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夫人随手在身侧的茶几上抓了一把果脯,递给男孩子:“吃吧。”
    男孩子认真看了一会儿阮老夫人,双手接过,还道了谢,“谢谢阮老夫人。”
    “真是个好孩子,最难得是他还知道规矩。”阮老夫人又让周婆子领着他过去东厢房了。
    她先和阮清峦说的话,“老大,这孩子是你的骨血,既然现在也见了天,我的意思是就留在府里养着。没理由阮家的孩子要在外边漂流的。”
    阮清峦眸子微眯,却点点头:“儿子听从母亲的吩咐。”
    “我不许!”
    江氏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我不敢说我嫁进来阮家,对大爷是宽容体贴的,但十多年的夫妻做下来,却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大爷的姨娘、通房哪个不是我亲自选的。就算是那些个庶子和庶女我也都记在了我的名下,好生养着的……但是外面过来不干不净的,我却接受不了。”
    她前两日就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个女人了,还有个几岁大的男孩子。丈夫也早早的和她商量过了,想把男孩子抱回来家里,她都严词拒绝过了。
    谁料想,丈夫到底还是把男孩子给抱了回来,而且还是直接抱来了母亲的院子里。这不是在变相的逼迫着她同意吗?
    “老大媳妇,你放肆了。”阮老夫人的神色一瞬间冷淡了下来,“你若是不能接受老大在外边养了个女人,这是情有可原的。但老大也并没有在外边养过什么女人,正如老三所说的,那不过是个意外,老大也是被人被蒙骗住了。再者,现下那女人已经死了,留下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而且还是咱们家的血脉。”
    她停顿了一下,直接做了主,“这孩子必须养在阮家,你若是看着厌恶,我专程辟个院子,找了嬷嬷养着他便是。不过是一碗饭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
    老大抱着孩子过来找她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了。这还是前些年发生的事情了,老三那日过生辰,非要拉着老大一块去酒楼喝酒,被有心人在老大的酒里给灌了迷药。老三向来是个没脑子的,见老大喝醉了,就随便打发酒楼的老板给开了间屋子让老大进去躺着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而且那女人是人家专门使了计策献给老大的,为的就是想依着此事再通过老二的关系做贩卖私盐的生意,还想让老二在衙门里给打他个掩护。
    还真是好算计!
    那贩卖私盐是随便说说,就能做的生意吗?朝廷一向都是严禁私盐买卖的,为此还专门成立了盐铁转运使。真的被察觉了,被说老二给他打什么掩护了,罢官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阮老夫人才真的是气极了!若不是老三平日里太无法无天了,或许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现在老大直接被人家给找上了,还抱着孩子过来威胁,老大也是没有办法才过来找她的。
    江氏咬了唇,再不说一句话了。
    她早知道母亲一定会向着丈夫的,却还是不甘心,总想着为自己争一把……结果是丢尽了脸面,却是什么也没有争到。
    阮老夫人的目光在三个儿媳妇身上都转了转,带有教训的意思:“你们小夫妻一起过生活,是好是歹我都不会去管。什么姨娘、妾室的,也是你们自己商量着来,我断断不会插手的。唯有一条,若那姨娘又或者妾室更甚者一个丫鬟……有了阮家的血脉骨肉,是一定要留下来的。若谁敢私自做了主张?也别怪我拿出婆母的身份来。”
    “多谢母亲的教导,儿媳记下了。”江氏、温氏和苏姝起身行礼,都应下了。
    “你们都先回去歇息吧,我留下他们兄弟再说几句话。”针对老大的事情,阮老夫人原本单独叫了儿子们过来商量就行了,但是又源于老大媳妇对阮家血脉的态度,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出。
    她必须要让三个儿媳妇都知道,阮家血脉是高于一切的,容不得任何人胡来。
    阮老夫人看着儿媳妇们都离去了。
    她长叹一声,把阮清峦和她说过的事情又和阮清川完全的叙述了一遍。
    阮老夫人末了,还问道:“老二,这可怎么办是好?老大说,那人已经跟了他有十多天了,非要一个结果不成。”
    “母亲,您先别担心。”阮清川说道:“让我来问一问大哥。”
    他仰头喝尽了盏碗里的茶水,问阮清峦,“大哥,母亲口中的‘那人’是谁?”
