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开始,大家都在互相检查背诵,夏栀以前没有同桌,只能自己查,现在有了,她却不想跟同桌说话。
    同桌是她爸爸,这种事说出去谁信?
    谢隐用指节扣了扣女儿的桌面:“好好背书,不要走神。”
    夏栀眨眨眼,“哦。”
    自打见识到了他的武力值,小姑娘就乖了很多,她虽然经常跟人打架,而且打起来不要命,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跟这种差距过大的打架,那是给自己找罪受呢。
    早自习还剩十五分钟,老师来点人背书,夏栀非常幸运地没有被点到,然后谢隐指了指她的数学练习册:“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桌上的课本都是崭新的,夏栀感觉他有点点可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这样好了,她是好吱吱,先借给他看一下好了。
    练习册是每天拿回家的,老师一般不要求上交,只会在上课时讲解上面的题目,再让学生自行批改,不过夏栀的练习册嘛……谢隐看了眼,如果用严苛的要求来看,那绝对是惨不忍睹,正确率只有一半,但谁让夏栀不是陌生人,那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他用铅笔给她把错题都勾了出来,又一目十行看完了前面的错题,发现她基础很不错,就是没能融会贯通,尤其是一些题型,相似的她就会做,但明明是同一个知识点,换个方法考她就不会了。
    夏栀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练习册上涂涂画画,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谢隐语气轻柔:“这几个题型你一直在错,我给你讲讲好不好?”
    夏栀很不好意思,她劈手把练习册夺过来,很要面子地说:“才不要呢,我自己会听老师讲。”
    “老师讲的你要是能听得懂,就不会错了,让我给你讲吧?求你了。”
    夏栀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可恶!
    他要是凶一点坏一点,她还敢跟他对着干,可他这么温柔,从来不生气,说话态度又这样和善,她、她怎么拒绝呀!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谢隐笑起来,要说一开始夏栀还有点不乐意,等谢隐一开始讲题,她就认真听了,听着听着她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有点东西的!
    不仅讲得比老师的更加生动简洁,而且更加浅显易懂,他不是那种照本宣科的讲解,反倒会鼓励夏栀自己思考,又在本子上写了几道类似的题,字写得特别漂亮,夏栀看着都有点不敢相信——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把一个什么都不懂,连学都没上过的农村二流子,变成这样优雅的一个人?
    就像妈妈一样,从青春靓丽的少女,变成如今沉稳安静的成年女人。
    妈妈是吃了很多苦的,这个人呢?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隐发现女儿不再认真听讲而是盯着他的脸看,就问了这么一句。
    夏栀立刻低头:“没有,很干净。”
    接下来她就很配合了,反正学习又不会少块肉,她的成绩本来在班里就是中等,一直想追上去,可总是没时间,好像大脑里有层薄薄的隔板,也不知道是自己笨呢,还是不够努力。
    可这个男人讲的题她全部都能听懂,夏栀不傻,她能感觉到他讲得是对的,早自习到现在,她只看见他随意翻了翻书本,当时还觉得他是在摸鱼,不知道他要来学校干什么,如今夏栀甚至怀疑他翻的那几下,已经把几本书的内容都弄得明明白白。
    早自习的课间就这样过去了,第一堂课恰好是数学课,谢隐听了几分钟,发现夏栀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她好像听不大懂数学老师正在讲的东西。
    这位老师的教学水平很一般,如果是智力普通的学生,听他讲课应该能听懂,因为他就是用最笨的方法让学生加深记忆,公式靠背、题目靠套,本身并不会去启发学生独立思和探索,而夏栀属于脑子很灵活的小姑娘,她虽然不算是天才,却也一点都不笨,只能说这位老师的教学理念不适合她。
    夏婵说过,夏栀小学初中的成绩都是很好的,但在读了高一之后直线下滑,一直维持在中等水平,看样子,这位老师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因为老师正在上课,谢隐总不好打断,他低下头给女儿写小纸条:吱吱。
    夏栀正聚精会神听她完全没听明白的数学课,眼前突然推过来一张作业纸,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在边上画了一只胖乎乎的小老鼠,大眼睛圆耳朵,可爱得要命。
    她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可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只好低头画了个问号,再推过去。
    ——等到了暑假,我教你点防身术好不好?
    夏栀立刻问:是那种能把粉笔捏成粉末的防身术吗?
    谢隐沉默几秒,回了个是。
    夏栀:!!!
    她愿意!
    ——学会了能一个人打三个男生吗?比我高的那种?
    ——打十个都没问题。
    夏栀:我学定了!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一看到有要求,夏栀立马警觉:让我干坏事不行,让我跟妈妈求情不行。
    谢隐莞尔:只要你期末考试考进年级前十。
    夏栀:?
    这个要求,还“小小的”?他是不知道“小小的”什么意思吗?她现在在班级里中等,放年级就成了中等偏下,她自己都着急,怕这样下去考不上大学,结果这人居然让她考年级前十?
    忍啊忍,忍到下课,夏栀立马对准谢隐重拳出击:“你是不是疯啦,我怎么可能考那么高的?我现在数学能及格就很不错了,你这是想让我一步登天呢?”
    正好数学老师走后,让数学课代表发数学作业,课代表是个男的,抱着作业本笑嘻嘻地说:“就是啊,女生理科一般都学不好的,文科比较厉害。理科就是男生比较擅长的嘛,而且现在都高中了,男生大多后劲儿足,我以前成绩一般,现在不也冲上来了?”
