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王言卿的症结并不在于形式,如果不解开心结,就算强行用皇命逼着王言卿完婚,她也不会原谅陆珩,说不定还越推越远了。这些事,终究得陆珩亲自解决。
    双管要齐下,他要赶快培养王言卿对他的感情,对傅霆州的打击也不能放松。王言卿可以慢慢哄,但傅霆州一定要按死了,绝不给他煽风点火的机会。
    陆珩已经搞定了薛侃案,去执行第二阶段任务了,但郭勋那几人还在大乱斗。翟銮和秦福一个和稀泥,一个不配合,只剩下郭勋和张首辅斗。
    张首辅性急而强势,插手审问薛侃,郭勋早就看不惯这群文官了,毫不客气让张首辅回避,还说了好些讽刺的话。
    张敬恭哪里忍得了这种气,也出手整治郭勋。郭勋是武定侯,对皇帝有恩,不能轻易动弹,但郭家其他党羽可不是。张敬恭身为首辅,动不了郭勋,收拾其他人还绰绰有余。
    郭勋的党羽被牵连,郭勋被激怒,愈发变本加厉地牵连张党,看谁不顺眼就说他参与拥立太子。反正皇上让郭勋查案,不审问怎么找证据,郭勋肆意牵扯,一时大牢里人满为患。
    文武两大势力正斗得不可开交时,后宫突然传来一个爆炸级的消息。他们查案的焦点,引发圣怒的那份折子的主人公——大皇子,在深夜病死了。
    嘉靖十二年十二月,皇帝盼了许多年的皇长子,仅出生两个月就夭亡。
    即便是皇宫,对许多病症依然束手无策,婴儿夭折屡见不鲜,尤其大皇子早产,本来就体弱。皇帝大为伤心,心情极差。郭勋几人一看闹出事了,大皇子都死了,他们再揪着立太子不放,岂不是故意往皇帝伤口撒盐?郭勋、张敬恭只能停了手,夹着尾巴来宫里复命。
    皇帝见了这几人就来气。皇帝同时派了两路人查是谁撺掇立太子,陆珩一个月前就递上了完整报告,而这群人掌握着最好的资源,却久久拿不出结果。现在太子人选都亡故了,他们才来复命,皇帝怎么能不生气?
    张敬恭、郭勋、翟銮站在乾清宫,臊眉耷眼听皇帝骂。也是他们时运不好,能站在这里的人都不傻,他们看出来皇帝想借立太子之名清算朝堂,这不就是逼着他们找边站吗?哪一次朝堂站队不是伤筋动骨、腥风血雨,结果他们还没站好,大皇子就病逝了。
    张敬恭和郭勋也觉得自己很冤。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点背只能自己认了。郭勋本来想等案子查得差不多,他来找皇帝禀报时,趁着皇帝高兴,顺便提一嘴赐婚圣旨的事。结果碰上皇子夭折,郭勋功劳没捞着,反而挨了一顿骂。
    郭勋也不敢再提赐婚的事了。皇帝如今正经历丧子之痛,郭勋在这种时候请求赐婚,是有多不长眼啊。
    皇帝骂了一通,心情渐渐平复了。后宫还有好几个妃子在怀孕,皇帝没了儿子虽然悲痛,但并没有到天塌地陷的程度。他敲打了臣子后,便慢慢给甜枣了。
    皇帝说道:“吾儿和皇宫无缘,但父子一场,朕不忍他孤零零离开。传令下去,追封皇长子为哀冲太子,葬于西山。阎丽妃年轻丧子,朕不忍见之,封其为贵妃。敕礼部大赦天下,从本月起赦免狱中死囚,流放之人免罪。少造些杀孽,就当为哀冲太子祈福吧。”
    殿下官员齐齐应是。皇帝又说道:“年初章圣太后去世,年末哀冲太子也去了。但即便如此,国事也不能落下。大同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不能再拖了。任镇远侯傅霆州为大同总兵,镇守大同。朕记得傅霆州还没有成婚,他毕竟是傅钺的嫡亲血脉,若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对不起傅老将军。永平侯府第三女恭谨端敏,和镇远侯乃是良配,赐两人结为夫妻,择良辰完婚。”
    郭勋听到前面的话心中一喜,但听到后面,身上却狠狠打了个寒颤。赐婚是前段时间才提起的,除了身边几个亲信,郭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皇帝为什么主动赐婚?皇帝前脚启用傅霆州,后脚推动镇远侯、永平侯、武定侯三府结盟,意图为何?