    “……福建廖家的当家人廖务海。”阮清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说道:“这个廖务海最是个混不吝的人,做事不讲究信誉,做人也没有道德。什么样的昧心钱他都敢做。也因为在燕京城整个的商圈里没有人看得起他,更没有人和他做生意。他早些年还常常试图接近我,看我一直不搭理他,就歇了心思,谁知道竟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他醉酒后早晨醒来时,看到身边的女人也是吓了一跳,却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自己醉酒后情难自禁。就是疑惑这女人是哪里来的。他问过老三,老三也说不知道。那女人又哭哭泣泣的说不成话。他索性给了银钱给打发了。
    还是这一次见到了廖务海时,才知道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阮清峦看阮清川一时没说话,又说道:“二弟,为兄知道此事是做错了,却也做了弥补。当日那廖务海告诉我实情时,我立刻派了人跟着他几日,就当真发现了那女人和孩子。我暗中让护卫勒死了那女人,孩子也给抢了过来。”
    廖务海大概也是知道他会派人跟着他的,以证明他说过的话是不是实情,却没有想到他会出手杀人。
    阮清峦的话一落地,阮老夫人和阮三爷都愣住了。
    阮三爷问道:“大哥,那女人真的是你让人给勒死的?”
    他的后脊梁骨都发冷,大哥平日里最是文质彬彬的人,谁能想到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阮清峦点点头,看向阮清川,“老二,你怎么说?”
    他虽然告诉过母亲那女人死了,却未说过是如何死的。更没有把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和妻子江氏说起过,他也不敢说,怕吓到她。到现在江氏还单纯的以为他就是和外边不干不净的女人生了个孩子……
    就是这一下子说出来,母亲和老三怕是对他的印象都会改变的。
    也罢,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阮清川俊眉微皱,“大哥,你不该杀了孩子的生母……廖务海若是拿着你的杀人罪去衙门告官,那才是真的麻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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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一更)
    阮清峦胸腔无意识的鼓动,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叹一口气,“我也是做了此事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但又有什么办法,他做都已经做过了,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阮老夫人一直在听他们兄弟三人说话,此时插嘴道:“老二,老大原也是被姓廖的给算计了……你得帮一帮他。”
    老大杀了那女人,又把孩子抱回来,说到底也是不想被姓廖的给威胁住,近而把阮家和老二都牵扯进来。只是他的做法不对,反而更棘手了。
    “母亲放心,我会帮大哥的。”阮清川招呼了丫鬟进来,让她扶着阮老夫人回去内室歇息,“您年纪大了,再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也不可能任由事情随意的发展下去,不然到时候遭殃的会是整个阮家。在某种意义来说,阮清峦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还代表了整个阮家,代表了他阮清川。
    阮老夫人也确实有些熬不住了。她看了阮清峦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由丫鬟搀扶着回去了内室。
    阮三爷再是万事不放在心上,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又是担心大哥,又是担心二哥,还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你说,要不是他非要拉着大哥去酒楼为他庆贺生辰,怎会有这样一档子的灾祸。
    阮三爷的心里如热油浇了一遍。
    他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二哥,这事情……会不会连累到你?”
