看着陆三载,它就看着呗,反正吃大户,它快乐得很,就是有些担心主人在天上受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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