    郭勋越想越惊恐。皇帝处理完郭勋一党的事情后,又看向张敬恭。张敬恭脊背挺直,低头肃立,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来了。
    乾清宫中静的仿佛连空气飞舞的声音都能听到,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薛侃妄议立储,贬为民。彭泽捏造构陷,祸乱朝堂,贬戍大同。张敬恭身为首辅,却偏听偏信,忮罔专断,令致仕在家思过。”
    张敬恭一句话不敢辩驳,拱手谢罪。对于普通官员来说,罢官是大事,但作为首辅,罢官复职都是一句话的事,只看上位者愿不愿意继续用你。皇帝这话留着余地,显然,皇帝虽然恼恨张敬恭刚愎自用,排除异己,但还认可他的能力。
    张敬恭自入阁后坚决清理庄田,清算被宦戚、僧寺侵占的土地,而且不惜得罪人,推行新的科举选人制度。皇帝想解决土地兼并,但这次他被张敬恭蒙骗,丢了颜面,心里面有气。他把张敬恭停职免官,做一做样子,等过一段时间还会召张敬恭回来的。
    张敬恭想明白这一点,暗暗松了口气。皇帝把每个人都恩威并施敲打了一遍,这才让他们出去。
    众人走出乾清宫,郭勋和张敬恭互撕了这么久,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如今郭勋的派系又是得兵权又是被赐婚,而张敬恭却被停职,郭勋难免得意,笑着对张敬恭拱手:“张公劳累了一年,如今能好好休息了,恭喜啊。可惜年末事情多,我衙门里积压了许多公务,无法陪张公消遣。张公见谅,本侯先走一步。”
    张敬恭看着郭勋,冷冷笑了一声:“武定侯请,我如今不过一介布衣,不敢耽误武定侯的时间。”
    郭勋志满意得地走了,翟銮上前给张敬恭行礼,装模作样说了些话,也回内阁去了。
    张敬恭独自走在紫禁城中,众人皆忙忙碌碌,唯独他一人往外走,往来太监隐晦地向张敬恭投来目光。张敬恭丝毫不在意,他仕途大起大落好几次,最糟糕的时候差点被杨廷清算致死,如今这点风波算什么?
    可笑郭勋得意非凡,还以为张敬恭被免职是他的功劳。真是愚蠢,皇帝不等他们禀报查案结果,见了他们就骂,可见皇帝早就知道真相了。不是郭勋查出来的,那能是谁呢?
    郭勋不过是另一个人手里的刀罢了。行走在这么敏感的事情中却能全身而退,全程隐于幕后,陆珩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啊。
    第83章 出征
    时近年关,朔风呼啸,家家户户挂上了红灯笼,小贩推着车在大街小巷叫卖年货,京城里弥漫起浓浓的过年气息。无论这一年发生了什么,新年总是到了。
    镇远侯府里,仆人也步履匆匆,忙里忙外。十二月哀冲太子去世,皇帝这一年丧母又丧子,帝心悲恸,下令今年宫里不大办年节。宫里面是如此,外面的勋贵人家也都收着力道,生怕招了皇帝的忌讳。
    而镇远侯府更是如此了。虽然赐婚是好事,但侯爷不日就要出征,老夫人和太夫人实在高兴不起来,哪还有心思操办年宴。主院里,傅霆州正在和管家交待接下来的人手安排,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过了许久都没歇。傅霆州淡淡往外扫了一眼,问:“怎么了?”