    阮清川笑的温和,安慰阮三爷,“交予我来处理吧,不会被连累的。”
    处理的好了,就不会被连累。处理的不好了,廖务海真的要去衙门告官,朝堂上自然会有御史来参他了。
    阮三爷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却自小就很相信二哥,闻言立刻就笑起来:“那就好。”
    他还走过去拍了拍阮清峦的肩膀,颇有些没大没小的意思,“大哥,没事了。不用再担心了。”
    阮清峦到底是做生意的人,这些年南来北往的跑,什么样的人和世面也都差不多见过了。
    他深知事情不会有阮清川说出来的那么简单,“二弟,这次是为兄鲁莽了,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做吧。为兄都听你的。”
    阮清川往后坐,脊背靠在圈椅背上,右手食指无意识轻扣圈椅的扶手。
    这是他思考事情的习惯性动作,“你把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的护卫们,全都无声无响的打发到南直隶去吧。提前给他们安顿好,永生都不许再回来北直隶。”
    阮清峦愣了一下,随后就应下了。
    夜已经很深了,三更的梆子声响起。大概是太安静了,愈发显得悠长寂寥。
    阮清川起身准备回去蘅华院休息了,他明儿还要早起过去衙门公务。
    临走前,阮清川交待阮清峦,“大哥,你约一下廖务海,我明晚和他见上一面。”
    “行,我来约。”阮清峦很是不好意思劳烦老二为他的事情而奔波劳碌。
    老二又最是身体不好的,他难免跟着担心。
    父亲还在时,常常教导他们兄弟之间要互帮互助,并不以嫡庶来分别长短。也因此,他们兄弟间的感情都是相处不错的。
    阮清川抬脚走出了堂屋,却听到阮清峦说了一句,“老二,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阮清川答应了一声,顺着转角游廊走出了青崖院。
    月亮昏黄,夜空墨蓝墨蓝的,整个大地都寂静下来了。胡同里偶尔传过来两声野狗的吠声,急切而又沧桑,许是被夜归的人给吓着了。
    苏姝是和江氏、温氏一道离开的青崖院。
    一路上,江氏都一声不吭,走到菊花园时,却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你们都在暗暗的笑话我,是吗?”
    她半辈子都争强好胜,事事都不肯落后人半步,没想到却在丈夫这里狠狠摔了一次。
    苏姝没有吭声。
    她其实一直在疑惑不解,前世的阮大爷并没有从外面抱回来府里一个男孩子,就更没有今儿晚上的这一出了……
    苏姝吃不准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会连带着身边的人和事情也都发生了变化。
    江氏看苏姝和温氏一直不言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嘲讽道:“你们不过是刚成婚的小夫妻,感情自然还是有的。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人老珠黄了,还不见得能胜过我的光景。”
    她十五岁嫁到阮家,十九岁才生下儿子鸣哥儿。其中有整整四年她都是无所出的,即使是婆母从来不说什么,她自己就觉得羞惭了,开始张罗着给丈夫纳妾室、换更出众的通房丫头。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若是再不能讨到丈夫的欢心,那她的日子还能过吗?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良善之人。虽说表面上给丈夫纳妾侍让大房能广开枝叶,暗地里却是盯紧了她们,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下去,她们谁也没有大起过肚子。
    一直到她生下了鸣哥儿,那些个妾侍的汤药才算是停了。也才有了后来的阮兰溪和阮宣易。但她的鸣哥儿却是大房的嫡长子,最贵重无比的。
    “大嫂子说得对。”温氏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但是自家过好自家的日子就行了,还是少操心些别的为好。”
    她是武安侯府的庶长女,尽管见识和教养都不会差,却和正经的侯府嫡女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她从小便学的是安分守已过日子,不该过问的事情一句话都不会多开口,对待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却没有想到会被江氏主动给问起。
    温氏刚才不过是把自己的人生理念和江氏说了一遍,并没有别的意思。然而江氏却误会了,她咬着牙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温氏不明所以,她看了一会儿江氏的背影,和苏姝告辞,“二嫂子,我出来时桦哥儿还在屋里面睡着,这会儿怕是要起夜了……即使有乳母看着,我到底还是不放心,怕他看不到我会哭闹不休,要先回去了。”
    桦哥儿还小,行动睡觉都离不了她,并没有像溪姐儿一样搬去别的院子住。桦哥儿是和他们夫妻俩住在一处的。
    苏姝笑了笑,说道:“你赶紧回去吧。”
    温氏带着自己的丫鬟走远了。苏姝也带着秀儿绕过了菊花园,走在了宽阔的青石板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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