    夏栀嘴一撇,谢隐看着这位方脸大嘴小眼睛却格外自信的课代表,真诚询问:“你是年级第一吗?”
    “呃。”
    “不是年级第一的话,是数学单科第一吗?”
    对方也没应声,谢隐懂了,“都不是啊,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是年级第一兼数学单科第一呢,抱歉,真是高估了你。”
    课代表有点恼羞成怒:“那也比夏栀考得高!不然老师怎么让我当课代表?”
    “那就请你珍惜现在还是课代表的时光,因为下次考试,可能就要换人了。”
    谢隐看着真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啊,那是真的不中听,课代表脸都要绿了,发完作业就走。
    主要也是不敢跟谢隐横,毕竟他不想被捏成粉末。
    夏栀见他怼了平时阴阳怪气的课代表,兴致勃勃:“你想当课代表吗?”
    说完没得到回应,正觉得奇怪呢,发现那个男人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小姑娘心里一咯噔,顿时涌出无限绝望之感……不会吧?不会就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吧?!
    课代表再拉,120分总分的卷子人家也能考到100,她每回能到90就谢天谢地了,而且据说学校想取消数学选择题,增大填空题和解答题的比例,到时候不会的不能蒙,她怕自己连90都考不到。
    “不会的,有爸爸在呢。”
    夏栀瞬间炸毛,左看右看,没人发现才小声警告:“谁说你是我爸爸了!不许你胡说八道!被人听到我可不饶你!”
    谢隐其实很想问问她怎么不饶他,不过想了想,还是不要惹小姑娘生气,不然阿姐也会生气。
    他说:“只要你好好跟我学,首都大学绝对不是问题,高考状元都是你的。”
    夏栀嘴巴张了张,想说你是不是傻了,但谢隐表情认真,她终究是没说出口,而是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呢,我们打赌!”
    “好啊。”
    “你都不问我赌什么?”
    “什么都可以。”
    夏栀:……
    可恶,脾气这么好,让她怎么生气发脾气呀!
    半晌,她悻悻然道:“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偷懒,学习上的事情我都听你安排,要是我真能考上首都大学,还是高考状元,我就叫你那个称呼;要是没有,你、你就发誓,再也不许出现在我跟妈妈面前。”
    说完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过于咄咄逼人,好像很伤人的样子。
    于是偷瞥谢隐,发觉他竟没有生气。
    谢隐点头:“一言为定,我们立个字据。”
    两人在这说话,附近的同学都竖起耳朵听着,除了夏栀压低声音的爸爸那句没听到,后面高考状元首都大学什么的,他们听得一清二楚,不阴阳怪气,他们不能笑吗?
    这也太好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还首都大学,他们这个镇都没有考上首都大学的!怕不是整个省也就那么几个,以及高考状元——这人以为高考状元是什么?随便伸手就能拿的吗?
    “笑死了,怎么会有人把高考状元当成自家蒸的包子,想拿哪个就拿哪个?”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什么都敢想,癞蛤蟆也盘算着吃口天鹅肉。”
    “天还没黑怎么就看见有人做梦?”
    夏栀满面怒色,正要发火,被谢隐按住了肩头,她愣了下,坐回座位上,谢隐则起身,走到那几个大声说悄悄话的男生跟前,抬脚就把他们的书桌踹飞了出去!
    他歪了歪头,嘴角微勾,语气柔和:“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人敢吭一声了。
    还是夏栀怕有人找老师来,过来拽他:“你别这么冲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呀,别生气别生气,跟这种货色生气至于吗?”
    谢隐:“原来你也知道呀?”
    夏栀:……
    她鼓起腮帮子,“我是我,你是你,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跟我这样的年轻人似的,动不动就生气?一点涵养都没有。”
    谢隐这才看了那三人一眼,意味深长的,也不知是否在暗示什么,而这三人灰溜溜地自己去把桌子搬回来,还得整理掺在一起的各种书本练习册。
    果然有人去告诉了老师,预备铃响起时,有人来叫谢隐,说班主任找他,夏栀立马看过来,虽然没说话,却忧心忡忡。
    谢隐轻声道:“吱吱是担心爸爸吗?”
    “才不是呢。”夏栀死鸭子嘴硬,“我就是想看老师怎么骂你的。”
    说是这么说,她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明明是那些人先阴阳怪气,她展望一下未来不行吗?就算考不上首都大学、当不成高考状元,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啊!关他们什么事,做梦都不许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临走前,趁着夏栀没注意,谢隐终于如愿以偿rua了把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气得夏栀捂住头怒视他!
    到了办公室,谢隐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班主任跟前,说实话,他对吱吱的班主任印象很一般。
    夏栀在学校里是什么处境,任课老师或许不了解,但班主任绝对知情,对于他来说,夏栀可能很麻烦,又不是成绩多么优秀的学生,所以只要不闹大,他都不想管,全然不知道夏栀在这种校园暴力中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她才十五岁啊,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成年人怎么能不担负自己的职责,尤其是一位老师?
    哪怕他当众肯定、鼓励过夏栀,或是批评过那些拿夏栀寻开心的男生,也许夏栀就不会在学校里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放任班里的男生满口污言秽语诋毁无辜女孩,甚至给许多女生取一些难听的外号,这样的老师,很值得尊敬吗?
    第280章 第二十四枝红莲(六)
    班主任面对这位新学生也有点头疼,因为人家学籍并不在这里,准确点来说,就是个旁听的,但谁叫人家财大气粗,直接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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