    一个小厮快步进来,对傅霆州行礼:“侯爷,老夫人派人来了。”
    傅霆州暗暗叹气,敢无视他的规矩,不请自来还赶不走的,只有他的母亲了。陈氏都闹到这里了,傅霆州不出面不行。傅霆州站起身,但步子却走得极缓,路上对管家说道:“等我走后,府中事务按我刚才说的安排,尤其是那几个关键部分的人,无论如何不能换。如果有人指手画脚,你就说这是我交待的。”
    傅霆州话中的“有人”,基本特指他的父亲傅昌和母亲陈氏了。这两个人脑子拎不清,偏偏还一个比一个自信,说不定会趁傅霆州离京,“好心”接管侯府事务。傅霆州可不敢让他们管,让家仆自己做决定都比让他们参谋强。
    傅霆州想到这里颇为心累,他要去大同打仗,前路艰险未知,他却还要担忧身后。更讽刺的是,给他添乱的不是外人,而是他的血脉亲人。
    若卿卿在府,他何至于这般左右掣肘?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傅霆州就赶紧打住。管家跟在傅霆州身后,一一应下,显然也知道自家老太爷、老夫人的德行。
    管家看这些日子傅霆州忙里忙外,短短几日就消瘦了一圈,心中不由叹气。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侯爷放心,老奴会好生照看侯府的。侯爷,老夫人常年不管事,不懂当家艰难,你要忙着外面的事,总不能时时盯着府中。如果有位明理的主母在,侯爷应当能省不少事。”
    傅霆州自嘲地笑了声,是啊,若王言卿在,傅霆州得到了领军机会,现在早就摩拳擦掌准备着出发了,哪会操心行李如何收拾,人手如何安排,他走后侯府如何运行。这次傅霆州亲手安排,才知道那些他看不上眼的生活琐事,原来背后有那么多麻烦。
    原来,他曾经能一心向往外面,甩手不管家里的事,都是因为有人默默帮他承担了。他这些年从未为衣食住行操心过,也从不觉得出行是件麻烦事。他想出去骑马游玩时,只需要说一声就够了,之后行装自然会有人帮他打点好,里面伤药、衣服,所有他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只要他需要,去翻包袱肯定有。
    一切轻松自然,恰到好处,以致于让傅霆州觉得处理生活琐事是件很轻松的事情,随便花一炷香就能打理好。
    王言卿于他,就像空气和水,拥有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等她离开后,才发现处处寸步难行。
    她刚失踪时傅霆州愤怒、恼恨,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拯救她的使命感,仿佛她离开了他根本不能活。后面傅霆州慢慢发现,哪怕她失去记忆,在一个陌生地方醒来,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反倒是他,离开了她才不能活。
    陈氏的人还在外面等着,而傅霆州却停在门前,神情感伤,目光怀念,显然想起了什么人。管家心里一咯噔,傅霆州心中想的人多半不是管家希望的那个,管家不得不再次暗示道:“侯爷,皇上给您和洪三小姐赐婚,这是天大的体面啊。虽说圣旨一下婚事就定了,但您要去大同打仗,这一走不知道得几年,洪三小姐一直待字闺中,始终不是办法。要不,您和皇上请个罪,推迟几天再走,加紧把婚事办了?”
    这不光是陈氏、太夫人的意思,也是永平侯府那边的意思。打仗这种事情没人说得清要多久,短则几个月,多则五六年,洪晚情不能一直拖着不出阁吧?
    事急从权,这种时候没必要讲究什么排场了,六礼走不完就不走了,赶紧把婚事办了,傅家和洪家都能松口气。皇帝特意在傅霆州出征前赐婚,想来也能理解傅家的做法。
    陈氏和太夫人隐晦提起好几次,傅霆州都当听不懂,一心要去大同打仗,至于婚事完全甩手不管,一副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折腾更好的态度。
    陈氏着急上火,连管家也坐不住了,悄悄提醒傅霆州。管家明白傅霆州的想法,傅霆州和王言卿算是在他们这些老仆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两人从小形影不离,若不是男女有别,就差晚上住在一起了。当时老侯爷以及他们这些下人都觉得这两人以后是夫妻,夫妻心意相通乃兴家好事,所以他们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能知道,两个孩子长大后,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呢。
    最初傅霆州提出和永平侯府联姻,留王言卿做贵妾的时候,管家虽然觉得这样做对不起王言卿,但他毕竟是傅家的家仆,理所应当觉得他们侯爷值得最好的,便没有说话。
    人就不能昧良心,他一次自私,后面错误越来越多。王言卿坠崖了,侯爷疯了一样找人,连和永平侯府的联姻大事也不管了。傅家人才意识到,王言卿在傅霆州心里的地位,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重要很多。
    但那时他们依然没当回事,一个女人而已,傅霆州找几天找不到,肯定慢慢就失去兴趣了。然而,傅霆州失心疯一样找了几个月,后来还跑去和陆珩对掐。而陆珩也像吃错药一样,和傅霆州斗了起来。
    管家看着傅霆州这段时间做过的事,简直心惊胆战。连皇子都不敢轻易惹锦衣卫,傅霆州却和大权在握、胆大心细,堪称大明建国以来最难缠的锦衣卫指挥使杠上了,这能是什么好事吗?
    尤其南巡时,有一天夜里傅霆州回来时身上全是血,脸色苍白,如遭重击,郎中都说再晚回来一会就要出性命危险了。傅家亲信都吓死了,再三追问是谁干的,傅霆州始终一言不发,管家隐隐约约间,猜出了是谁。
    管家如遭雷击,然而恐怖的事还在后面。傅霆州经此一事像是遭受了重创,之后一直郁郁不乐,再不见曾经的蓬勃生气,甚至动起和洪家退婚的念头。
    等傅霆州南巡回京后,下令让管家整理王言卿的东西。很多事情从管家手中经过,他慢慢补全了整件事的轮廓。王言卿似乎失去了记忆,并且投诚陆珩,而他们侯爷还痴心不改,非要将王言卿“救”回来。
    比和陆珩做对更作死的事情出现了,和陆珩抢女人。管家快急死了,偏偏不能和任何人说。幸好皇上给傅霆州和洪晚情赐婚,现在管家满心希望洪晚情赶紧过门,或许侯爷身边没有其他女人,这才对王言卿念念不忘,如果有了更多女人,应当就淡了吧。
    傅霆州听到管家的话,脸色淡淡,根本想都没想,说道:“军令如山,前线形势瞬息万变,哪有时间耽误给婚嫁之事。”
    管家十分失望,但竟然也不意外。他小心觑傅霆州的脸色,最终一横心,壮着胆子说道:“侯爷,您忧心战场没错,但终身大事也不能马虎。洪三小姐才是您未来的妻子,您早日和她完婚,对所有人都好。”
    傅霆州回头,冷冷盯着管家。管家冷汗涔涔,却还咬着牙,不肯退让。
    傅霆州嘴上说着家国大义,但谁不知道,他拖着时间不成婚,其实是惦记王言卿呢?王言卿已经落入陆珩之手了,就算将来陆珩玩腻了,将王言卿送回给镇远侯府,莫非傅霆州还能和王言卿发生什么吗?
    那将置镇远侯府、永平侯府,乃至皇帝的面子于何处
    傅霆州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赐婚”这两个字。人群向他道喜,父母笑呵呵准备婚礼,身边所有人都高兴快乐,唯独他像是坠入海浪,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他后悔了。可是陆珩根本不给他补救的余地。
    傅霆州喉咙干涸,他卡了一下,才嘶哑地发出声音:“坐好你份内的事,其他事不要管。”
    陈氏的人在寒风中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傅霆州。傅霆州知道他娘闹起来没完没了,只能亲自往陈氏那里走一趟。陈氏一见到傅霆州,立即拉着傅霆州坐下,喋喋不休道:“侯爷,你当真要走吗?这几日天气又转冷了,要不等过了年再走吧。”
    “不行。”傅霆州面无表情,淡淡道,“军令如山,若延误了军机,那就是抄家死罪了。”
    陈氏叹气,傅霆州都说出“死罪”,陈氏总不能劝着儿子死,便又殷殷说道:“行李收拾好了吗?带吃的没有?你身边尽是男人,男人打点行装不细心,要不,我派人帮你收拾?”
    这话连傅霆州耳朵都没有进,毫不留情被拒:“不用。”
    “那带两个伺候的人?你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身边总不能没有贴心人。”
    “军营重地,不能带女子进入。”
    “也是。”陈氏失望地叹气,又小心翼翼道,“不带丫鬟,那你在走前把婚事办了吧?永平侯夫人和我说了,三小姐是深明大义的人,不在乎虚礼,婚礼哪怕仓促些也没关系。丈夫出征在外,女子提前进门照顾公婆,操持家业,也是一桩佳话。”
    “皇上已经下令了。”傅霆州眼中毫无波动,冷冰冰道,“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陈氏接二连三被拒,她就算再迟钝也该看出来了。陈氏脸色拉下来,忍着气问:“你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人家姑娘等着你,我们家也不能不给句话。出发前你要不见见洪三小姐,好歹安了洪姑娘的心。”
    “接下来的行程已经定好了,恐怕没时间。”
    过年没时间,提前成婚没时间,连见人一面也没时间。陈氏终于忍不住了,冷着脸问道:“你到底是没时间,还是不想见?侯爷,已经多久了,莫非你还惦记着王言卿吗?”
    傅霆州蹭的一声站起来,标准而漠然地给陈氏行礼,说:“我另有他事,母亲安康,儿子告退。”
    “你……”陈氏气得拍桌子,怒斥道,“你给我站住,我是你娘,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傅霆州压根理都不理,转身就往外走。出门时,他听到陈氏气急败坏地大喊:“冤种,真是冤种!她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你就不能当她死了吗?”
    傅霆州放下门帘,一眼都没有回,大步迈入寒风。
    他走得很快,风从他身边穿过,耳边只能听到风卷枯枝呼呼的哭声。过了很久,傅霆州才冷静下来,重新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陈氏的话像是一柄尖刀,不断在他心上捅出血淋淋的伤口。
    她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你就不能当她死了吗?
    是啊,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哪怕他揭穿陆珩的谎言,告诉王言卿真相,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或许如陈氏所言,就当王言卿死于去年十二月冰冷的山崖,从此再无交集,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她分明没有死,傅霆州怎么能当做不知道?
    傅霆州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麻木,才终于动弹,像具木偶一样朝一个方向走去。
    只不过,这个方向并不是回他的屋子,而是曾经王言卿的住所。
    傅霆州停在门前,并没有进去。他闭上眼睛,眼前已经浮现起桌案上的笔墨,书架上的古本,多宝阁上的摆件。一切都停留在从前,仿佛依然有人在使用它们。
    只要他不推开门,就不会看到书架上积攒的灰尘,屋子里弥漫的凄清。他就能欺骗自己,她依然还在。
    从南巡回来,傅霆州越来越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他用他们十年的记忆挽回王言卿,可是,她不信他,宁愿相信一个陌生男人。
    是啊,他连王言卿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王言卿凭什么信他?
    傅霆州站在门前,许久未动。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刻意咳了一声。傅霆州冷漠回头,看清来人时,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这种时候他不喜欢别人来打搅他,但来的是她曾经的丫鬟翡翠,傅霆州愿意多些耐心。傅霆州问:“你来做什么?”
    翡翠给傅霆州行礼,低声问:“侯爷,您让奴婢准备的那些东西,奴婢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姑娘送去?”
    傅霆州听到翡翠的话,微微怔松。南巡他营救王言卿却反被陆珩倒打一耙后,傅霆州一回京城,立刻派人准备人证物证。有这么多证据佐证,他倒要看看陆珩还怎么诡辩。他准备了这么久,现在却犹豫了。
    他就算证明陆珩是假的,戳破王言卿的美梦,又有什么用呢?赐婚旨意颁布,傅霆州没脸再让王言卿回镇远侯府,如果在外面给她安置宅子,那她算什么呢?
    就算他瞒得再好,守卫得再严密,防不住陆珩也防不住洪家。若傅霆州为了一时痛快不管不顾,且不说名分,恐怕连最基本的安全也给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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